169、Chapter 163 肖像 ...
-
哈迪尔虽然知道兰姬心情激动起来，堪称胆识惊人，却没想到她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亮出以前曾把他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口若悬河的辩才，一心一意替他主持公道。
“兰姬，妳……”
兰姬根本不理他，“哈迪尔这件事情没有做错。”挺直背脊瞪着她对面的欧洛芬，“哈迪尔根本不需要去道歉。”
卢米尔也吃了一惊，“妳冷静点……”
兰姬握紧拳头，像斗志昂扬的小鸡那样把脸转向卢米尔，“就算现在是婚礼之前，我都已经到了卡拉斯加拉顿，他难道可以去找丝尔雯低头道歉？半年前我就是哈迪尔的未婚妻了，有哪个精灵当着未婚妻的面，去找别的女性道歉，说自己不该把未婚妻带回故乡？这是罗斯洛里安的道理？”
“不是！”卢米尔立刻投降，“没有这个道理。”
欧洛芬这才如大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质问，“谁、谁说我们在……讨论丝、丝尔雯的？”
“敢说就不要不敢承认。”兰姬火气更大，“我认识哈迪尔之前，哈迪尔是谁的恋人？”
“什么？”
“他曾跟任何一个精灵是恋人吗？乌欧牟替我作证……如果他认识我之前，曾是谁的恋人，那就是我罗密斯达奴之女兰姬破坏了人家的幸福，我立刻搬回绿瓦医馆去，没有第二句话。”
“……不是！”欧洛芬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但这不代表……”
“既然他跟丝尔雯不是恋人，那他有什么错？”
“妳、妳不要一直提起丝尔雯……”
“你连她名字都不敢提！欧洛芬，你自己喜欢丝尔雯，希望丝尔雯快乐幸福，却要你哥哥去负起这个责任，这是什么道理？”
“谁、谁……谁说我喜……那个……”
“就只有你不承认，全罗斯洛里安都知道了。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胆小鬼！”
“我哪……”欧洛芬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吧，我喜欢她……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也没成功隐瞒过。”
“好了，兰姬。”
哈迪尔试着劝她，谁知道兰姬转头瞪着哈迪尔，“我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
“……当然不是，”兰姬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地位跟哈迪尔算是平起平坐。哈迪尔相当谨慎地开口，“如果妳想说话，比他们两个更优先……”
“那我在这里说清楚。首先是你，哈迪尔，”兰姬放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恐吓的意味，“你要是去找谁为了娶我这件事情道歉，表示你觉得你娶错了。”
哈迪尔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一想起她能为了给自己守贞，断然一刀扎进自己身子，也知道她性情里潜藏的那种刚烈不能轻易冒犯，当下清清楚楚地回答，“我知道了。”
她抬起眼睛望了对面两个小叔一眼，轻轻低下头去。
“我没什么本事，既不算美丽，也不算能干，除了医术什么也不会。我的亲生父亲是死得最早的埃斯塔力，母亲又没有几个精灵衷心喜欢；我那义父，其实也是前几天才认的，算来我的家世也不算显赫，何况我身上还带着不祥的遗传……哈迪尔是每个精灵口中那么优秀的头等人才，我知道我其实配不上哈迪尔……”
“妳在胡说什么？”
兰姬慌张地悄悄伸出手，便立刻在桌面底下被哈迪尔的手紧紧握住，心里也宁定下来。
“可是……”
“可是什么？”卢米尔温和地接口，“我们正听着呢。”
“……我会……我会尽我全力……好好对待哈迪尔。”兰姬努力深呼吸，竭力忍住，不希望眼泪在这个时候掉下来，“希望你们两个都能相信……相信我。”
卢米尔先侧过头望了欧洛芬一眼，见欧洛芬虽然没有应声，但仍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相信妳，欧洛芬也是。”抬起手肘朝欧洛芬悄悄顶了顶，“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那个……兰姬，妳能不能把汤热一热？都凉了。”他低着头玩弄着手上的汤匙，“反正，现在家里有大嫂在，我们做战士的，偶尔可以偷个懒吧？”
兰姬端起汤锅，逃命也似地躲进厨房，随后严严实实地把门关上。至于她关起门之后，在厨房里怎么个哭法，就不是哈迪尔他们三兄弟能猜得着的了。
◇
“妳上来过吗？”
“嗯……走廊打扫过，不过关着的门，都没推开过。”
“不敢推开？”见妻子点头，哈迪尔哑然失笑，“这里已经是妳家了，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你说是放东西的，看得出你们很重视。我毕竟算是……”
哈迪尔拦住她没出口的‘外人’二字，“妳算是欧洛芬亲口承认的大嫂。”
兰姬有些不安地抬头望着他，“刚刚我很凶？”
“很有大嫂的气势。”他忍住笑，“妳来管欧洛芬，说不定比我更有效。”
哈迪尔牵着妻子，在三楼正中紧闭的门前站定，静穆中带着些崇敬的神色。这才转身在兰姬眼睛上轻轻一抹，“幸好没有哭肿。妳可别再哭了，我们去见妈妈……带着笑，好吗？”
兰姬低低应了，跟在哈迪尔身后走进那扇被他推开的枣红色木门。哈迪尔轻轻放开她的手，转身打着了火，把壁炉两侧的灯点起来。跟着明亮起来的房间，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空置的，只是壁炉正上方高高悬着一幅相当大的画像，用色温暖而笔触细腻，画的是一个优雅却带着点清冷气质的美丽女精灵，虽然端庄娴静，眉目之间却有着脱不去的稚气，看起来倒跟兰姬差不多大。
“这是妈妈……是爸爸画的。”
“跟你们三个都不像……”
“我们三个的轮廓都像爸爸，不过金发蓝眼睛都像妈妈。爸爸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头发是很深的棕金色调。”哈迪尔静静地望着亡母的肖像，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慨，“爸爸那时是从东方广大的巨绿森来的，就是现在的幽暗密林。妈妈在卡拉斯加拉顿是很有名的精灵，又美丽、又干练、又懂得许多抚慰人心的诗歌，深受当时阿玛蒂尔陛下与安罗斯殿下的信赖。爸爸却很木讷，平时的个性相当沉默，除了画画以外，其他什么兴趣也没有，这个性跟卢米尔倒有些像。他们看起来并不相配。”
兰姬不太懂得那些事，只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们相爱啊！”
“妳怎么知道？”
“这幅画，若不是画自己深爱的女子，不会画出这样深刻的感情。而且，妈妈看着前方，也就是站在画架前动笔的爸爸，她的眼神也……也不一样。”
哈迪尔淡淡地笑了笑，“外公心里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他是阿玛蒂尔陛下身边的重要辅佐，机警善辩，又足智多谋……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对沉默木讷的爸爸不太喜欢。也就是因为顾忌外公心里的感觉，爸爸跟妈妈谈了好久好久的恋爱，才终于结婚的。”
“他后来同意了？”
“不是……后来阿玛蒂尔陛下出了事，外公就带外婆到蓝色山脉游历，后来就在海边的米斯隆德住了下来，许多许多年没有再回到卡拉斯加拉顿，爸爸妈妈才结婚的。外公外婆偶尔会回到卡拉斯加拉顿来探望他们，我只见过一次，那时卢米尔还没出生。直到听说卡拉斯加拉顿出了事……外公他们才终于赶回来。可是那时凯兰崔尔夫人跟凯勒鹏阁下已经入主罗斯洛里安，我们三个也都决定留在这个地方……外公禁受不起失去爱女的痛苦，就带着外婆到不死之地了。”
兰姬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受中土这长年战乱影响的精灵，都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坎坷。哈迪尔见了她脸上的怃然之色，连忙揽住她的肩膀，“我说这些，不是说来让妳心里难过的，兰姬。只是觉得妳应该对家里的事情清楚一些。”
“嗯，”兰姬顺手把长发抿到耳后，抬起头对哈迪尔笑了笑，“我明白。”
“那些不幸的、悲惨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今后我们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妈妈跟爸爸在曼督斯的殿堂里，也会替我们高兴的。”
他抬起手帮着兰姬整理头发，也顺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拉得平整些，牵着兰姬的手再转过来面向母亲的肖像，“我小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情，跟岳母有关……妳知道的。那时很伤心，连自己的成年礼都不想参加，这些事爸爸不知道，妈妈却是知道的。我那时答应过妈妈，以后要找到一个真正适合我的女孩子，牵着她的手，一起来给她看看我幸福的样子。”
兰姬听他提起宁若戴尔，本来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但听他语气平静，淡淡地口称岳母，竟像是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只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
“妈妈……整整一年前的三零一七年十月三十日凌晨，我在红水河岸遇到这个女孩子。她在东边矮人的地方长大，本来看起来有点傻傻的……我先前拿走爸爸跟妳求婚的那面小镜子，就是带过去要送给她的。”
哈迪尔对着自己母亲的肖像一本正经地报告着，完全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脸上带着些扭捏的神色、又带着点掩不住的得意，“我那时说她会越来越漂亮的，现在果然应验了。神韵、气质完全不输给卡拉斯加拉顿哪一个精灵，何况她心地温柔善良，医术极精湛优异，而且……而且她打从心里一心一意地爱我。我跟她的婚礼上，大家都说她是最幸福的新娘。”
“妈妈，我想我对妳的承诺已经完成了。”哈迪尔停顿了下来，牵着兰姬的左手没动，右手却伸向肖像底下的壁炉顶，把原先就放在上头的一只手镯轻轻拿起来，顺着环形的手镯找了片刻，打开了当中的扣环，把手镯从中分成两截相连的半圆。
“兰姬，替我掌灯。”
她有点忐忑，顺着哈迪尔的意思把灯火从墙边取下来，见他拔出了匕首，便将油灯举过去。
“妳来看这两行字。从这端开始，这是外婆的妈妈、外婆的爸爸的名字，后面则是外公、外婆的名字，然后就是爸爸跟妈妈的名字了。”哈迪尔在父亲名字后面，用谈格瓦文字刻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在母亲的名字后头，刻下了兰姬的名字。
“本来应该是给爸爸妈妈的女儿，虽然他们没有女儿，但长媳也算数。我们的名字后面还有位置可以刻下很长的名字。等许多许多年以后，我们的女儿或儿子婚礼过后，妳就可以把这手镯拿下来交给女儿或者媳妇了。在此之前，兰姬，妳得一直像这样……”他把手镯合在兰姬白皙的左腕上，轻轻把扣环扣住，“……戴在手上，别拿下来。这手镯是这个家女主人的象征，只有妳能戴。”
“……好，我记得了。”
他接过兰姬手上的油灯随手熄掉，把另一盏油灯也按熄了。在一片幽暗中，转过身来望着妻子的手腕，又抬起湖蓝色的深邃眼睛，温柔地望着她的脸。
“哈迪尔……”
“嗯？”他揽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膝弯里轻轻一抄，“想说什么？”便把她横抱在怀里。
兰姬搂住他颈子，极低极低地开口。
“今晚，让我真正做你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第169章 Chapter 163 肖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