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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Chapter 34 目标是阿尼塔

　　清晨，天才濛濛亮起时，哈迪尔婉谢了瑶迪赛准备的食物，直接来到石雕洞府求见瑟兰督伊，打算自动请缨，向他要求前往东方搜寻阿尼塔的下落。

　　石雕洞府没有所谓的门卫，只有几个半武装的精灵时不时四处走动探看，虽然备有武器，但都系紧、装好了隐藏起来，缺少一种王室肃杀之气。

　　其实连瑟兰督伊自己也不像那种传说中的王者，哈迪尔这么想。在石雕洞府是个王者，换上了短裳配上武器，就成了个经验老到的将领，轻便地领着他穿过密林中潜行。王者的气度是有，气派就看不太出来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立时见到瑟兰督伊。那个散漫而有点迷糊的加里安，领着哈迪尔到石雕洞府一个向南突出的空中楼阁，让他在那里等着。之后他只听见隔廊不断地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显然瑟兰督伊非常忙碌，那种清冷淡漠而发音纯正的辛达语断断续续地飘进他耳朵里，其中提及的字眼，明显是调配人手的杂事。

　　◇

　　瑟兰督伊没有答应，虽然也没有回绝。

　　难得用了模拟两可的回答，拖住急着想出发的哈迪尔。虽然瑟兰督伊没有多说什么，但哈迪尔的直觉告诉他，瑟兰督伊另外有计划，或许他不该贸然坚持。

　　顺着瑟兰督伊的话，哈迪尔表示自己愿意等待，行礼告别。步出石雕洞府，淅沥沥的流水声，从晶莹可爱仅止于半人高的喷泉四周漫开，哈迪尔在白亭泉旁逗留了一会，沿着白亭泉亭基那一圈石造水道缓缓踱着，绕了大半个圈，面南停下脚步。

　　飞溅开来的细小水雾轻轻撒在他身上，略为有些凉意，将斗篷留在瑶迪赛家里的哈迪尔并不以为意，任由水雾与气流将他浅灰斜领短裳扬起，负着手，视线沿着笔直穿过广场的水道慢慢向南移，注入密林河，随着密林河往东远去。

　　若是刚刚就出发，现在已经沿着密林河岸直奔向东了吧？

　　哈迪尔扬起线条简洁的下颚，向东南方极目远眺。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阿尼塔的行踪在遥远的东方。应该到金木桥南岸直接穿过长湖镇，直线穿越幅员辽阔的褐地，直奔疾奔河与紅水河的交界之处，通过红水河大桥，沿着这长长的河流向南……

　　‘索伦叫他们到这里来接应，他的目的是……多温尼安！’

　　欧洛芬明亮悠扬而略有点惊慌的声音，在哈迪尔心头响起。气息似乎有些不顺畅，抬手抚胸，然而远眺的目光越看越远，在幽暗密林无边无际的苍绿迷宫尽头更远之处，会有着什么事情发生？

　　近三个月前他们确实烧掉了索伦从魔多替战车民准备的辎重。二十二天之前他也确实亲身赶到多温尼安向安诺思德提出警告。但单靠这些，能真的阻止东方黯影挥军指向多温尼安吗？那个仅次于安格玛巫王的克哈穆尔？那个有本事当着他哈迪尔的面前，一剑把他跟兰姬的白马几乎劈成两半的克哈穆尔？

　　遽然转身，这几天在秋园左近与石雕洞府门口看见的戍卫全都不见踪影。他蓦地醒悟到瑟兰督伊的计划，他必然在集中兵力准备出阵，目标是多温尼安，目的是让精灵部落全数安全撤退，当然，还有另一个对象是阿尼塔。

　　阿尼塔在多温尼安！

　　◇

　　“瑶迪赛，我上楼……”

　　哈迪尔还没招呼完，长梯尽头复式的角壁已经响起了回应，“刚刚在外廊露台就看见你在广场发呆，怎么这么久才上来？”

　　眼前乍然亮了亮，娇艳明丽、妩媚可喜的一道身影从廊底转出，不等他完全上楼就探出白藕般的玉臂来拉他。

　　“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好看吧？”

　　哈迪尔踏上楼板，约略退了半步，认真打量着眼前冒出来的女郎。

　　瑶迪赛里面穿着一件嫩鹅黄无袖的系绳长裙，缀满细密摺边的领口开得相当低，丰满的雪白高耸底下，紧接着是盈盈一握的纤腰，姣好的身段完全显露无疑，外头松松地披着一件对襟长衣，在细密的明黄丝绒外头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淡黄轻纱。

　　“妳转个圈。”顺着哈迪尔的手势，瑶迪赛刻意耷下长衣，原地转了个圈。

　　原来她另分出一绺乌丝在脑后悉心夹了个小圈，余下的则顺势梳下来，细密的小波浪衬得露在外头的香肩更加白皙，裁剪得极合身的衣裳，从背脊中间被系绳束出诱人的一段弧形阴影，凹陷处恰好容得下一只男性的手掌，其下则是更引人遐思的浑圆线条，无巧不巧正好被她披在外头的长衣遮住了一半。

　　“啧啧，我看我是没希望了，瑶迪赛。”

　　瑶迪赛抬起手拢着她油光水滑的乌丝，“怎么？”

　　“打扮成这样……今晚是妳的婚礼吧？”

　　“到底好不好看呢？”

　　哈迪尔由衷地点头，“美极了。”

　　瑶迪赛嫣然一笑，踏上前来，哈迪尔也顺势伸出手臂让她挽住，任她拉着直趋兰姬使用的那间卧室，脚步十分轻快。

　　◇

　　“哎！”正在背诵辛达语诗歌的兰姬回过头来，还来不及打招呼，显然也惊艳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赞美瑶迪赛，“哎……瑶迪赛，妳、妳真漂亮。”

　　瑶迪赛抬手抿了抿鬓边一绺青丝，“真的吗？”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像是想起了其他的事，蓦地改了口，转身催促哈迪尔，“帮我到楼下去……哈迪尔，梯角底下的小房间里，工作长桌上有一个大纸盒，请你替我拿上来。”哈迪尔扬了扬眉，瑶迪赛也没多做解释，娇笑着催促他，“你一看见就知道了，快点去帮我拿嘛。”

　　哈迪尔才刚转身，立刻被推了出去。瑶迪赛一面含糊道着谢，一面飞奔进隔壁她自己的房间。他摇摇头，顺着瑶迪赛的话，在梯后的工具室长桌上找到了她说的纸盒。

　　顺手探去，柔软蓬松的米白波纹绸摺叠着，有一方小小袖口露了出来，看上去像一件衬衫。底下则是厚实而触感沉重温暖的酒红色天鹅绒，边缘看得见棉质的轻软衬里，边缘还绣上了一小圈不显眼的枣红摺边。

　　又是女孩子们的衣裳。

　　无声地叹口气，然而脸上露出的是笑容。

　　瑶迪赛年纪不大，照他估计，应该是在瑟兰督伊迁到密林山脉以北之后才出生的，像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精灵，别说没吃过什么苦头，大概连战争的本质都无法确切地理解。这几天跟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们相处，真的有一种战争已远离的错觉。

　　身经百战并引以为傲的自己，竟隐隐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

　　拎起纸盒回到楼上的卧室，兰姬正襟危坐地踞着窗边那张长椅，注视着小桌上那块椭圆形的水晶镜，颈子僵直着丝毫不敢动弹，任由瑶迪赛拎着梳子替她梳理长发，一切看来都很寻常，只是瑶迪赛脚边竟然准备了一只小炭炉，旁边还摆着铁钳。

　　哈迪尔一时好奇，凑近去观察了半晌，只看出瑶迪赛把兰姬的长发梳顺，一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妳想拷问她？”

　　瑶迪赛报以大大的白眼，往哈迪尔胸口作势搡去，“女孩子梳妆，你去外面。”

　　哈迪尔一把捞住瑶迪赛小小的手掌，随即放开来，“哎……我可不是赛尔贝斯。”

　　瑶迪赛一听，登时满脸通红，一拳擂过去。瞧她窘迫的样子，哈迪尔也不好意思再打趣她，任她捶了两下，“我刚刚去过石雕洞府了，兰姬。”觉得自己或许不该破坏这样难得轻松的场面，哈迪尔摇了摇头，“一会妳们忙完，我再跟妳说。”

　　◇

　　瑶迪赛悄悄地把门打开一条隙缝，那极低微的声响依然惊动了哈迪尔，他转过身从廊底的小阳台走回兰姬的卧室前，只见瑶迪赛神秘兮兮地从门缝里把自己的身子挤出来，仍半掩着门。

　　“这么神秘？”

　　“完全成了个大美人，看了吓死你。”

　　哈迪尔以手掩心鞠了个躬，“真是期待。”

　　话未说完，听见楼下轻盈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颇为熟稔，像是赛尔贝斯的步伐，哈迪尔挑起了眉，“瑶迪赛，妳家里有客人来了。”

　　“哎，我倒没听见。”瑶迪赛脸上飞红，想是猜到来者的身份，整了整衣襟，又抿了抿鬓边的长发，“我下去一会。”匆匆忙忙地从长梯向下奔去。

　　哈迪尔摇摇头轻笑着，敲了敲兰姬卧室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兰姬站在房间中央，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我刚刚去过石雕洞府，向瑟兰督伊阁下探问了一些事情。”哈迪尔斟酌着，或许不该把多温尼安的险境告诉兰姬，免得她才刚复原，又要为阿尼塔的事情伤神，便避重就轻地开口，“如果我估计没错，阿尼塔应该已经摆脱敌人的追击，进入多温尼安……那是卢恩内海西岸的精灵领地，虽然兵力有限，但仍有一定的防御力量。”

　　兰姬点了点头，她对多温尼安一无所知，还以为是像铁丘陵那样，具有完备的防御工事与充足兵力的据点，“多温尼安的精灵……肯保护阿尼塔吧？”

　　“这不用怀疑。多温尼安的精灵从未对黑暗势力低头。”

　　“多温尼安，是在红水河大桥的南方对吧？他能过来吗？还是……从这里到多温尼安，中间被敌人阻隔开了？”

　　“那附近都是敌人的势力范围，”哈迪尔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些，“或许有点难处，但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困难。”

　　“嗯，”兰姬松了一口气，轻轻点着头，显得有些心神不属，“我知道了。”

　　“怎么了？”

　　她低下头去，“没……没什么。”

　　没有被稳妥夹住的一绺红发从颊边垂下来，在他视线中慌张地晃着。

　　哈迪尔挑起眉，猜到她心里转的那些稚气想法。略退了一步，一句话也不说，左右打量着难得打扮得像个精灵的兰姬。一派认真的模样，仔细端详她的新衣服，仿佛在鉴赏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兰姬被他那种眼光看的何止手足无措，简直像自己多长了一双手脚，尴尬地无处躲。

　　瑶迪赛不只裁缝手艺出众，更称得上细心而富有创意。她并不是随便替兰姬准备他们日常穿的衣裳，而是出于对兰姬的尊重，完全按照她原本穿来的那套粗劣的仿制品的样式，再别出心裁地针对兰姬身形加以改良。

　　她身形修长，却不够丰腴，肩膀又窄小，瑶迪赛也就刻意让衬衫的领子显得低调不显眼一些，米白色的波纹绸衬衫袖口开到手肘上一吋，底下是精灵女性服饰常见的小摺边，不过短了一半，只有四吋长，虽然不够轻灵飘逸，但也使兰姬那双太长的手臂自然一点，不那么醒目。背心式的对襟短裳成了长达膝下的酒红色天鹅绒背心裙，不系上腰带，仍用系绳突显出兰姬纤细的腰线。裙子底下是深褐色的靴筒，瑶迪赛连靴子都替她准备好了。

　　哈迪尔伸出手扳住她的肩头，轻轻把她转了半个圈子，让她背过身去，依然打量着。兰姬松了口气，一抬头，小桌上那块椭圆的水晶镜背面悉心喷上的银粉里，赫然映照出哈迪尔专注的目光，吃了一惊，连忙再低下头去。

　　转过去才发现，兰姬的裙摆后头，原嫌有些多余的开衩被省略掉了，剪裁也并非前后等长，正面的裙摆稍长，后头的要略短一些，刻意露出一小截了略偏深枣红色的蕾丝摺边，原本有些男性化的短裳，被这巧思一改造，多出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真是可爱的裙摆。好了，转过来……”兰姬顺着他的话转过身来，裙摆带起优美的弧线，“如果我现在才称赞妳这身打扮简直令我睁不开眼，会不会有些迟了？”

　　“不……”

　　哈迪尔平常不怎么注意服饰、发型这些细节，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分别，刚走进卧室时想着关于阿尼塔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后来又只顾着看她这身衣服，“兰姬，妳的……”他抬起头来。

　　一时间竟然错愕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