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Chapter 43 咕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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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那个怪物显然发现了兰姬的视线，转过来注视着她。蜷成一团的黑影看不出哪里是手脚、哪里是身体，只见到突兀的一颗大头几乎全秃地兀立在冷冽的空气中。
上头有一对发着混浊黄光的眼睛。
兰姬怔怔地跟那个怪物对视，一时竟然连叫都叫不出来。
葛罗芬戴尔抬手打断嘉芬恩的话，身形一闪，一个箭步跨到兰姬身边，探手握住她的手臂，“小姑娘，妳退后。”
“呃？”兰姬有些错愕，一时还来不及骂他，“啊……我……”
“吓呆了？”葛罗芬戴尔笑起来，“来，先退后。”拉着兰姬退了几步，嘉芬恩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赶到他们身边。
“他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吧？”
“他只是跟兰姬对视着。”葛罗芬戴尔皱了皱眉，嘉芬恩分明就在左近，却对身边周遭发生的事都一无所觉，“这就是瑟兰督伊陛下说的那个危险份子？是什么东西？”
“王上跟你提过吗？”嘉芬恩歪着头想了想，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这个家伙就是……以前米斯兰达曾经托几个人类四处搜寻、又打探了相当久，到最后才抓到……然后、然后，最后由一个人类把这个家伙押送到这里来，请王上帮忙看管。”
瑶迪赛听了半天，终于忍耐不住，走了过来，“嘉芬恩，你说了老长的一大堆话，那个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嘉芬恩一时还愣在那儿。葛罗芬戴尔有些不耐，腾出另一只手挽住瑶迪赛，“依我看，妳们别在这儿玩了，一起到别处去逛逛吧？”
兰姬听出不对，“你知道他是什么。嘉芬恩说不清楚，但你一听就知道了。”
“刚刚不是吓坏了？现在怎么脑子变得这么清晰？”葛罗芬戴尔笑着打趣她，脸上的笑容像是有些勉强。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诡诈。”
“没错，那是个邪恶而有害的怪物。我们另外找个空气好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我可以跟妳们说一些关于北方游侠追捕这个怪物的故事。”
“嘶……那个恶心的精灵在说我们的坏话，哦，我们那么善良，那个恶心的精灵居然说我们是邪恶而有害的怪物？嘶……咕噜！他有脸这么说？”树上那个怪物摇摇晃晃地伸出细长的手脚，抱住树顶的大枝丫，把脸转向树下，正好对住葛罗芬戴尔直视他的眼睛，“嘶嘶……那些长着大眼睛的邪恶精灵成天监视着我们，还说我们是邪恶的？简直要受不了了……咕噜！”
“我们离开吧。”
瑶迪赛挑了挑眉，跟在葛罗芬戴尔身边。兰姬犹豫了片刻，正要迈步，树上那个怪物突然间用他尖利的声音高叫起来，“咕噜！那个恶心的精灵……嘶……呸！呸！”
葛罗芬戴尔抓住身边两个女孩子，往自己背后推去，自己也顺势退了几步，一时没有时间兼顾到嘉芬恩。而出乎他的意料，那个怪物并不是向下吐痰，而是吐出口水。
退也没退几步，带着奇异腥味的唾沫喷射下来，树下四个全在他的射程范围内。
瑶迪赛首先惊叫起来，“好……好恶心！”
“哎！”兰姬连忙躲到葛罗芬戴尔身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被那一大蓬口水吓得一时连头都不敢抬。而葛罗芬戴尔纵使经验老到，处事圆熟、讲究手腕，毕竟身份高贵，几时受过这种侮辱？顿时铁青了脸，连话都说不出口。
站得最近的嘉芬恩，沾了一头一脸尽是唾沫，恼怒起来，抽出箭只就上弦，“你别以为在树上我就奈何不了你，咕鲁！”
咕鲁吃吃笑起来，“嘶……你射不中的，你总是射不中我们，咕噜！”
“别冲动。瑟兰督伊陛下留他，必然有用处。”葛罗芬戴尔拦住嘉芬恩，“你冷静点，别跟那种东西斗气。站得远远地监视就是了。”
“假惺惺的精灵……呸！恶心邪恶的精灵，哄骗自己的同伴！金头发的邪恶精灵，嘶……紧紧拉着了红头发的怪物，都一样恶心！咕噜！咕噜！”
兰姬一怔，一时忘了擦脸的动作，抬头怔怔地望着咕鲁，“你说什么？”
“说你们身上发臭！嘶……你们站在这里，比灰尘还要阻碍我们呼吸！”
“我是说你刚刚……你怎么说……”
“兰姬，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离开吧。”
“红头发的怪物想跟我们说话……嘶……不理她！不理她！她比精灵还臭！”
“你胡说八道！我……我明明就是精灵。”
“妳一看就不是精灵！呸！哪有红头发的精灵？嘶……谁都骗不过我们，咕噜！咕噜！精灵只会欺骗！隐瞒！那些长着大眼睛的邪恶精灵，总是监视着我们！那个金头发的精灵一直拉着妳，总有一天那个金头发的精灵会把妳关在树上，或是抓去煮了吃掉！嘶……”
“我……”
“兰姬，别跟他说了。”葛罗芬戴尔轻轻探手，将嘉芬恩手上的弓一把抄过来，顺手从他背后的箭筒挟了一只箭，手一扬，拉了满弦，“左耳垂！”
“啊……啊、啊！那个精灵伤害了我们，”咕鲁大声惨叫，“他伤害了我们！”
“按住右耳的右手中指指节！”
“不……啊！好痛！我们的手指整只被射断了！邪恶的金头发精灵！”咕鲁的哭声当中，充满愤恨与悲伤，“他狠心伤害了我们！我们这么可怜……完全没有人帮忙……”
“左膝外侧！”
“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葛罗芬戴尔扬声威吓，“闭上你的嘴，否则我要你的左眼。”
树顶的枝叶的黑影与咕鲁的黑影混成一片，站在地面上，一时看不清楚上头的状况，只知道他剧烈地颤抖着，“呜呜……嘶……呜……”断断续续地啜泣与呻吟，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走吧，别待在这里了。瑶迪赛？兰姬？走。”葛罗芬戴尔将那把弓还给嘉芬恩，顺手拉起蹲在地上的瑶迪赛，“没吓坏吧？没事了，走吧。”
“不，葛罗芬戴尔，让我问他……”
葛罗芬戴尔一把握住兰姬的手腕，“别听他那种邪恶的胡言乱语，他只是试图蛊惑妳。那个怪物的来历很有问题。”
“你射伤了他，你还……”
“妳看清楚。雪地上只有几点血迹，我只擦伤了他的表皮。”
“可是……”
“兰姬，”葛罗芬戴尔耐住性子劝着，“瑶迪赛可能吓坏了，我们先送她回去休息。我们也都该洗把脸了……先回去再说。”
半强迫着被拉走的兰姬，一路上仍回头望向那棵高大的橡树树顶。
咕鲁的黑影伏在树丫上，只有微弱的啜泣不断随风传来。
◇
安抚完瑶迪赛，才刚下楼，兰姬立刻又与葛罗芬戴尔发生剧烈地争吵。
“瑶迪赛吓成这样，也算是侧面证实了树上那个怪物威力的强大。”葛罗芬戴尔按着额角，他已经洗过三次脸了，还是觉得身上全是咕鲁口水里那种奇异的腥味。
“他吐你一口口水，你倒射了他三箭。”
“难不成妳以为我会为这点小事报复那个怪物？”葛罗芬戴尔皱着眉，“我是为了制止他继续胡言乱语。还是……妳觉得他并不是在胡言乱语？我会把妳煮来吃了？”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怪物……”
“难道不是吗？不然兰姬小姐觉得他是什么？”
“他或许只是个比较奇怪的生物……”兰姬不假思索地回话。随即想起，比较奇怪的生物，通常就是等于说他是怪物了，“或许是人类之类的变种。”
“他耳朵是尖的，高还不到四尺半，而且年纪比妳大得多……在妳出生那年，他已经在雾山山脉阴暗的洞穴里躲了好几百年。人类？妳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又知道多少？”兰姬难掩怒火，“关于我？关于咕鲁？”
葛罗芬戴尔别过头去，“妳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在你的隐瞒下，我永远不会明白。”她仍记得那天在石雕洞府里听见的，葛罗芬戴尔明明知道一些关于她父亲的事，却始终不肯跟她说。
“妳知道那些，对妳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的父亲。你当然说得轻松……”兰姬咬着牙，背过身去，“或许我对于咕鲁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但我不会歧视他。”
葛罗芬戴尔拉住兰姬的手臂，把她转过来，“妳有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放开我！”她使劲一甩，瞪着面前那张可恶的脸孔，“他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了？”
“他在妳心中散布仇恨。这还不够明显？”
“但我不会被他的话左右。”
“妳根本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兰姬静了下来，望了葛罗芬戴尔好一会，突然笑出声来。
“幸好……幸好我没有你那种‘分辨是非’的能力，葛罗芬戴尔大人。”
◇
到最后，还是瑟兰督伊介入了他们的纠纷。
兰姬坚持要去见咕鲁，葛罗芬戴尔坚持不准。兰姬恼了起来，向瑟兰督伊提出迁居的要求，试图藉此摆脱掉葛罗芬戴尔。
“让我单独安安静静地住着──我的体力已经能应付一般的生活起居。不在瑶迪赛家里，她的安全也就没有任何问题……同时也就不需要葛罗芬戴尔大人这样长时间监视我。”
瑟兰督伊淡淡地开口，“这是妳的希望？”
兰姬点头，还未答话，葛罗芬戴尔忍不住插口，“她想去见咕鲁……”
“我想去见咕鲁，我会自己向瑟兰督伊陛下请求。不需要你来替我说。”
“听清楚，他是怪物……”
“把你扔到铁丘陵的一堆矮人当中去，你也会变成一个高个子而没有胡子的怪物。”兰姬反驳得又快又急。葛罗芬戴尔怔了怔，他知道兰姬是在铁丘陵长大的，却一直不知道她长年以来一直受到类似的歧视。还来不及说什么，兰姬又指着他的脑袋，“把你的头发全拔光，饿上三、五年，你看起来跟咕鲁大概也没有什么两样……顶多比他高一点。”
“……真是胡说。”
“好了，你们两个别再吵了。”瑟兰督伊忍不住瞥向葛罗芬戴尔的头顶，心里或许正试着想像他没有那头丰盈柔亮的金发是什么样子，脸上露出了颇为古怪的笑容。
葛罗芬戴尔留意到他的神情，忍不住出声抗议，“胡思乱想是很不礼貌的，瑟兰督伊陛下。”
瑟兰督伊报以歉意的一笑，突然间想起许多年前，他自己曾见过的某个善良的冒险家。那位被他赠与‘西尔凡精灵之友’称号的矮小伙伴，也属于一个奇异的种族。论身高与那尖尖的耳朵，跟咕鲁倒有三分相似。
一时觉得兰姬那个不伦不类的推测有些道理。
“妳想搬出去，而且想去见咕鲁……”
“瑟兰督伊陛下，我……认为我自己有能分辨是非的能力。请试着相信我。”
“……好。妳可以搬出去，我会找个地方让妳能安安静静地住着。但暂时我没有人手可以处理妳的事情，我还是会托葛罗芬戴尔每天去探访妳，留意妳的情况──他不需要在妳身边停留太久。而我的要求就是，如果妳不想跟他说话，也必须保持一定的礼节。妳能做到吗？”
“可以。”
“妳想去见咕鲁，我也没有正当的理由阻止妳。但我不赞成妳跟他有太过热切的交谈……妳明白我的意思吗？兰姬。”
兰姬思考片刻，“他的话……充满了偏激的仇恨。”
“嗯，”瑟兰督伊颔首，“我不希望任何仇恨在妳心中萌芽。”他低头思考了片刻，“只要不出乱子，妳尽管放心住在我替妳安排的地方，等到阿尼塔跟哈迪尔回到这里以后，再慢慢讨论妳接下来的行止。”
“……幽暗密林能接受我住在这里吗？”
“我说过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讨论。”瑟兰督伊沉声嘱咐，“我只希望，妳不要辜负我现在对妳的信任。”
兰姬垂着头低声答应，“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Chapter 43 咕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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