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一束光握在手心》李宛

1、横结恶缘

　　延硕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母亲桂子发来的简讯，“我和朋友有个聚会，一会你来接我一下。”延硕看了简讯过了一会从办公室出来，同事们也都正准备下班，看见延硕就打招呼说，“姜队，我们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延硕温和的说，随后给朋友杜准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之后说，“等会我要去接一下我妈，她和朋友在外边喝了点酒，我们晚点见好吗？”
　　“急诊那边临时有个紧急会诊，我得马上过去。”听得出杜准语气有些匆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没来得及跟你说。”
　　“既然都有事，我打电话把餐厅取消，留的是你的手机号吗？”
　　“嗯，杜先生的两人位。”哪怕只是打电话，也从电话里都可以听出满满的温柔。
　　“OK。”
　　杜准是延硕青梅竹马的朋友，两人是高中校友，之后延硕考上警察学院，杜准考上医学院，即便大学时不同校，仍旧一直是亲密朋友。大学毕业后延硕留在本校读研，杜准曾到国外留学过一年，随后又回国实习，两人从来没有断联过。杜医生外形儒雅英俊，性格温柔谦逊，在博心医院做心胸外科医生，博心是一家顶尖的大型私立医院，能进去工作能力和背景一定都很出色。杜准的祖父是荣信制药公司的创始人，父亲是现任荣信集团董事长，虽然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富家子，但杜准很少和他们混在一起，几乎没有在社交圈出现过。本人丝毫不张扬不傲气，不开豪车不戴名表，不烟不酒，不泡夜店不约女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平时最常约的人是延硕，两人一起吃饭、运动、旅行，生活状态和普通上班族没有太大区别，只要看一眼本人，立刻看得出教养和气度出类拔萃，可以猜想到出身和成长环境优越，但不了解的人根本想不到是位身家百亿的富三代。
　　虽然和杜准是高中校友又是挚交，但延硕家势并不显赫，只是普通小康家庭的小孩，以前父母一起经营果园，高中之前一直生活在乡镇，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后，母亲要陪读，才搬回了外公外婆的旧房子，两层的自建独栋小宅在海边商店街的街角，充满了烟火气息，母亲在商店街开了一家水果店，店铺和家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三百米。延硕从小到大成绩都非常优秀，刑事科学专业硕士毕业后，加入省级公安厅刑侦总队，在第四支队任职一年半，表现出色，之后半年加入某专案组联合行动，参与破获重大案件，升任二级警督，专案组行动结束，局长亲自推荐延硕转入扫黑支队，也获得批准同意。加入扫黑支队将近四年，半年前原队长因执行任务中发生意外，导致伤退，由延硕代任扫黑支队队长。虽然工作性质强硬，但一眼看过去，延硕给人的印象是肤白貌美，纤腰长腿，气质清冽，不开口说话就是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清冷美人，但公事上雷厉风行，甚至性格有点小暴躁。
　　延硕会转入扫黑还有一个原因，现任局长白俭刚做过警校督导，代过刑侦技术培训班的指导员，又和延硕在校期间的班导是故交，所以早在延硕加入警队之前就对他很了解，作为新一届青年干警背景单纯没黑历史，为人正直，年轻气盛，是扫黑工作的不二人员，所以毫不犹豫的推荐延硕过去。
　　延硕到了一家名叫“凯悦”的大型夜店附近，在找停车位的时候，母亲的号码又打过来，接了却不是母亲的声音，对方询问，“延硕你到了吗？你妈喝多了。”
　　“在停车。”
　　“快来。”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延硕的母亲是个比较自由开明的人，离婚后过着很自在的生活，延硕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习惯了。停好车刚进门没走两米，看见有一个人蹿出来要往门口跑，延硕看了一眼，认出来后边是一位治安大队的同事，立刻顺势按住逃跑的人，后面的便装同事追过来，接过人之后跟延硕点头示意，另外一位同事赶过来跟延硕打个招呼问，“公干？”
　　“不是，找人。”延硕有礼貌的回答一句，“我先进去了，不耽误你们办事。”
　　这种情景刚好被楼上的安保人员看见，随后进包间跟里边的人说了几句，里边的人又到一个穿着不错西装的男人身边小声说了两句话，这位西装男是凯悦的幕后老板席海赫，在这约了客户谈事情，安保人员汇报有警察来调查后，怕给给客户添麻烦，海赫自然又客气的跟客人说，“外面好像是警察临检，我安排您从后门离开，免得他们真要问话没完没了。”
　　“今天先聊到这，不过我可以透个实底，我看好这个项目，但需要详尽的立项书。”
　　“没问题，我下周二之前让人给您。”海赫坚定的回答。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对方说着跟海赫碰一下杯，然后起身整理下衣服，又拍了旁边作陪的美女肩膀一下，海赫马上给女孩一个眼色。
　　“徐总，我送送您。”女孩起身笑了说。
　　外边的临检并没有叫停营业，所以客人照常活动，一个夜店的服务生，兜里有两颗胶囊，怕被警察搜出来，看了一眼洗手间门口，本想扔到洗手间冲走，但看到有便衣在厕所门口堵人，于是躲在走廊的角落偷偷拆了胶囊倒进托盘上的酒杯里，然后把胶囊壳吞了，端着托盘去包间，果然在包间门口被便衣拦住，搜了身上，刚好包间的阿姨开门叫服务生，“小帅哥，酒点了半个小时了，你再不来我们要跟经理投诉了。”
　　警察看了阿姨一眼，服务生有些迟疑的解释，“抱歉，今天店里有点事情。”
　　阿姨直接把两杯酒从托盘上拿下来回了包间，刚好延硕过来，这边同事不认识延硕，表示要搜身，延硕出示了证件，同事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没认出来是同事。”
　　“没事，我只是来找人，你们正常搜查。”延硕温和的回答，然后进了包间。
　　阿姨看见延硕进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把延硕拉住说，“你可算来了。”
　　“梅姨。”延硕低声打了个招呼，有点懵懵的，进包间看见正在唱歌的母亲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话还没说完被阿姨按在沙发上，猝不及防的灌了一大口刚刚那杯酒，根本没来得及拒绝，酒已经从喉咙流进食道，被灌得咳嗽几声。
　　“替你妈喝一杯。”阿姨有些醉了的说。
　　“回家吗？”延硕看向母亲问，还没从呛酒中回过劲，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洒了的酒。
　　“等一会，点的歌还没唱完。”
　　“我出去等你。”延硕说着要起身。
　　阿姨马上按住延硕说，“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是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学历、长相、家庭条件都很出色，在新闻行业工作，跟你很适合，你看看照片。”
　　“不用了。”延硕果断拒绝。
　　阿姨一边翻手机找照片一边问，“你想找什么样的？”
　　“没有，不是，只不过…”
　　桂子拿着麦克风摆手帮儿子解围，“她喝多了，你不用理她。”
　　“我回车上等你们。”延硕说着起身离开，但刚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觉得晕乎乎的，延硕以为是被灌的那口酒的劲头上来，出了包间去洗手间，经过人影晃动的走廊。去洗手间试图呕吐一番，但是没吐出来，在水池旁边用冷水洗了脸，努力恢复清醒，从镜子里看见衬衫衣襟上有巧克力渍，应该是刚刚在包间里沾上的，扯着衣襟俯身，试图用水洗干净，奈何头晕目眩，直接摔倒在洗手台旁边，努力镇定扶着水池边才勉强站起来。
　　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都不对了，手里拿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本该左转却走去了右边，迷迷糊糊的凭着感觉找了一间包间推门进去，房间里的客人刚出去，海赫正走到门口，差点被撞个满怀，随后旁边的人接手继续扶着，看了一眼走廊没有人在，也不知道延硕从哪来的，往外拖了一段，刚好有安保人员过来，扶着的人询问，“看没看见这人哪来的？”安保人员看了延硕一眼，认出来是刚刚协助抓人的警察，于是小声的说好像是警察，海赫看了延硕一眼，示意把人扶回包间，自己也跟着回包间了。”
　　把延硕放到沙发上，延硕自己扯着衣襟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安保人员搜了下延硕的身，把钱包和证件拿出来递给海赫，海赫拿起来看了一眼，走过去俯身问，“先生？”延硕稀里糊涂的转了一下头，似乎还要吐的样子，闭着眼睛没回话，海赫闻了一下，延硕身上没什么酒味，不太可能是醉酒，怕事情不对，所以叮嘱手下的兄弟，“他没喝酒，问一下店里谁动了手脚，另外把人安顿一下，别让他把今晚的事捅出去。”
　　“明白。”
　　桂子出门找延硕，没找到人，以为延硕回车上了，从店里出来之后又打电话给延硕，没有人接，
　　桂子不禁皱眉念叨了一句，“难道有事先走了？”
　　“我们先回去了，不用送了。”朋友说着叫车要离开。
　　“哎...”桂子试图叫住朋友，但是看她们喝多了就没再拦，自己又给延硕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警察走了之后，在酒里放药的服务生被保安带去后厨，直接被扇了一个大耳光又狠踹了几脚警告，“马上滚，别说在店里工作过，明白吗？”
　　“明白明白。”对方跪在地上点头求饶。
　　延硕早上在酒店房间醒来，眼睛有点睁不开，坐起身看一眼周围，懵了，自己脏了的衬衫和西装外套扔在双人床的另一边，离奇的是旁边的位置看起来有人躺过，床单和被子是皱的，延硕什么都想不起来，拿过衬衫披上，但觉得事有蹊跷。一边系扣子一边下床去浴室洗了脸，之后又看了一遍酒店房间，没有别人，也检查了各个角落没有摄像头。看一眼手机已经九点多了，过了上班的时间，只好匆忙的离开，去楼下大厅的时候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兜，发现钱包和证件不见了，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仙人跳了。去前台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个…3201退房，房费多少？”
　　前台服务生查了一下房间记录说，“房费3599元已经付过了。”
　　延硕有点意外，然后不解的问，“房间登记人是谁？”
　　“周女士。”
　　“我钱包丢了，能看一下监控录像吗？”
　　“对不起，酒店的监控不能对外提供，您丢失的物品可以在这里登记，我们会尽量帮您寻找，找到后会联系您。”
　　“我是…”延硕本想示明警察身份来调录像，但是证件丢了，只好尴尬的说，“没关系，谢谢。”从酒店出来去路边拦了出租车，在车上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然而毫无头绪，延硕怀疑自己是不是醉酒，肯定有点什么问题在里边。
　　因为迟到上班，一进办公室就引起大家暗暗的注意，等延硕进了自己的办公区，组里唯一的女同事万雯雯小声说，“姜队今天居然迟到了？而且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那你别说话赶紧干活。”副队李枫提醒。
　　“用不用问问出什么事了？”雯雯小声念叨。
　　“等会有机会再问。”
　　延硕坐下之后看表情应该不太舒服，确实精神状态不太好，看得出有些萎靡和涣散，坐了一会电话响了，是白局打来的问，“延硕，在局里吗？方便来我办公室吗？”
　　“我马上过去。”
　　在五楼楼走廊里碰见经侦支队的池成，对方笑了打招呼。池成四十岁左右，外形刚毅，性格稳重温和，在警局风评很好，大家对他的工作能力和私人作风都评价很高，但在办案上，跟延硕完全两个派系，经验派和学院派区别。
　　两人前后进局长白俭刚的办公室，白局见到两人马上说，“坐。”延硕和池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来，白局看向两位若有所思的说，“之前非法放贷的案子虽然结案了，但并没有触及主体，背后的利益网非常广也非常深，可能还涉及到走私、贿赂、暴力纠纷等问题、各方面都很重视，所以想让两队合作尽快取证，得到有说服力的证据后，上级会启动专案调查组全面支持调查，想问问你们对这次合作行动的意见。”
　　“我这边没问题，全力配合。”延硕点头答应。
　　“上次和延硕合作很顺利，我这边也没问题。”池成爽快的回复。
　　“那就好，等会我让资料室把全部的案件资料同步给你们，你们两个带队的人，要先和同事们做好沟通，充分调动两组人的配合效率。”
　　“好的。”
　　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延硕跟着池成去办公室，池成给延硕指了办公桌对面的位置，从办公桌上找出两份文件给延硕，“这是我还没来得及归档的两份资料，稍后我会把电子档发给你，这两家企业在经营中怀疑与本地有组织犯罪集团有勾结，虽然力图包装、转型做成合法经营的样子，但背地里还在进行很多灰色活动，这方面我想你比我了解得更多。”
　　延硕快速的看了一遍材料说，“这家公司以往我们没调查过。”
　　“有太多家幌子公司了。”池成有点无奈的感慨。
　　“我会让人摸摸底。”
　　“另外我想找时间让两队人一起开一次案情梳理会。”
　　“明天上午可以吗？”
　　“没问题。”
　　延硕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看了一眼池成刚发过来的电子档资料，随后想起自己钱包丢了的事，马上内网做了证件丢失的申报，又努力回想一下昨天的事，真的没记忆。延硕怀疑自己喝的那杯酒有问题，随后给杜准打了个电话说，“能帮我在你们医院约个体检吗？越快越好。”
　　“怎么这么着急？”
　　“警局要求出份体检报告，我之前一直忘了。”
　　“我让同事帮你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