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一束光握在手心》李宛

2、“仙人跳”伎俩

　　下午延硕离开警局，让高树陪自己去了一趟昨晚入住的酒店，这回凭借证件酒店同意让看监控，延硕让高树在车上等，自己去安保室调录像。从视频里看得出扶自己上楼的人是照片中的女孩，但延硕也确实不认识，看完大堂之后，又往回调了几分钟看酒店门口的监控，两人是乘坐一辆黑色车来的，随后延硕问，“可以看一下3201走廊的录像吗？”把录像调出来找了一下时间轴，看见女孩把延硕扶进房间，继续看了一会没什么变化，就把视频快进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女孩才离开，“把酒店门口的录像调出来。”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录像，女孩上了一辆黑色车，不知道是私家车还是租车，跟监控室保安说，“把这几段录像复制一份给我。”
　　“请问这是查什么案子？”
　　延硕看了对方一眼，无语但是小声的回答一句，“盗窃案。”
　　“这位美女偷了你东西？”
　　“别问这么多。”
　　从酒店离开时收到医院的预约信息，延硕让高树先回警局，自己直接打车去做体检，私立医院人不是特别多，护士长迎过来打了个招呼问，“杜医生的朋友，是吗？”
　　“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客气了。”护士长笑着说。
　　快检查完的时候，杜准打电话过来问，“你检查完了吗？还在医院吗？”
　　“马上走了。”
　　“我这边刚巡完房，过去找你。”
　　“上班时间，别过来了，我到停车场了。”
　　“那晚点聊。”杜准有点无奈的说，温和又随意，看来两人关系是非常好。
　　回家后母亲桂子正在厨房做晚饭，看见延硕回来询问，“今天吃咖喱可以吗？”
　　“不吃了。”延硕说着要上楼。
　　桂子看了儿子一眼问，“怎么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
　　“我还想问你昨晚去哪了，说出去等我们，人就没了，说给你介绍对象吓跑了？”
　　“临时有工作。”
　　“冰箱里还有周末买的大骨，我一会把汤炖上，熬一个晚上，明早喝点补补，你这么不分日夜的工作太伤元气了，给你介绍女朋友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她们就是热心，我又不好推脱，你自己该怎么着怎么着，我不逼你。”
　　“别说这事了。”
　　“不说不说。”桂子马上哄着答应，对儿子既怼又哄。
　　延硕回房间脱了外套，先去洗个澡，有些疲惫的样子，洗完澡出来换上家居服，披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这两天发生的事。虽然事情有些离谱，但延硕看起来很镇定，大概心里有数，对这种诬陷有心理准备，毕竟不是第一天做警察，尤其扫黑本身工作性质就比较敏感，接触到的人员组成也很复杂，大部分都不是善茬。
　　洗完澡出来的延硕，完全褪去了工作中的成熟沉稳，私下看起来更少年感，湿漉漉的发丝落在白皙干净的脸上，仿佛夏日清晨在操场上跑步回来，一种接近透明的纯粹。看到私下的模样，能够理解延硕平时工作通常穿西装或者比较硬挺夹克的原因，是为了显得老成一点方便镇得住场子，不然太嫩太漂亮，一副学生模样，容易不被放在眼里。
　　第二天上午，扫黑和经侦两队人一起开会做简报，介绍了案件背景和目前的调查进展，警员们拿到了纸质文件和电子资料，认真的听池成讲解，延硕往后翻查看万鑫的组织架构，池成看向延硕问，“姜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延硕回过神来说，随后看一眼队员们，大家也轻轻摇头，延硕就点头给池成一个肯定的回复，池成示意队员继续往下讲。
　　警局这边散会，扫黑的同事往办公室走，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汪明全有点懵懵的样子，轻声问副队李枫，“哥，我怎么觉得有点懵呢？”
　　“查着查着就清楚了。”李枫拍了汪明全头一下说。
　　延硕又去治安大队找同事问，“那天在凯悦的检查，有监控录像吗？我想看一眼。”
　　“等一会我让人发你一份。”
　　延硕刚回到办公室，杜准打来电话说，“体检报告出来了，我给你送过去？”
　　“电子档发我邮箱吧。”
　　“我想跟你说说报告内容。”杜准温和的说，明显有事。
　　延硕沉默了一会说，“中午见。”
　　“医院附近那家简餐厅可以吗？”
　　“可以。”
　　延硕挂了电话之后，没过几分钟就收到了同事发来的凯悦的监控，店里监控并不多，只有大厅门口一个，二楼楼梯口一个，能拍到的区域有限，延硕估算了一下自己那天喝醉的时间，仔细看二楼的监控，自己从桂子的包间出去，但是随后进的是反方向的另外一个房间，距离摄像头很远，看见那个房间有几个人进出，看不清脸，而且房间的人也没从有监控这个楼梯走，而是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之后消失，店里应该有VIP通道，方便疏散客人，看得延硕疑惑又无奈。
　　凯悦会所的幕后老板是席海赫，但他未在凯悦任职，唯一公开挂名的职务是盛诚物流的总经理，盛诚物流主营业务是企业国内外大件物流运输业务，公司不算特别大但看起来颇为正规，在市区租了一层五百平左右的写字楼，一间总经理办公室，一间会议室，一间会客厅，剩下是休息区和公共办公区，一共二十几个员工，但是有一半是业务员，不常在办公室。除了办公室外，盛诚在郊区还有三个大型仓库，库管区人员单独管理。在盛诚物流以外，还有几家公司海赫虽然不任职但是实际控制人，包括百诚金融、新元科技、百问人力资源，这些公司虽然看似独立经营，但都属于万鑫体系。另外万鑫集团在日升港码头有股份，因为海赫主管的盛诚物流做运输，所以码头公司的一部分管理工作由海赫负责。海赫年纪不大，跟延硕一样都是三十出头，能同时兼顾这些事业，侧面说明了是一个能力出众的人，但已经超出混子的范畴了。
　　从码头公司开完会出来，海赫跟助理Alex叮嘱，“跟一下合同的事，我怕他们处理不及时，影响承运限期，到时候我们又要跟客户协调。”
　　“好的。”
　　助理言岳文Alex算是海赫信任的得力助手，公司的一些事海赫会交由Alex协助打理，虽然会涉及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Alex本人没有半点不良气息，通常一身版型得体却低调西装，戴一副细银框眼镜，与海赫年龄相仿，沉着文雅，但外貌并不引人注目，仿佛可以融合到各种环境中都不会突兀。
　　相比之前，海赫则过分显眼，犹如烈酒沁润的黑色郁金香，在幽暗中独自挺立会让人不敢触及，在光线之下会透出深沉妩媚的暗红色，无论何时难以忽略他的强烈存在感，倒不是因为他本人过分打扮和张扬，只是气质和气场太出众，海赫平时甚至很少穿整套西装，经常是深色衬衫搭黑西裤比较多，正装款式，但是穿着风格上更偏向随性，除了戴手表没有任何其它饰品，黑发的长度刚好不会遮住明艳立体的五官。
　　去取车的路上，海赫接到万鑫集团董事石健的电话，石健在万鑫二十几年了，某种意义上说海赫是在石健手下做事，两人是同一派系，石健在电话里说，“最近在忙什么，好久不见你人影了，有空来公司陪我喝杯茶。”
　　“下午过去可以吗？”
　　“这么听话？”石健有些意外的反问。
　　“您不找我，我也打算过去。”海赫笑了说，语气轻松自然。
　　“三点来。”
　　中午杜准和延硕约在简餐厅见面，点了意面和蛋包饭，柠檬色的灯光照着店里原木色的桌面，安静清新，杜准看延硕到了，给倒了一杯柠檬水，温和又凝重的看着延硕，延硕看了杜准一眼没说话，只是喝口水，似乎有些躲闪，杜准轻声说，“你的体检结果有一项问题非常严重，跟你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系吗？”
　　“前两天在外边喝了杯东西，我怀疑有问题，所以急着来医院检查。”
　　“你和局里说了吗？”
　　“我想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对方有什么目的。”
　　“报告我已经扣下了，也让同事删了电子档案。”
　　“你不怕我真有问题？”延硕笑了问，侧头看向杜准，故意逗闹。
　　杜准无奈又宠溺的看了延硕一眼，服务生把餐端上来，杜准一边拿叉子一边小声说，“你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出点状况在所难免，保护好自己。”
　　“嗯。”延硕含笑答应，瞥了杜准一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喝了杯东西？还出别的事了吗？”
　　“不说了。”延硕一脸轻描淡写的回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杜准抬头看向延硕，担心但是没追问，吃饭的时候只是聊了几句网球公开赛的事，因为两人都喜欢打网球，从大学到现在有空就会相约去球场。
　　吃完饭一起去取车，杜准提议说，“周末有空吗？找个露营地，放松一下。”
　　延硕轻抬下巴示意答应，一个简单的小动作中带着自然而然的撒娇，可爱又不做作，只有在亲近人面前才会露出的样子，但是这个模样只是短暂出现一下，马上恢复往常，摆弄着车钥匙摆手，“走了，拜拜。”
　　下午海赫去万鑫大厦找石健，到办公室门口敲门，石健马上招呼海赫过来坐，“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第一壶茶煮好，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奸细？”
　　“您看谁像？”海赫笑了反问，带着点开玩笑的态度。
　　给海赫倒了一杯茶，海赫坐下品一口点点头，石健随口问，“怎么样？”
　　“香气明朗。”
　　“不懂茶。”石健温和的斥责一句。
　　“您了解我。”
　　“你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了，别的事总没心思理会。”石健喝了口茶感慨，“上午跟你说多来公司，下午你就过来，有些不同寻常，说吧，有什么事？”
　　“我在审计局的朋友说最近经侦跟他们要了一些企业财务资料，不知道是常规调查还是有针对性，我担心融资会引起风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合适。”
　　“你主意那么正会不知道怎么处理？让我帮你打探消息就直说，不过我在经侦没有得力的人，从别的渠道帮你问问，有消息了告诉你。”
　　“您就是我的菩萨。”
　　“不用恭维我，你的事说完了，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石健瞥了海赫一眼问，海赫装傻的摇摇头，“我要跟你说，平时有空多回公司走动，不然脸生以后不好办事，你能一直在外边吊儿郎当吗？”
　　“明白。”海赫爽快的答应。聊了能有二十几分钟，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看了一眼手机，是凯悦的管理人发来的消息说是警察到凯悦调查，怀疑营业场所存在违禁药物，令暂停营业，海赫立刻冷脸，知道是那天晚上的事漏了。
　　下班前延硕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接了电话问，“你好，请问哪位？”听了一会说，“我知道了，谢谢。”给延硕打电话的人声称捡到了钱包和证件。延硕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去了一家咖啡厅，到了之后看见一个壮汉坐在卡座，店里并没有多少人，对方抬头看向延硕，延硕过去打招呼问，“请问是你捡到钱包吗？”
　　“是姜延硕姜警官吗？”对方抬眼看向延硕问，表情不怎么善意。
　　延硕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工作的原因也算阅人无数，自然是看出来者不善，有一丝警惕，点点头在对面坐下，对方把钱包和证件放在桌上，延硕拿过来简单的翻看一下说，“谢谢，我请喝杯东西吧。”
　　“你那天是喝醉了吧？”
　　“有点。”延硕想了一下回答，看对方没有要结束对话的意思。
　　“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记得。”延硕直截了当的回答，不想试探或纠缠。
　　对面男人拿手机给延硕看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女孩，询问延硕，“认识吗？”
　　“不认识。”
　　男人往后滑了几张照片，是女孩和延硕的床照，把手机扔在桌面质问，“不认识你就睡？我妹妹还没成年，你硬拉她去开房是犯法，这事怎么处理吧？我现在要告你。”
　　延硕知道被下套了，但十分冷静的回答，“有必要的话，可以去警局正式报案。”
　　“觉得因为你是警察我就不敢去报案吗？”对方从座位上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打开来把报告拿给延硕，延硕接过来看了一眼，对面男人一副趾高气昂不依不饶的说，“这是医院的检查报告，我妹妹体内的□□是你的，证据确凿。”
　　延硕默默的看完文件，临危不乱的放回资料袋问，“要钱还是要办事？”
　　“你什么态度？
　　“我尊重当事人的诉求，会配合调查。”
　　“警察恶人先告状了？上了小姑娘不认账。”对方故意大声喧哗，引得咖啡厅其它客人看过来，摆明了有意造成道德压力。
　　“不是你在这里大肆声张就有道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延硕淡然的回答，很坚信自己不会做这种事，连酒后乱性的可能都没有，“按照正规流程办事是还当事人公道的最好方式，但如果有别的目的，我劝你别作茧自缚。”
　　“这事不算完。”对方说完拍了桌子一下算是警告，然后起身离开，没有明确回答是要钱还是要办事，这就很有问题，不怪延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