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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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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安执,至于这样吗?”
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安执,我忍不住这样说道。
“格亚!你不懂!吃臭臭果的痛苦你不懂!”
“其实我吃过一点……”
“那你绝对不懂吃三斤的苦!”
她打断我,用一种无比激动的语气:
“吃完以后,不仅你身边的人会全都离你三尺远,就连你自己,也恨不得把嘴从身上扣下来!你会感觉你全身充满了恶臭!你会感觉你的人生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你会对你的未来没有一丁半点希望……”
安执慷慨激昂的演说还没讲完,多伊尔就懒懒地开口打断了她:
“你俩到底开不开始啊,再不开始赶不上选最好的一批货了。”
“要不我干脆让你赢吧……”
看着安执这个样子,我实在有点于心不忍。
“不行!”
她断然拒绝了我,俨然一副赴死的模样:
“我怎么能让你为我牺牲,况且,我就算吃了臭臭果,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如果你吃了,还是自愿吃的……”
说到这里,她缩了缩脑袋,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
多伊尔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好了!还搁这儿整你们的姐妹情深呢?开始了没啊到底!”
“开始吧!”
安执大喊一声,我无法,只得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
“呜,臭臭果,三斤臭臭果,吃完我可怎么活啊……”
安执双膝跪地,斗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上,多伊尔在她旁边安慰着她:“没事没事,不就三斤吗。我早就知道你会输了,能坚持半分钟已经很好了。”
“半分钟!”
安执狼狈不堪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一看见这张脸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她指着我的脸,悲愤地说:
“这不公平!她一直把脸藏着,就是为了这一刻吧!就是为了这一刻吧!就是为了这一刻惊艳我一把!然后让我吃臭臭果!”
多伊尔笑着凑到她面前,说:
“是你自己学艺不精,压不住自己的魔力。瞧,我教过你什么?感受魔力,抑制魔力,可你偏偏只想着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对抗对方勾引你魔力的手段,这怎么行呢?”
“我都说了!我一看见她那张脸!我就是什么都忘了!哪还记得什么感受魔力啊!”
“那是因为小格亚在兜帽掀开之前就开始用【精神操纵】了,而你一直松弛着,你要记住,那些【心灵轨迹】的老坏蛋们可不会在使用魔力前知会你一声,你要时时刻刻紧绷着自己才行。”
“唔……”
安执恨恨地咬着牙,见她这样,为了不多招仇恨,我决定还是把兜帽戴上的为好。
可我刚碰到兜帽的边,安执便大惊失色地大叫起来:
“你干嘛?!”
我有些无语:
“测试已经结束了。”
安执不可置信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这张脸今天就只用来测试!”
“不然呢?”
“这么藏着掖着的好东西你都亮出来了,不得给我多看看?”
“为什么。”
“我想就着臭臭果下饭。”
她诚实地说道,这份诚实让我感到无比压力,更不用说这该死的好像是在夸我又好像是在贬我的理由。
“你也可以看我啊,我脸长的也不错。”
多伊尔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睛,充满自信地插嘴。
“哦。”
安执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对天天不守男德袒着张大脸在外头诱/拐小女孩还逼迫一个二十岁的成年女性认他作父亲并且逼迫人家吃上三斤臭臭果的中年老男人不感兴趣。”
多伊尔的额头冒出了青筋:
“我、才、三、十、多!”
等到一字一句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又切回到之前那昙花一现的神父姿态,速度之快,着实令人咂舌。
神父亲切而温和地一笑:
“小姐们,其实测试不过是一个幌子,我本就打算带你们二位都上街去挑选雪落节的货礼。”
“哦,那臭臭果能不能不吃?”
“不能。”
……
在人群之中,多伊尔是个受万人敬仰的主教。
这一点,从他很少在我们面前露出的完美微笑如今牢牢地焊死在他脸上就可以看出。
人们会因为他的出现而骚动、聚集,也会因为他一句轻轻地请求而作鸟兽散,足以见他这位主教的威望和支持度。
此时,我们正跟着他选水果。
他如同一位精于此道的主妇一般掂量着水果的分量,分辨着它们的好坏,时不时同摊主说两句话。
安执和我说着悄悄话:“都主教了,他怎么还自己买水果?”
我有点奇怪,反问道:“那不然呢?”
难不成主教不用吃水果?
她一时之间有些哑然,然后很艰难地和我解释道:“我还以为,会是那种。主教大人大手一挥,底下的人端上来三百盘新鲜的融蕉、龙栗、水水果供他选用……什么的。”
听到她这番言论,我感觉奇异的新世界在我眼前展开来,我不由得打量了这位公主殿下一下:“……难道,你在王宫的时候是这样的?”
她沉默了。
但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原谅我,处于偏远之地的小魔种无法想象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正当我沉浸于这种心情的时候,前面一直不停和各位摊主聊着的多伊尔突然回头看向了我们,说道:
“两位,在想什么呢?”
旁边的安执好像很不适应的样子,我甚至能看到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见我俩都不说话,多伊尔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继续说着:
“接下来我们要去买给各位的礼物了,两位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摇了摇头。
安执没有回应。
多伊尔勾唇一笑,散发着绅士的味道,说道:
“那我就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两位买礼物了?”
一直等到多伊尔回过头去,安执才戳了戳我,小声和我说道:“我有点害怕他那个样子。”
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道:“我……我第一次在他办公室见他,他那时的样子就和现在很像,你、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不在意多伊尔?也可能是害怕的时间已经过了?总不可能是……多伊尔一直提着塞可瑞特,让塞可瑞特的安全感贯穿于我和他相处的方方面面以致我对他害怕不起来吧?
此时的我尚未知晓对他的恐惧,安执已稍稍知晓半分。
后来的我也从未被他唤醒过恐惧,但安执早已浸泡在他给予的恐惧之中,即使到最后,他死了,安执的梦中也常常出现他的模样、他的笑容、他手上的鲜血与他如同在说着“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的口吻。
那将成为她午夜的梦魇。
**
我放下画笔。
奇尔迪亚立马注意到了。
他也放下画笔,问我:
“累了?”
我没说累了,也没说没有,我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草间累积的霜雪。
一个月来,我跟着奇尔迪亚一起,描绘着这片花园。
不知为何,明明已是冬季,这片花园却仍然满是娇艳。
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唯一不变的是画笔上的色彩。
明明应该是很开心的事情。
爷爷让我在这里让我跟着那位老教皇学习画画。
这本应是我的梦想,更不用说,就算画画不是我的梦想,我也会因为爷爷的意思而去接受它。
但我又感觉到一分焦躁与空虚,就好像……有什么在失去。
奇尔迪亚起身,从门口的直净修士手中拿到新的材料。
直净修士,就是那群眼覆白纱的人,据说是死士一类的群体,在主教直接管理的范畴之内。
说真的,我本来以为,【猎手】部队就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教会里还大摇大摆地养着和死士性质类似的修士。
难怪王室不停地和教会斗。
连带着我们阿尔普提斯亚家也要不停地和教会斗。
但现在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爷爷亲手把我、阿尔普提斯亚家的独子,送到了教会内部,送到了教皇手上,还让他,教我画画?
我看不懂爷爷在想什么,我一向看不懂。
“多伊尔送的雪落节礼物。”
奇尔迪亚看着材料说,样子有些失落。
我凑过去,问,怎么看出来的。
“袋子上有他自己绣的纹样,他平时就喜欢折腾这些,心里细腻的不得了。”
这样啊。
我点点头。
我对那位主教没有过多的了解,所以无法和奇尔迪亚聊起来。
奇尔迪亚待我很好,和爷爷不同,他很温和,也很慈祥,就像普通人家常常会有的那种爷爷,但他也同样,眉宇间总是带着忧愁,就和爷爷一样。
“想爷爷了吗?”
奇尔迪亚轻声问我。
我摇摇头。
并没有,爷爷并不常见我,比这时间长得多的分离对我来说不算少数。
“我只是,感觉有点心慌,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
奇尔迪亚温柔地看着我,说道:
“赛斯,你有点太过听话了,我们家的孩子里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很巧,他也和你一样大。有时候你要学会去做出自己的决断,不能让别人用爱胁迫着你去做什么。”
“什么意思?”
我很疑惑,我说的明明是心慌,为什么奇尔迪亚会突然提到这些?
“我打个比方,就像这朵花,你看见的是红色,而我看见的却是蓝色,这是因为我们俩身体构造上的差异,但我却和你说,这世上所有人看见的都是蓝色,我爱你,不想你被世人所排斥,不想他们仅仅因你画出的是红色就忽视你、殴打你,所以我说,你要画出蓝色,那你自己,又想要画出那种颜色呢?”
“蓝色……吧?”
我不确定地回答。
奇尔迪亚笑了一声:“赛斯,你还年轻,也愿意思考,你要多思考思考,思考一下我刚刚说出来的话,然后好好地做出选择。”
冬日里,在鲜花盛放的地界,奇尔迪亚的鬓边已染上雪白,如同雪落在了青春之上。
他抚着那一小块精致的刺绣,脸上露出的,是我看不懂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