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个人不可信》能至

58、第五十七章 决斗

　　耳旁的风猎猎地响着。

　　我骑在巨大白狼的背上，日夜兼程地向魔种领地赶去。

　　厄休斯在塞可瑞特面前沉默寡言，但不知为何，在这段只有我们二人的旅程中，他总是开口与我搭话，虽然他选择的话题都让人难以回答就是了。

　　“过了这条线，就到魔种领地了。”

　　厄休斯慢慢地停下来，指着边境线和我说。

　　一时间，我有些恍然。

　　这片熟悉的黄沙之地，我曾经一个人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行走，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至亲死去的悲伤。

　　那时我一个劲地要去人类领地，在那个夏季。

　　而现在，又到夏季，我却要回到魔种领地，带着我失落的答案一同。

　　明明唯一的解决方法早已明了，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还是单纯的因为……塞可瑞特。

　　这些我都没有太努力地去想。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这片大陆的春天这么短呢？

　　短得桃花还没有开完，就已然落下。

　　回首望去，看见的是在黄沙之中影影绰绰的弗拉戈米尔，我第一次慌慌张张地与塞可瑞特产生联系的地方。

　　此时的弗拉戈米尔，守备森严，带着几十年前金戈铁马的味道，就连那些城墙上的血也在不安而兴奋地颤动。

　　厄休斯从阴影中跃出，从那些直净修士的手中拿到了我们的补给，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前进、前进，一心想要到达魔种的领地。

　　但，厄休斯为什么又在这条线前面停下来了呢？

　　明明这只是一条隐藏的线。
　　明明这只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线。

　　“格亚，如果要后悔的话，越过这条线，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说。

　　但我摇了摇头。

　　就算后悔，我也早就没有机会了。

　　就像以前的无数次。

　　有的后悔是抱怨，但这次的后悔，不过是接受现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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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四周的景物高速变化。

　　进入魔种领地以后，日光黯淡下来，可供厄休斯穿梭的阴影也多了起来。

　　“可以去个地方吗？”
　　我在雪白的狼背上趴下来，附在厄休斯的耳边问。

　　厄休斯没有说什么，只是慢了下来，我知道，这是让我提供方向的意思。

　　我领着厄休斯来到一棵桃花树下。

　　那颗桃花树下埋着我的母亲。

　　或许我应该给她光秃秃的墓碑上刻上我从别人口中得来的名字——佩尔里希。

　　我抬头看了看那棵桃树，仍旧是沧桑的树干独自矗立着，与我离开时别无二样，看来今年也没有生出桃花，看来今年也无法结出果实。

　　我为母亲带来一片风干了的桃花。

　　是从多伊尔的前院摘来的，人类领地所长出的桃花娇艳而丰满。

　　巨狼罕见地没有到了一个地方就趴着睡觉，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小小的、简陋的墓碑。

　　或许他在想的人是，佩尔里希？

　　“听多伊尔说，这份血契是我们家世代相传的？”
　　我问。

　　巨狼颔首。

　　“我的母亲……她曾经在你的麾下。”
　　“你，魔王，到底和我们家族有什么关系？”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也有可能他会装成一副年老耳聋的模样保持沉默，也有可能他会甩给我一句“不想说”，我想过很多种被拒绝的可能，但最终，他回答了我：
　　“你们家族的祖先，和我，同是女神的亲信。”

　　女神？所以他能唤出女神也是因为这个？

　　似乎是知道我有了错误的认知，他迅速补充了：
　　“不是那位，是我们魔种的女神。她早在数百年前就陨落了。”

　　“……”

　　这样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寿命太长，所以我看着你们家族的每一代子孙长大，看着她们陷入相同的烦恼，最终迎来相似的结局。”

　　除了我。我内心这样补充道。
　　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位，妈妈也从来没有说过。

　　“既然多伊尔说，我的天赋技能你可以抹消，为什么我的家族在你的注视下历经了那么多代这个天赋技能却仍然保留了下来？”

　　“因为她们没能完成血契。”

　　眼前的巨狼突然变得有些冰冷。

　　一阵风吹过，撩动它的毛发，恍然间，我竟觉得那是飘飞的雪。

　　“因为我也没能完成血契，所以我不能脱离永生的诅咒，她们也不能脱离被操纵的命运。”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在一头狼的眉眼之中看到悲伤与麻木的。

　　但我确实感觉到了这股情感涌入到我的心中，混杂着数百年间的无力感。

　　“那为什么……”

　　“因为这次，会成功。”

　　他阻止了我将那悲观的疑问说出口。

　　“因为这次，会成功。”

　　他又重复了一遍，比上次要更加坚定。

　　“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多伊尔吗？”

　　“时候不早了，应该上路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着这样正当性的行为将我的话题岔开了。

　　我也没有不识趣地再问一遍。

　　或许，不是他很相信多伊尔，是因为他不得不相信了，也说不定。

　　“想去看看你爸爸葬身的地方吗？”

　　“不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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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王的宫殿近在咫尺，那城堡高大的直插天际，比起人工造物，更像是神明伟力。

　　早有人出宫来迎接。

　　他们都跪拜在地上，没有人敢去看厄休斯一眼。

　　除了领头的那位红发女子。

　　她看着厄休斯，我跟在厄休斯的身后，从这个角度，我可以看见她满是崇敬的紫色眼睛。

　　“王，欢迎您的归来。”

　　“嗯。”

　　厄休斯只是简单的应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去前线。”

　　一路从人类领地赶到魔种领地，就算我们再怎么在阴影中待着，我也是能嗅到战场浓重的血腥气息。

　　就是不知道塞可瑞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上战场，如果需要的话，有没有好好的保护好自己。

　　不……就塞可瑞特那个武力，应该不是我需要担心的吧……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我应该多担心一下自己家的兵士，帮他们祈祷一下不要碰上塞可瑞特的。

　　“我会与王一同出发。”

　　那人低下脑袋，回答道。

　　“都起来吧。”

　　厄休斯的声音不重，但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视。

　　我看见那些或是大臣或是兵士的人们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地站了起来，即使处在夏天，彼此之间也仍靠得紧紧的，就好像觉得周围太冷了一样。

　　估计他们是怕厄休斯吧。

　　我想到了。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我本以为厄休斯会因回家而感到安心，但等他一转过身来，我就知道完全不是了。

　　他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看起来冷硬硬的，像块石头，难怪那些人都怕的要紧。

　　他说：
　　“让梅尔赫拉斯陪你准备一下，四天之后我们要去前线，没开往前线的军队目前都在这里，多伊尔和你说的，你都记得吗？”

　　我点点头。

　　不管多伊尔本人如何，他授予的课程还是十分有用的，我一字不落地都记住了。

　　就是不知道用于实战怎么样。

　　安执？安执不能算实战的。

　　毕竟，比起操纵一支军队还不能让他们意识到，和安执的玩乐不过是小打小闹。

　　“嗯，那就好。”

　　厄休斯也点点头，随后叫来了那位梅尔赫拉斯，也就是唯一敢抬头看厄休斯，并且回他话的红发女人。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很快厄休斯就表示梅尔赫拉斯可以带我走了。

　　看着微笑着朝我走来的梅尔赫拉斯，我敏锐地察觉出她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友善。

　　果不其然，一旦远离了人群，梅尔赫拉斯的真面目便显露了出来。

　　她一个转身把我压在柱子上，压低了声音说：“听着，我知道你是谁。”

　　我并非毫无反手之力，我只是看了看她裸露在外的肌肉，觉得武力反抗不太是我的风格，所以在任由她动作了。

　　“是吗，我是谁？”

　　听着我这无所谓般的回答，她的紫色眼睛一瞬间露出了些许清澈的愚蠢，不过她自己很快意识到了，赶忙将那清澈的愚蠢收回，又继续凶巴巴地说道：
　　“格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佩尔里希的女儿。”

　　“嗯。”

　　一个嗯字，让她愣了半天，那股清澈的愚蠢差点又要浮出水面。

　　我说真的，我开始有些担心魔王军了，这几百年的败仗不是白打的，就这智商，怎么玩的过人家啊。

　　看着我的表情，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恼羞成怒，另一只没按在我身上的手重重朝着我的肩膀压了下来，带上了十二万分的力道。

　　我受不住这痛，疼的闷哼了一声。

　　她低吼着说：
　　“如果不是佩尔里希，爸爸就不会走，也不会最后落得个叛徒、被万剑穿身的结果！如果不是佩尔里希，妈妈也就不会忧郁至死！如果不是佩尔里希，魔王军当初也不会在最后那场战役中败退的那么快！如果不是佩尔里希……”

　　眼看着她越讲越激动，我害怕她再给我来一下子，只好就着她抵在我肩膀的手将兜帽给撩开。

　　“嗯，然后呢？”

　　我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涩。

　　她有些结巴，却仍不肯卸下自己愤怒的外壳：
　　“当、当初王说你要回来，我、我一向是、是觉得你们这种妖术是没有用的，你、你、你怎么就……”

　　我猜她是想说恬不知耻。

　　纵然被禁锢于他人掌下，我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加了【精神操纵】的那种完美笑容，然后柔声软语地问她：
　　“既然您觉得我没有用，为什么不和我比试一下看看呢？”

　　我看着她深紫色的眼睛，深觉满意。

　　她呆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我会提出决斗请求。

　　“嗯？”

　　这一声刚一出口，对面的魔王军将领就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飞快地收回了自己压着我肩膀的爪子，不知道是不是怕我反悔，她飞快地点着脑袋，以示同意。

　　“你等着！”

　　最后只留下这句狠话，便夹着尾巴跑掉了。

　　甚至连一支治疗淤青的药膏也没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