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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间章】 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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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一】某本未完成的书(节选)
千年前这片大地上曾普遍存在着被尊为“神明”的高等生物。随着祂们与其他种族接触的增多,一些“神明”超出了原有的界限,开始引起混乱以达到娱乐的目的。至此,大地陷入了长达数百年的“混乱时代”,各种族之间厮杀不断,既是为神明,也是为了争夺自己的生存空间。高等生物有着超出想象的能力,并且在这份能力之外,祂们还拥有着自己独一份拥有的“权能”,而作为代价,大地上的魔力量变得极为稀少,大部分的魔力都储存在高等生物的体内,土地、水源等生存必需品也因此变得稀缺,甚至人的性格也因为魔力稀缺而变得暴躁、空洞,所以这个时代才真正被称为“混乱时代”
直到最初的智者觉醒,集合了那一个种族的力量,以祭祀为由,暗杀了他们的“神明”,生灵对高等生物的战争才真正打响,“神陨”时代到来。最初死去的那只高等生物,其权能是杀害他人的毒,其血液使无数自己的同胞陨落,直到血液渐稀,疯狂的“神陨”才停止。
魔力回馈大地,诞生出花与稻谷的种子;魔力回馈生灵,诞生出美与智慧的胎盘。原本的生灵停留于野蛮阶段,既无文字、也无历史,只能依靠口耳相传,等到剩余不多的高等生物中的某位运用他奄奄一息时所用出的最后一次权能将生灵们的记忆淡化,生灵便彻底忘却了“神陨”的狂热,但他们自此有了发展的未来。“神明”隐入深林,生灵欣欣向荣,“黄金时代”到来。
品尝了鲜血与狂热的神明、耐不住寂寞与孤独的神明、没有心与情感的神明,忽视往日同胞的惨状、既无复仇之心、也无恐惧之心,依旧只为玩乐,于是故技重施,在“王”的体内注入自己的血。但生灵的智慧与贪婪已非祂们能够掌握的地步,“神明”遭到了反噬,被掠夺、被分解、被用作战争的幌子,主客颠倒的故事在大地上演。
等到只有最后两只高等生物存在的那一刻,她们终于“诞生”了心。
她们终于意识到了彼此的重要,用生灵的习惯以姐妹相称。她们承担了数百年来所有“神明”的罪责,但终究刚刚诞生的心太过脆弱,无法担负如此沉重的一切,为了彼此所守护的种族,她们最终相互厮杀,并以魔种一方的落败告终,但那位仅存的女神大人,也隐入尘烟。
最后的那位女神大人行于世间,品尝了百种情感滋味。整个种族的罪恶横亘在她的面前,她用谎言粉饰自己的内心,她用拯救挽回自己的感知。她感到寂寞,她同时也感到恐惧。寂寞在于,她是孤独的;恐惧在于,跨越了时间的亡灵覆压在她的肩上。当她杀死她的姐姐的那一刻,她体会到了全部,她知道了,自此以后,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来承担。她再也不肯出现在崇拜她的种族面前,日日于灾难中苟延残喘着她的灵魂,于殿堂中消磨着她的光阴。
从“神明”的骨中,所取得的金属,制成了名为朗基努斯的枪和名为犹大的剑。
朗基努斯那宣告时代结束的冰冷枪尖上,涂抹着最后的两滴“神陨”的毒,它用神明的骨和神明的血,插入了最后一位神明的胸膛,令她死去,令她消亡。
犹大被卑劣者所掌握,在足以撼动世界的大阵中心蹂躏着高等种族已逝的尸身,它让神明的躯体容纳这片大地的腐毒,它为整片大陆带来噩梦,最终,它破碎了,流光溢彩不过三万片碎片。
……
——第十五位主教 著
【间章二】
我在死去。
我在死去。
胸口不过枪尖一点的伤口,原本只需一瞬便可复原,但当针对神明的毒混进我的血液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我在死去。
我在死去。
我的血滴落阴影之中,瞬息便消失不见。
有人在等待着我的死去,等待着我的尸体,就连一滴鲜血也不肯放过。
我想起那把枪冰冷的温度,刺进我胸腔时冰冷的温度。
我想知道,当年姐姐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当年我们的同胞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当年那些被祂们玩弄的人们一堆堆死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
愤怒的神力带着破空声朝她打去,纵使她是我见过的除伊尔维亚以外最顽强的人类,也终究敌不过神明伟力。
单薄的身子带着破碎的防护阵飞了出去,直直飞到树壁上才停止。
可是,好疼啊,暴力永远无法缓解疼痛。
那双无神的金瞳丝毫不见她拿出朗基努斯前灵动的模样,虽然那时她很悲伤。
但是我很欣慰,我第一次见她时吓了一跳,因为我当时就感觉到,这孩子,或许会比那些陨落的“神明”还要可怜。
没有情感,没有悲伤,也就意味着没有欢乐,没有心脏的美妙鼓动,没有神经的电流捶打。
她终究是不完整的“人”,不懂失去,也不懂获得,如同一潭死水。
虽然这些话由我来说有些不太合适。
很愤怒,很悲伤,但是又带着解脱感。
命运总是让这个种族在死亡中学习情感、学习来这世上走一遭的意义。
她信了,脸上满是茫然无措。
是了,她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被操纵的感觉。
不知为何,在这时,我竟然还能笑得出声。
竟然能看着那个被我救出后一板一眼说“谢谢”的小女孩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我挥了挥手,让她走。
我不能杀了她,我从很早以前就再也杀不了任何一个人。
她走到我的面前,没带那把滴血的朗基努斯。
蹲下身,试图为我治疗。
但是怎么可能呢?
那是我的力量,怎么可能治好连我也无法自愈的伤呢?
看到没有效果,她明显慌张起来,就连治疗的手也在颤抖。
我带了血的手碰上她的手,她的全部情感,茫然、愤怒、悔恨,全部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真好,我变得像多伊尔一样,有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摇摇头,让她走。
摇摇欲坠。
但她最终还是站起了身,拿起了那把朗基努斯。
枪尖上的血液已经滴完,冰冷的枪尖再不留一丝污秽,就像姐姐一样,她一向爱干净,甚至要为她家狼狼一天洗一次澡。
但是,不好意思啊,姐姐,这次又是我玷污了你。塞可瑞特的手上沾满了我的血,我的血沾到了你的骨头上。
我闭上眼,想起多伊尔。
我知道他。
教会的第十五位主教,笑面虎一个。
不难猜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朗基努斯是他亲手交给塞可瑞特的,他自己又极擅操纵,更不用说他与厄休斯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连我身下这片阴影——这片吞噬我生命的阴影——怕不过都是他的准备。
他需要我。
难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与那些人的密谈,也见不到他私下之中的哭泣,原来是他早就注意到了我。
我本以为这一届主教是我需要关爱的、脆弱的孩子,但没想到,这个孩子早早地就盯上了我的性命。
令人可惜啊,伊尔维亚……
我想起了伊尔维亚。
她寻求力量,却不是寻求能让自己幸福、强大的力量,而是寻求能治愈这个世界的力量。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互相残杀的世界错的太过,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现状有“我们”的一份参与,但我最终还是只能苍白地给她一份【治愈】的力量。
她认真地谢过我。
然后我看着她的身影,走过这片大地的每一个隐秘的角落。
我看着她拿起枪和剑,看着她浑身鲜血的模样,看着她最终……死于终身奋斗的事业之中。
可惜。
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
喜欢雕塑,雕过很多我的塑像,我一一看来,每一尊我都很喜欢。
也喜欢运动,她的那些下属们,没有谁能在踢球上胜过她的。
很爱笑,孩子们总是喜欢她。
但最终她还是死在了青春韶华之中,人们记住她,却没能记住她的这些,人们颂扬她,但最终终究不及颂扬我的程度。
啊,我又在感到追悔了。
于是我想起姐姐和厄休斯。
我想起千年前没有心的大家。
我将血液赠予人类的王族,让内外全部陷入一片混乱,而我不过在一旁笑着,把这当作打发时间的良药。
我为了一己之私,夺走了比我更知道羞愧、比我更知道忏悔的姐姐,趁着她将力量分给她心安的孩子们,我将枪刃刺进她的胸膛。
今时,亦如往日。
难怪厄休斯恨我,不,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数百年的斗争让他疲惫,我几乎看不出原来那只在姐姐手下撒娇的狼的模样。
对不起啊,厄休斯,对不起啊,姐姐,我一直都知道,你最心爱的魔种快要灭亡了,但是我很害怕,我很害怕直接或者间接地害死任何一个人,所以我选择了无视。
你会原谅我吗?
当我们在大地的尽头相遇的那一刻,你会原谅我吗?
不,应该不会吧。
不过那样,也不错。
我握紧厄休斯给我的、姐姐的遗物,或许厄休斯早就知道我会殒命于此,这支发卡,是他给我的送别念想吧。
但那都不要紧了。
临近死亡,那些恐惧和胆怯反倒全部离我而去了。
我甚至开始觉得,能被用姐姐的骨头做成的□□死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最后一眼,最后一眼是阴影,阴影将我包裹。
我感到很安心,毕竟这片阴影是姐姐的力量。
我死于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