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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章 临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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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前,融雪日刚刚结束,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春归的欣喜中,多伊尔突然发动了政变。王室与贵族猝不及防,被打得措手不及。”
“随后,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局势尚未稳定的情况下,多伊尔不仅以武力残酷镇压各地的武装势力,还在王都刚铎城及其附属的繁华城市实行强制征兵政策。教会的主力部队在各地镇压,而多伊尔所率领的直净修士们和这些临时组装起来的散兵游勇则在战争前线和魔种对峙。”
“赛斯和我一回到王都,就被分开了。赛斯其实是被关押在了一处秘密地点,和现任的教皇,奇尔迪亚一起,后来塞可瑞特也被关了进去,但他们想方设法逃了出来,现在塞可瑞特正在赶来的路上。”
“等等,塞可瑞特?”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安执点点头。
果然,塞可瑞特和多伊尔并不完全处在一条阵列上。
但没想到,多伊尔为了自己的目的,能同时囚禁他的父亲和妹妹,虽然我不知道赛斯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就是了。
“我不清楚多伊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据赛斯所说,奇尔迪亚有对多伊尔的目的进行过猜测,说他可能是想将生命作为燃料来发动大型术法。”
“我看到他在战场的地面上所刻印出来的阵了,恐怕八九不离十。”
我接话。
“其他的目的……我不太清楚……”
安执沉默了一瞬。
“他……他的行事作风,有时候有很强的目的性,有时候又……好像什么意义也没有,所以我……”
“他好像是为了取乐一样。他将所有的王室成员和重要贵族像牲口一样地关在这里,百般折磨,然后让我这个——曾经的公主为他们送饭,他还每天带我到城墙上看战场上的惨状,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要我学习,可是我……”
安执的眼睛痛苦地闭了起来,我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安慰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反感【精神操纵】,所以我也不能用那种方法带给她虚假的轻松,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干瘪的言语安慰着她。
好在,她自己调整过来了,继续说道:
“奇尔迪亚估计,多伊尔不会让战争拖延到秋季,也就是说,这场战争结束的契机、那个大阵发动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格亚。”
“我们本可以等着塞可瑞特来,但或许她会无暇他顾,或许她蜉蝣难以撼动大树,总之这个希冀其实并不可靠。”
“我们只能自救,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多伊尔像抓住老鼠的猫,可能会与你玩耍,也可能会在饥饿的时候咬断你的脖子,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分钟,都如履薄冰。”
“但是我和赛斯,都毫无办法,我太弱小了,赛斯又是纯粹的武斗派,只有你,格亚,兵者诡道,或许你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转变。”
安执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压下了自己悲观的话语。
“我……”
我很想说,我有办法。
但事实情况就是,我没有。
我可以使用【精神操纵】,但我的魔力使用习惯是眼睛,守门的直净修士们都用白纱将眼睛覆盖得完完全全,从一开始对我施展术法就很劣势。
更不要说还有着迷人眼的光幕,如果要解除这光幕结界,寻常的操纵手法根本不可靠,必须要深度操纵才是,不然很容易就会让人意识他正在被操纵。
而且,直净修士,听介绍,是和死士性质差不多的部队,意志坚定,很难担保他们能那么轻松地被操纵,何况他们还有两个人。
我之所以能对那么一大批魔种进行精神上的整合,其实是因为他们从心底里愿意相信我,所以我才能施展一些最简单的暗示。
像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成功概率实属不大。
但是这些话我不能在安执面前说出来。
不难看出,她受瘴气的影响已经很大,如果这时再掐灭她的希望,我……
我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想办法的。”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实我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做点……垂死挣扎的尝试。
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不能够入睡,左思右想也只能有个风险极高的方案雏形,除非有转机,不然……我们必死无疑。
但我没有想到,转机会来得这么快。
那既是转机,又是死亡临近的钟声。
多伊尔来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冰冷的地下响起,带着伪装出来的温暖,和来源于术法的蛊惑。
他说:
“好啦,尊贵的诸位贵族、诸位王室们,都起来动一动吧,快到暑消节了,我有场节目想请诸位看呢。”
暑消节?
我的心因为这个字眼猛地颤抖了一下。
奇尔迪亚说,多伊尔不会让战争拖到秋季。
而暑消节,是夏季结束的预兆……
这也就是说,多伊尔……
而且,我来的这么些天,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些贵族被多伊尔叫出去过,多伊尔现在做这些事情……
我不能不认为这是某种预兆。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多伊尔早就懒得掩饰了,不,应该说,他在发动政变的时候就懒得掩饰了。
我正心中焦虑地思索着这些,没想到多伊尔会直接走入我所待着的牢房,带着安执一同。
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道:
“嗨,格亚,在我们家住得还开心吗?抱歉啊,没有什么好的房间了,只能让你屈尊住这边了,但我绝对有好好为你精心装饰过!”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自己的说辞很满意。
随后他抬起手,敲了敲那面光幕:
“就拿这个结界来说,它可是我亲自设置的,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啊,虽然不知道经过我可爱的直净修士们的缝缝补补后,它还会不会是原来的那一面结界了。”
说到这里,他眉宇之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悲伤,就好像真的在为这个哲学问题而感到烦恼。
我没有回过他哪怕一句话。
就像那天在他的房子里时一样,也像那个半夜在厄休斯的房间中一样。
我面对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出。
他的眼珠转了转,又换了个话题:
“哎呀,我也没想到,你的道德感会这么强,竟然连你一直想达成的愿望都可以为之不顾。但我也没有办法的啊,你那么说话的话,破坏了我和厄休斯共同的愿望可就不好了。”
我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
“说到这里,”
多伊尔的眼睛微微眯起:
“格亚呀,还是要谢谢你,已经帮我和厄休斯把那群魔种给驯服了,那可是比寻常人类要珍贵得多的燃料,要是他们逃跑了的话,我可是会心疼的。”
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涌上我的心头,但我什么都做不了,遑论多伊尔的自身实力,那两个直净修士还在他身后站着,就像没有名字的影子一般。
所以我只能怒视着他,用我这双没有任何威慑力的琥珀色眸子愤怒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被我抓了以后我用了什么理由去掩盖吗?我说你瘴气发作了,需要静养,有厄休斯和克里斯托弗在,根本没有人怀疑这个借口的真实性。那些傻乎乎的魔种,一个个听到这个理由以后就像你现在一样愤怒、自责,认为是自己打仗太温吞的错,哈哈,他们还是这么傻,不是吗?几百年间都一样,所以才总是一次次冲上来,又退回去,再冲上来,再退回去。”
“厄休斯也一样……”
最后的这句在他的喉间被极小声地吐了出来,我甚至有些听不清楚,但我再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我一个跨步冲上前,抓住比我高得多的多伊尔的衣领,安执试图阻拦我,但却没有成功。
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调笑地看着我,说:
“你可不能和我靠得这么近,塞可瑞特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
我被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抬起拳头就想给他一拳。
可我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嘘,”
他又一次将手指竖起,放在自己的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听。”
骤然,不管是不是出于自己意愿,整个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听清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赛斯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到底在心里是怎样看我的……”
“……我是你的孙子啊,我是阿尔普提斯亚家的……”
“……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一定得被你保护起来……我为什么就一定得用你的生命去换我自己的……”
“你从小教我的那些……”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那么多的话,用的还是那么激动的语气,我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安执,发现她也是同样的震惊。
但是他所对话的那个人,始终一片静默。
等到厚重的脚步声响起时,多伊尔才笑道:
“看来我们亲爱的元帅大人和他的孙子告别完了,那我们也得走了,再见啦,格亚,我希望我们俩没有再见的机会。”
我自然而然地把这当作了死亡宣言,心中五味杂陈。
“啊,对了,”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眼睛眯了起来,说道:
“你们俩是好朋友呢,我给你一些时间,用来和格亚告别吧,安执。”
“但记得,只有一些时间,我在城墙上等你,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会来找你,安执。”
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叫人完全无法弄懂。
我和安执面对面,不知道在这最后的几分钟里,到底该说些什么。
只见安执露出了一脸的坚决,耳语道:
“多伊尔把人都带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如果要做,就只能趁现在。”
我心下一惊,看来安执早就知道了,我的拖延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
但现在,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在我紧张地等待中,安执走了出去。
半晌,她拖着已经昏迷的直净修士走了进来,额头上满是紧张出来的汗意:
“还好他对我没有防备,给了我机会让我在他后脑上敲了一下,这一下可是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言罢,她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一定要成功啊,我是相信你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和赛斯,也是。”
隔壁的房间没有任何声响。
看来和元帅的对话让赛斯陷入了消沉。
我看向那个昏迷着的直净修士。
接了点水洒在他的脸上。
意识不清,趁隙而入。
啊,是啊,我会成功的。
我们会再见的。
和安执,和赛斯,
还有,和塞可瑞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