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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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这般轻易就下了山，是谢秋无怎么也没想到的。
宋文漠轻声细语地解释：“丹修课每周所需的药材种类繁多，平日里大多都是我下山采买，所以传送阵的符咒，我也随身备着一份。”
“外门弟子的丹修课，都是从最基础的丹药炼起，用料消耗大，却又不算贵重。比起在山上种植，来镇上采买才是最划算的法子。”
谢秋无笑了：“那宋师兄这般岂不是算监守自盗了。”
宋文漠也想到了这一层，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上周的丹材确实消耗得差不多了。先前小溪又那般口无遮拦，我这个做兄长的……的确该赔个不是才是，顺便下山将所需的丹材补齐。”
三言两语间，谢秋无想要打探的消息便已悉数落入耳中。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从这位单纯的话痨身上入手，也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秋无忽地来了兴趣，问道：“诶对了，平日里云涯仙君也会像今日这般去给你们上课吗？”
宋文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连内门弟子们也都鲜少能见到傅师兄，请他来授课……那可是从未想过的。”
他想了想，悄然凑近：“我感觉啊，这一次傅师兄肯来，多半是因为你。”
谢秋无脸上笑容微僵：“因为我？”别吧。
“你才与家人分别，独自上山问道，多少会有些不习惯。”宋文漠眨了眨眼，“第一日有人陪着，自然也安心些。”
“师兄肯定是想到了这一事，宗门中有好多外门弟子第一日上山哭得稀里哗啦的。”
“……”
谢秋无沉默片刻，忽地开口问：“说起来云涯仙君他……会炼丹吗？”
“炼丹？”
宋文漠想了想，实在有些想象不出那幅场景，不确定道：“我也只远远见过傅师兄斩妖除魔，至于炼丹……还真不知道。”
那就是不会了。
谢秋无想到了石上小轩里那一架子从跌打损伤到起死回生的丹药，思索了片刻——果然不可能是傅别尘亲自给他炼的。
没走多久，两人便抵达了酒楼。
门扉大开，酒旗飘扬，内里依旧门庭若市。谢秋无还未踏足，扑面而来便是满面酒香。
他前两日来时太过匆忙，满心想的都是怎样才能逃离崇林山和傅别尘，根本无心驻足。
据说这一带盛产灵草名为玉川，由此灵草酿就的美酒更是远近闻名。
谢秋无舔了舔唇，有些馋了。
“诶呦，这不是小漠嘛，今日怎么有空来庄姨这儿逛逛？”阁楼上的老板娘眼尖，第一时间就瞧见了宋文漠，笑意瞬间堆满了脸，提着裙摆快步迎下楼来，“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曾来过了，我还以为你都把庄姨给忘了呢。”
宋文漠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不免有些拘谨，忙回以一笑：“那怎么能呢，把谁忘了都不会把您忘了的，今晚多有叨扰了。”
庄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叨扰不叨扰，你能来庄姨开心还来不及呢。”
“说起来，你爹昨日也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你说。”
宋文漠微愣，随即眼神一亮，而后又黯淡了下来，摇头道：“没有，他还未曾联络过我。”
庄姨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抚性地摸了摸宋文漠的脑袋。正想多寒暄几句，目光却随着他侧身的动作落向他身后。
她脸上的笑意蓦地滞住：“这位是——？”
谢秋无全然没在意，脑海里还盘旋着那夜在酒楼里察觉到的结界痕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墙面。
目前看来，并无异样。
宋文漠开口介绍：“这位，便是今年问道大典上被我们剑尊掌门亲自收为关门弟子的谢师弟。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今日正好也是带他熟悉一下环境。”
谢秋无收回手，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庄姨微僵的神色上，笑道：“这位……庄姨？我这么称呼应当没错吧。总觉得你看着格外面熟，莫非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庄姨动了动嘴唇，倒是宋文漠急忙接过话头了：“庄姨的酒楼在镇上颇有名气，应当是谢师弟先前来参加问道大典的时候，偶然在街上见过一面吧。”
“诶，原来是这样。”谢秋无笑眯眯道，声音中听不出几分真假，“也有可能是我认错了。”
他彬彬有礼地供了拱手：“那便劳烦庄姨，替我们开一间上宾楼了。”
这位庄姨似乎并不想见到他，丢给宋文漠一枚令牌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宋文漠没见过庄姨跑得这么快，哪会来不是在他旁边绕半天，一会让买这个一会让买那个。
不过谢秋无心心念念的酒倒是没少他的，两人落座上宾楼时，桌案间早已摆好酒盏与点心。
房门一阖，椅子还未坐热，宋文漠已然弹指布下结界，随即“哗啦”一声弯下身去，语气急切：“对不起！！”
谢秋无眨着眼，不明所以：“……没关系？”
宋文漠声音闷闷的：“谢师弟，你居然一眼就看出庄姨的身份。”
……什么身份？
谢秋无鲜少见到脑回路比自己还跳脱的人，一时间没跟上，张着唇呆了半天。
他方才只是觉得那老板娘身上的气息有些许熟悉，再加上她看到自己时的异状，便随口试探了两句。
宋文漠苦笑道：“我从前也曾带几位师弟师妹们来庄姨这里蹭饭，但他们都未曾发现庄姨魔修的身份，所以今日也……不愧是掌门剑尊亲自选中的弟子。”
“实不相瞒，庄姨在我小的时候于我有恩。我小的时候，爹娘忙着除魔卫道，基本上都找不着人。还是庄姨将我和小溪带大的……谢师弟，你看这样行吗？今日的酒随你畅喝，若是喜欢，回去时再带几坛也无妨。只是可否，将此事当作不知情？”
谢秋无抿了一口酒，淡淡应了一声。
没明白这孩子的脑回路，一听到酒畅喝这几个字儿，一下子就将这芝麻点大的疑惑抛之脑后了。
算来算去，不过就那点破事，谢秋无不想管，也懒得管。
“说起来，我爹现在还在宗门里当值，前些日子被派去西区讨伐妖魔了，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宋文漠一说起来自己的事就滔滔不绝，叽叽喳喳地一句接一句，“下次若是我爹有空，我带谢师弟见见我爹，顺便还能从他那里顺走什么灵宝之类的，嘿嘿。”
“……”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颇多，谢秋无有一肚子怨言无处可发，无心去附和宋文漠的话。他举杯斟满，神情闷闷地正要一饮而尽。
耳侧却忽地掠过一声极轻的异响，像是极细的羽翅拂动。
一缕温暖的风随之穿窗而入，轻轻挑起他胸前几缕漆黑的发丝。谢秋无心头一阵悚然，猛地放下酒杯，凌厉的灵气已化作一道寒光，直冲窗棂。
“谁！”他厉声喝道，甚至都要以为是某个追杀他来的魔族。
薄如蝉翼的窗纸瞬息间被撕成两半，碎屑随风飘散。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什么可疑的人，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羽翼末端泛着淡蓝色灵光的鹤……正半蹲在窗棂上，瞪着眸子，凌乱的羽毛簌簌而落，似乎被吓得不轻。
锋锐的灵力在指尖明灭后消散，谢秋无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扭头问：“你庄姨还会在酒楼里养灵宠呢？”
宋文漠已经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确定道：“应，应该没有吧？”
这么一来一往，灵鹤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瞳一瞪，奋力而起，狠狠啄在了谢秋无的脑袋上。
逆徒！！
谢秋无：“嗷！！”
他捂着脑袋，不可置否地想，难不成他现在已经沦落到要被一只禽兽欺负的地步了吗？
随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半晌过后，谢秋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头，神色阴沉地盯着这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鸟。
它在偌大的雅间里太过灵活，谢秋无想抓都抓不着，还时不时地会被啄上一口脑袋。
另一边，灵鹤只脚站在房梁上，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从容。
谢秋无的速度极快，动作之间还裹挟着灵气，下手又阴又狠，若不是灵鹤的修为确实比他高上一大截，现在指不定尾羽已经全被薅光了。
一人一鸟追逐了半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心照不宣地停下手。
宋文漠越看越觉得这灵鹤眼熟，奈何半道喊了几声全被忽视了，好几次都差点被波及，只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待到人终于歇下来，他才弱弱开口：“谢师弟……”
“这只灵鹤并非庄姨所养。”他说，“我方才想起来崇林山自开山以来便有只护山灵兽，虽然我并未亲眼见到过，但据同门口口相传，就是一只蓝白羽色的……”
砰！
谢秋无一口饮尽杯中酒，手中酒盏重重一放，酒液溅出几滴，在案上碎成几点光。
他冷笑一声：“难怪，原来和傅别尘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鸟！”
宋文漠差点打翻手中的酒：“谢师弟！慎言啊！”
谢秋无气在头上，被压得透不过气的委屈与怒意此刻一齐翻涌上来，再加上一丁点有粮吃不到嘴的嫉愤，只觉得一阵心酸。
他又倒了一碗酒，抬头一饮而尽，眉梢带笑，眼底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慎言？慎言个屁！”
谢秋无掀了掀眼皮，阴恻恻地开口，“怎么，这间屋里我说的话，你知我知，难不成还会有第三人知晓吗？”
“还是说，宋师兄是那种会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人？”
宋文漠不敢抬杠，默默地摇头：“不不不，绝无此意！”
“也不知道那狗贼年幼时怎么上的学，平日里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拜入崇林山来是为了还钱，债主似的天天摆着一张死人脸。诶不是我说，宋师兄，难不成他是个面瘫吗？诶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宋师兄涨红了脸，苦不堪言：“这，这……”
谢秋无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兀自道：“没事，不必说了，你的苦楚我也都知道。你们炼丹课有学那种丹吗，就是那种能治面瘫的药，我替他炼一颗，也算我行善积德了。”
那酒中蕴着灵气，入口即化，顺喉而下，比寻常灵酿更烈几分。他明知今夜喝得有点过，却还是止不住那股郁气，胸口积着的烦闷像被滚烫的酒一激，尽数翻腾上来。
原先栖在房梁上的灵鹤不知何时飘飘然落了下来，歪着脑袋听他抱怨。
时不时地还嘎上两句，也不知是不是在附和。
反正，倒是让谢秋无看它顺眼些了。
他靠着案几，乌发散落，脑袋昏昏沉沉，任由酒意在体内乱窜，烧得人心浮气躁。说着说着，便全成了醉话，想到什么就往外倒什么。
以至于那股熟悉的香气飘来时，他竟没能瞬息间反应过来。
直到它悄无声息地溢满空气，淡淡的檀香混着冷意，像是从梦外渗入。
灵鹤忽地长鸣一声，翅膀扑簌，打翻了案上的灯影。
谢秋无指尖一抖，酒盏歪倒，酒液顺着案面流淌下来，沿着他指尖一寸寸冰凉。
那一瞬间，醉意被劈得粉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