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25.0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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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尧拽着跑的时候，我正站在洮河边等烟花。
阿尧说，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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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六月初六，洮镇一年一度的烟花节。
在同事的邀约下，我和她一同坐上大巴，踏上前往这座偏僻的小镇的旅途。
路面坑坑洼洼的，大巴车几乎一整路都在颠簸，把车厢内各异的气味彻底摇匀。
我有些晕车，直到下车都处在要吐不吐的状态中。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我和同事避开了拥挤的人群，跟着导航七拐八拐走到了洮河的另一岸。大抵是觉得这里没什么人来，街道旁的路灯都在罢工，紧挨着矗立的红砖房恰好遮挡住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天昏地暗，与对岸的灯火通明仿佛是两个世界。
与我们料想的一样，只有角落的阴影处站着零散的几个人。
我和同事都不是热情的人，见大家都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便各自守着自己的一小片天地。
我站在一颗光秃秃的树干旁，这是这里最粗壮的一棵树。
同事说，这是一颗桃树，只是过了花期。
沿着河岸盛开的桃花是洮镇最大的特色。据说每到四月，河面上和小路上都会覆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用最通俗的比喻，那就是人间仙境。
只不过作为苦命的打工人，四月正是一个勤勤恳恳为老板打工的好时候。见过这般美景，也不过是因为网络的便捷。
忽然想起几年前的春天，阿尧问我要不要去洮镇赏桃花。被我以工作的理由拒绝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一直以为是她在生我不和她一起去玩的气，我接连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后依旧不见她的踪影，恼怒之下，我删去了她的联系方式。
眼前忽然弹出电量低的提示，我才恍然惊醒自己又没忍住点开她的名片。删去好友后我反悔过很多次，也向她重新发送过很多次好友申请，只是后续都是杳无音讯。
为了节省电量，我关闭了手机界面。距离烟花秀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可我唯一的消遣工具已经失去。同事坐在长椅上上闭目养神，其他人各自藏匿在角落里紧守着自己的一小片光亮。我坐不住，也无所事事，沿着河岸在坑坑洼洼的泥道上踱步，偶尔抬头透过肆意生长的纸条仰望万里无云的墨蓝色天空。
在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我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
我下意识想要尖叫，却在抬头的刹那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阿尧。
恐惧被震惊瞬间溶解，我惊喜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又有些语无伦次。将要出口的问候却被她凝重的表情抵在了喉口。
阿尧说，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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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呼啸的风，和沉重的脚步声，掺杂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我的体力很差，又加上常年坐在工作岗位上疏于锻炼，被阿尧拽着没跑出两步路就开始气喘吁吁。
耳边时不时晃过阿尧刚刚说过的话。她回来了。
阿尧说，她是那个扬名在外的连环杀人犯。洮镇是她的故乡。
她是谁呢？我并不知道。
繁忙的工作让我几乎没有时间上网，自认为离我很遥远的杀人案件我更是不会多加关注。
我现在无暇思考，大脑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嗡嗡作响，又似乎被冷气灌满，血液裹挟着冷气流遍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浸透到皮肤中，我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我们要跑去哪里，也不知道阿尧口中的她会出现在哪里。我们像是在进行一场追逐战，但是没有终点，更没有追逐者。或许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奔跑的途中我时不时环顾四周，担心她会突然从某个角落突然袭击。
极速的心跳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砰砰的撞击声让我怀疑它下一刻就要冲破我的胸口。沁出的手汗黏腻地拽着我的手心，我几次差点从阿尧的手中滑落，又被她牢牢抓住。我所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唯有手中牢牢抓住的阿尧的手，才让我感知到真实。
我们在这条单向前行的小路上时刻不停地奔跑，左侧是千篇一律的红砖小屋，右侧是形态各异的枯败树干，和绵延不见尽头的河流。
来时和同事说说笑笑十几分钟就走完的路，在紧张奔跑时却好像被延长，像没有尽头那样长。我们好像被困在了这条路上，进行永无止息的奔跑。
我分不清我们是在一直往前跑，还是被困在原地在一直做无谓的挣扎。
无意间回头，忽然不见了同事的身影，背后只剩茫茫的一片黑暗。我听到自己的胸口咚的一声，迅猛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我顶着风，对着阿尧大喊：“我同事不见了！”
“她不会有事的。”阿尧的声音很轻，乘着风轻轻抚过我的耳畔。
我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说她不会有事的。那我会有事吗？
我想要询问，却被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打断。我望向对岸，耀眼的灯火在一瞬间闪进我的双眼。灯火阑珊中，我听见了人们高声呼喊的倒计时——烟花秀就要开始了。
“五——四——三——”人们高昂的呼喊声踩着我心跳的节拍层层落下。
我无端地认为，这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二——”我紧紧地抓住了阿尧冰冷的手。
“一——”尾音被缓慢拉长，缓缓地飘进昏暗的天空中。直到我心脏的最后一拍重重落下，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我下意识循着声音回头，却看到了河堤上猝然盛开的桃花。它们紧紧挨在一起，一朵接着一朵，无序地朝着天空蔓延。漆黑的夜空是最完美的画布。
我睁大双眼望着眼前这般美景。咚咚咚的心跳声，我分不清是因为恐惧，亦或是惊讶。
寒风无情地吹拂着，粉嫩的花瓣在风的邀请下簌簌而落，在我的手心着落，细腻的触感让我无法怀疑这是梦境。
我们奔跑在花瓣堆砌的地毯上。它们都太柔嫩了，从它们身上碾压过去甚至都听不见它们发出的尖叫。
我们奔跑在花瓣营造的雨幕中。我看到面前的阿尧笑着回过头。她说，之前没赶上一起看的桃花没想到最终以这种方式看到了。
我想询问些什么，却在话将要出口时猛地撞上了她的后背——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听见她的声音。阿尧说，她来了。
转瞬间，千树万树盛开的桃花飞灰湮灭，像是被突然褪了层颜色，从天空开始一点点消散，最终落在脚下，粉嫩的世界再次重归于无尽的黑暗。只是眨眼的刹那，我就从人间仙境瞬间跌回了可怖的现实。
我紧紧贴着阿尧的后背，抓住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却被阿尧一点一点推远。
阿尧回过头，我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却不似刚才那般明媚。我听见她颤抖的声音。
“我去引开她，你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往回跑，不要回头，直到跑出这座小镇。”
我看出了她的恐惧，我摇了摇头，死死地握着她的手。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遇。我想，如果我这次松开了手，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被杀人犯追上是怎样的后果呢，这几乎不用猜。
我听见黑暗里传来清脆的踩踏声——是高跟鞋的声音。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双腿软得几乎使不上力。我的手紧紧扣着阿尧的手腕，想拽着她一起跑出这危险的境地。
阿尧的另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掰开我的手指。
“莫莫，”阿尧的瞳孔中流露出无奈的情绪，“再犹豫下去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我们约定明天早晨在我们今天遇到的那棵桃树下见面好不好，我们拉钩。”
我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之下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手，重新与她的手指相扣。阿尧是从来不会骗人的，只要是与她拉钩的约定她就一定会实现。
我愈近的脚步声中，我在阿尧的目视下朝着来时的路奔跑。
孤独比未知更令人恐惧，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我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我看到了我离开时依靠的那棵桃树，看到了在树下焦急徘徊的同事。
在她朝我招手的那一刻，烟花沿着她向上伸出的手掌窜向天空，在夜幕中绚丽地绽放。
我的耳边是嘈杂的：同事的责备声、对岸群众的欢笑声、相机快门按下时的咔嚓声、烟花绽放时的爆炸声。我在炫彩的光线中回头，却只望见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翌日清晨，我在洮河边寻到了一滩白骨。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2025.0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