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夏日长》不二乙

5、第五个夏日

　　“好尬的方式哈哈哈哈！”秦晃回到房间后，倒在床上发出爆笑，笑到肚子痛，“蓝婧，你以前可不这样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土了？”

　　蓝婧脱掉身上沾满孜然味的裙子，去浴室里洗澡：“……闭嘴啊。”

　　“姐妹帮你分析一下他的反应。”秦晃背靠在床头，叼着离开烧烤摊时关淳在老板那里顺给她的棒棒糖，仔细猜测道，“你想啊，奶茶他都直接拒绝，你要加他好友他却找了个理由，没道理这样啊，说明了什么？”

　　蓝婧打开花洒：“什么？”

　　秦晃：“他在欲擒故纵啊。”

　　“……哪里啊。”蓝婧声音闷闷的，“他明明就是不想搭理我。”

　　她也是笨，想加好友就说加好友，问人家要什么奶茶钱，搞得那么尴尬。她要是陈行直接翻白眼，幸好没什么外人。

　　“你刚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对面那个关淳都快要钻地底去了，他怎么接受你明目张胆的申请？”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和喜欢的男孩说话，都会紧张的啊。”蓝婧安慰安慰自己，“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秦晃突然没声了。
　　蓝婧洗完，裹了条浴巾准备出去，刚拉开门就被吓一跳，秦晃斜靠在墙边陷入沉思，看见她眼睛亮了亮，似乎茅塞顿开，得出了什么新结论：“或者，他是在不好意思？”

　　蓝婧突然弯眼睛，笑眯眯地问：“今晚洗头吗？姐妹。”

　　“……”秦晃呈倒立式地头埋进被子里。
　　装死。

　　第二天一大早，伍江路满血复活，三个人换装备去了小院后边的蔬菜瓜果园。
　　蓝婧很喜欢干采摘的活，以前小时候过暑假经常跟着薛贞云回乡下捣鼓菜地，在几平米的小院里，她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薛贞云专门给她立了块[婧婧王国]木牌子，她种出过番茄公爵南瓜骑士莴苣公主，后来心血来潮又改种鲜花。
　　第一朵郁金香的花瓣被薛贞云做成了书签，收藏在她那本《老人与海》的书里。

　　陈行站在树丛前，关淳和周实毫无形象地捧着一整个火龙果在吃，他往远处瞥去一眼，戴着宽大编织帽，和昨晚同等长度的半身裙换成了淡蓝色。

　　草莓摘得那么认真，看不见他啊。
　　结果下一秒，人家就转过头来，笑着喊了声：“陈行！”
　　他略带鼻音地嗯了声。
　　那么远，她当然听不见。

　　就关淳听见了。

　　这他妈的都第五次了。
　　庄园这么大，你们俩还能一而再再而三遇见，关淳想说我快看不下去了，陈行你还是把自己洗洗干净送上去吧。
　　月老没把红线焊死你也不会暗戳戳回应人家。
　　你以前可不这样。

　　伍江路张大嘴巴：“你们认识了？”
　　蓝婧说：“昨晚刚认识。”
　　她立即拎着篮子从这头跑到那头，说自己摘了好多草莓，很甜，想让他也尝尝。
　　陈行拒绝。
　　好吧好吧，她自己全吃了也行。

　　蓝婧：“你们等会去哪儿玩？”
　　陈行沉默，扭头问还在吃的关淳：“去哪儿？”
　　“……”关淳愣愣地抬头，临时想了个地点，“钓、钓鱼？”

　　秦晃凑过来搭蓝婧肩膀，朝他眨眼笑了笑：“好巧，我们也去！”
　　伍江路心说，去什么去，咱们不是打算斗地主的吗？

　　山里吹来的风格外清爽，几块长满青苔的岩石半浸在水中，苔绒被水波抚得微微颤动。

　　浅滩处漂着半截枯木，被圆润的卵石拦住，青石板铺就的潮湿岸边，歪斜的木桩系着麻绳，格子遮阳伞留出一片阴凉地。

　　蓝婧食指往上顶了顶帽子，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到底要怎么样才会上钩啊？”
　　她已经在这里坐半个小时了，虽然有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都在看陈行，很不专心。

　　“你鱼饵放错了。”
　　冷不丁，隔着秦晃的空位传过来的嗓音。
　　蓝婧听见，很快把鱼竿收上来查看。

　　“挂饵的话虫子的头从第三节刺入，保留尾部扭动。”陈行眼神扫她，短短几秒，“钓鱼要耐心等，你越急它越不会上钩，放长线，慢慢来。”

　　蓝婧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照做后重新把鱼竿抛向水里，低下脑袋，暗自勾唇笑了一下。
　　她说她明白了，对钓鱼。
　　陈行无表情地又睨她一眼，没接话。

　　太阳西沉，钓鱼的新鲜劲很快就过了，毕竟这项比耐性的娱乐活动对这十几岁少年们不太友好。

　　大家商量今晚的晚餐，说想吃日式烤肉，炉子周实能从他舅舅的厨房里偷偷薅来，食材除了蔬菜之外其他的都得现买，山上没有大型商超，肉要买新鲜的，所以只能下一趟山。

　　关淳：“我不去了，我肚子疼。”
　　周实实话实说：“我也不去了，我腰疼。”
　　秦晃憋出一句：“我、我开车技术不好。”
　　都不去，那伍江路也不去了：“我……怕黑？”

　　“陈行技术特别特别好！”关淳嘴皮子特别快，“但东西多的话他一个人拿不了，要不找个人陪吧？最好是女生。”

　　这是在点她呢。
　　蓝婧扭头：“我去。”
　　陈行：“……”

　　蓝婧回小院换了条牛仔长裤，秦晃的车就停在门前，她走两步坐上去，空调冷风吹着手臂的皮肤，很舒服。

　　陈行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放在车子外头，慵懒地靠坐着，正低头打开手机导航。
　　看她上来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收起那条长腿，关了车门后就再没动静了。

　　她疑问：“不走吗？”
　　陈行：“安全带。”

　　“……”蓝婧拉到胸前，再慢吞吞地扣进副驾驶卡槽里，一边说，“我记得你比我小两个月才对。”

　　陈行踩油门发动车子，没问她怎么会知道，毕竟他的那些信息在网上随便一搜就有：“假的。”

　　蓝婧：“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问这么清楚干嘛。

　　陈行看她，语气意味深长：“比你大。”

　　蓝婧捕捉到他眼神的意思，但注意力被他眼睛吸引住，一双锐利的丹凤眼，内钩外翘，睫如振翅，眼尾的褶子扫进鬓角里去。
　　他的头发比其他人要长，真像是日番里半死不活的丧感美少年。

　　怎么哪里都是她喜欢的点啊。
　　好带感，好难猜的。

　　-

　　快出庄园了，不远处立着一块指示地图，一对背着旅行包的中年夫妻用日语在讨论着什么，来回几句像是争吵。

　　陈行在他们旁边停车，原本半开的车窗彻底降下，说：“往左步行三百米，穿过花季长廊，五分钟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电影《爱丽丝优等生学院》取景地。两年前上映，票房很不错，电影里名场面之一，爱丽丝水中弹琴。
　　尽管只出现不到两分钟，但庄园就此名声大噪，游客络绎不绝。

　　蓝婧的关注点，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日语。
　　自然流畅的发音，平翘卷舌拿捏得恰到好处，咬字音调是独属于少年的清冽感，非常入耳。

　　陈行一年半前才回的国，从小就生活在京都，土生土长，那日语应该算是他的母语。
　　但他中文说得也很好，完全没有口音，不了解的话，根本不会知道他是中日混血。

　　那对夫妻认真道谢，陈行朝他们点了下头，车子继续往山下开，四周很安静，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

　　蓝婧余光里在瞄他搭在方向盘的那双手，修长干净，薄薄的皮肤下分布着蓬勃有力的青筋，在昏暗的环境里就像是完美无缺的雕刻品。

　　蓝婧打破沉默的气氛，嗓音有点轻：“你是中国籍吗？”

　　“不是。”陈行很淡地扯了下嘴角，把俩人之间那层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窗户纸给有意戳破，“还要追吗？”

　　这么自恋，说了交朋友而已。

　　蓝婧：“我考虑看看吧。”

　　陈行：“……”

　　啊，他懂了。

　　以退为进。

　　黎莫在零食区逛了一圈，抱了几包秦晃和伍江路喜欢吃的零食薯片丢到购物车里，又接着去冰柜拿饮料，完事后就等陈行挑选肉类食材。

　　她对这方面不太行，觉得每一块肉明明都长得一模一样。背过身，看见两个小男孩在窄小的过道互相打闹，朝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跑得很快，加上地板滑，蓝婧为了避免相撞就挪走了占道的购物车，同时往后退，等反应过来时想起后腰势必要撞上尖锐的货架角——然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传来。

　　她回头看，是陈行的手挡住了。他低着头，依然在专心挑选牛肉，蓝婧开口说了声谢谢，他正好挑完，把手收回，嗯了声。

　　重新坐回车里。
　　——嗡嗡。

　　h：[怎么样了？]
　　l：[什么怎么样。]
　　h：[单独相处的进展啊！]
　　l：[一起逛过超市算朋友了吗？]
　　h：[……]

　　陈行：“喝奶茶吗？”

　　蓝婧还在键盘上敲字想问问秦晃车里的歌单是什么风格能不能播放时，听见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愣愣地抬起头，表情茫然：“啊？”

　　陈行已经转着方向盘让车子拐了个弯，踩下刹车停在路边，下车前和她说：“等我五分钟。”

　　用不着五分钟，陈行很快回来，一杯草莓椰果冰奶茶送到蓝婧手里。

　　吸管已经戳好了，她眨巴眼睛，转头盯着陈行看，想问他什么意思啊，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有进展。

　　他启动车子，说，“还你。”

　　蓝婧喝了一口，喜欢的甜度。
　　她咬着椰果解释：“我昨晚真的不是想问你要钱，没有那个意思。”

　　陈行：“我知道。”

　　你只是对我有别的意思。

　　蓝婧：“你知道还骗我。”

　　陈行：“……”

　　骗你就骗你，撒什么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