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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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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之前的记忆,对我来说,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只记得几个零散的片段。
我记得父亲两颊凹陷进去的病容,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咳嗽,好几次我从睡梦中惊醒,都会听到隔壁房间里他的咳嗽声,他有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却完全不能停下来。每当这个时候,姐姐总会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手,握紧我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我安慰。
我记得母亲在晚上做针线活的身影,昏黄的灯光下,我看着母亲温柔的侧脸,劝她去睡觉,她总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然后继续帮家人们缝补衣服。最后我实在忍不住睡着了,靠在母亲的腰侧,恍惚间感觉到她抱起我,轻轻放到了床上,然后替我盖好被子。
我记得哥哥和弟弟带着我一起去河边摸鱼,他们俩是天生的淘气鬼,整天窜东窜西的,姐姐不和他们一起去,他们就带着我去河边,他们能捉到很多鱼,可是我却一条都捉不到,我委屈地要哭,他们俩连忙把自己的鱼都给我,回到家里,他们夸我厉害抓到了很多鱼,姐姐总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然后接过鱼,我们晚上就有了鱼吃。
还有一些记忆,可是我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了。一场瘟疫到来,我家里除了姐姐之外的其余人全部染病,很快就接连去世。我是最后一个失去意识的,我听到了姐姐的哭声,她求我不要死,她求上天让我继续活下去,她求神明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我多想抬起手在摸摸她的脸,多想睁眼再看看她的脸,可是我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感觉我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正在向上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睁开了眼。
我看到姐姐正抱着妈妈的尸体嚎啕大哭,我开口喊她,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姐姐……”
她似乎猛地哆嗦了一下,很快就发现是我发出的声音,她跑到我旁边,伸出手想要碰碰我,却不敢碰,好像生怕我会碎掉一样,我又喊了一声:“姐姐……”
她几乎是扑到了我旁边,看着我:“寻子……寻子……你,你还好吗?”
我只觉得自己现在轻飘飘的,但却已经没有了之前意识飘忽的感觉,我点点头,说:“我没事,姐姐,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我现在好饿啊,好想吃点东西啊。”
她立刻爬了起来,跑去了厨房给我做吃的。我只感觉头痛,意识却意外得清醒,我看着旁边妈妈和弟弟的尸体,这才慢慢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春岛寻子,却也不是春岛寻子。
我拥有了一段现代人的记忆,但是我的父母,朋友,居住地等一系列信息却已经模糊不清。
大概,我已经和寻子彻底融合了吧。
瘟疫袭来,本就有肺痨的父亲首先倒下,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接着是哥哥,妈妈,弟弟,我,姐姐一直坚持照顾我们,即使她很累,但是她依旧不放过把每个亲人救回来的希望。
只是生活并不如她所愿。
哥哥,妈妈,弟弟相继死去,我本来也应该要死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来自现代的灵魂却加入了这具身体。
总而言之,我没有死。
姐姐先让我喝了一些水,再给我吃了一些东西,接着,她开始把妈妈和弟弟尸体搬出去,埋在了院外,埋在了已有的哥哥和爸爸的坟旁。
她始终紧紧抿着唇,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即使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她也没有再哭。
我实在是爬不起来,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做完了这一切。
她跪在家人们的坟前,双手合十,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我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姐姐就坐在我旁边发着呆,我喊她,她立刻看过来,问我是不是饿了。
我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她却有些如释重负,絮絮叨叨地说:“你病中一直吃得很少,现在肚子饿是很正常的事情,姐姐已经做好饭了,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吧。”
她做了饭团,我只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个饭团,她也吃了两个饭团,收拾过后,她也躺了下来,准备睡觉了。
对于家人们的死,我始终有种做梦似的感觉,我甚至没有很伤心的情绪。
姐姐也没有再哭,她只是默默地拉住我的手。
黑暗中,我只看到了她的轮廓。
我试着去抱她,她也很快抱住我。
——两个报团取暖的人。
亲人纷纷离世,一个七岁的姐姐带着五岁的妹妹,该怎么活下去?
我只感觉无助。
她贴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的泪顺着脸颊流下。
我只能去擦她的泪。
她的泪越来越多,我擦不完,只好继续抱着她,等她的泪停了。
“为什么我不感觉伤心呢姐姐?”
“因为你还太小,不懂死亡的含义,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了爸爸妈妈,姐姐也会保护你。”
七岁的姐姐这样对我承诺。
她也确实用她的一生来履行她的承诺。
我的病渐渐好了,却一直体弱,走几步路就要喘气,邻居的叔叔说这是大病之后身体受损,恐怕以后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体弱。
对此,姐姐表示:“没关系,反正姐姐会保护你的。”
随时间的流逝,姐姐也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她也恢复了从来开朗的性格,她很喜欢说话,所以我大多数时候都在默默地聆听,时不时地接话。
生活继续这样过了下去,平静得仿佛一眼看得到底。
只不过,总会有人打破这样的平静。
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姐姐突然和我说她想去抓一些小蝌蚪回来养。
“为什么呢?”
“我总感觉家里好冷清啊,也许抓一些蝌蚪回来养可以陪伴我们。”
我不合时宜地想:等蝌蚪都变成了青蛙,在家里面呱呱叫的时候,家里确实不会冷清了。
晚上吃完晚饭后,姐姐就带着一个小盆,打算去抓一些蝌蚪回来。
但是她没有带蝌蚪回来,而是带了一个男孩回来了。
我不解:“这是蝌蚪成精了?”
我看着眼前的男孩,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回避着我的目光,他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的是,看着他,我总感觉到一股安全感。
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仿佛待在他身边就会没有任何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
他终于肯和我对视了。他有一双和发色一样暗红的眼睛,我看到了他原本被头发挡住的花札耳饰。
这耳饰,好像有点眼熟啊……
还没等我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着耳饰,他就开口了。
“缘一。”他说,“我叫继国缘一。”
我:“啊???”
什么?!
继!国!缘!一!
我仿佛被一个雷劈到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在旁边的姐姐看出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吗?”
我看了姐姐一眼。
我姐姐叫……春岛诗。
……那没事了。
我艰难地开口:“……不,没事,没事。欢迎你呀,缘一。”
姐姐和我解释:“我在水田边遇到了他,我本来想抓蝌蚪的,但是如果让蝌蚪离开自己的爸爸妈妈的话,那也太可怜了,所以我就把蝌蚪又放回去了。这孩子和我说他要和我回家,我就把他给带回来了,以后就让他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我到底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社畜,没过多久就接受了我穿越到了鬼灭之刃世界里的事实。
姐姐取出了以前哥哥用过的被褥替缘一铺床,而我则负责带他在家周围逛一逛。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我们的家不大,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
缘一不爱说话,而我在神游。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竟然沉默地逛完了整个院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必须打破僵局。
“那床被子是哥哥之前用的,哥哥去世之后就收起来了,所以可能会有些潮湿,今天晚上就将就一下吧,明天会帮你晒被子的。”
“没关系。”他说。
我们再次沉默。
我突然脑子一抽,看着他说:“从今以后,我和姐姐都会是你的家人。”
他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笑着说:“嗯。”
我松了口气。
他可算是笑了。
姐姐已经铺好床了,喊我们进去睡觉。
我们三个人并排睡在一起,我睡在中间,姐姐在左,缘一在右。
我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却难以入睡。
旁边的姐姐的呼吸已经均匀了,她白天很劳累,晚上总是会快速入睡。
至于右边的缘一,我根本听不到听到呼吸声。
我在心里叹气,日之呼吸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听到的。
继国缘一,鬼灭世界里的最强的存在。
如果说无惨是天花板的话,那么他就是大气层。
可他的人生,却也是那么的悲惨。
真正的美强惨。
而现在,七岁的缘一就躺在我的旁边。
那我,是不是可以改变,他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