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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下水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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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记绣坊内,午后阳光微斜。
邻居王婶揉着额角走进来:“简娘子在忙呢?哎哟,这大冷天的,头又疼得紧。”
喻简放下针线,起身招呼:“王婶来了,快坐。可是吹了风?”
王婶叹气:“可不是嘛!老毛病了,一换季就犯。你上回给妞妞用的那凉水擦身的法子真灵,我就想着,你见识广,可有啥治头疼的土方子?”
喻简笑了笑,转身去里屋,拿了个小纸包出来:“王婶过奖了,我哪懂什么医理。这还是以前听南边来的老人家提过,说是用晒干的薄荷叶加点荆芥泡水喝,能散散风寒,缓解头痛。您拿回去试试,若是不见好,还得赶紧看郎中。”
王婶接过纸包,连连道谢:“哎,好好!总比干熬着强。你说你,懂得真不少,还这么谦虚。”
喻简摇头,语气恳切:“王婶可别这么说,真是听来的老法子,管不管用还得两说。咱们平头百姓,身子要紧,不能全信这些土方,该看大夫还得看。”
这时,对门杂货铺的伙计小李探头进来,捂着腮帮子含糊道:“简、简娘子,我牙床肿了,疼得厉害,您有没有啥能……哎哟!”
喻简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李哥,牙疼可大意不得。我这儿倒是有个用淡盐水漱口的法子,或能暂时清清火,但你还是得赶紧去医馆瞧瞧,小心拖成大病。”
小李苦着脸:“哎,知道了,谢谢简娘子!我这就去!”
王婶也拿着药包起身:“对对,听简娘子的准没错。那我先回去了啊!”
看着两人离开,喻简才微微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绣架前,拿起了针线,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日子依旧在穿针引线和迎来送往中平稳滑过。
江州的冬天湿冷难熬,喻简用积攒的银钱买了些木炭,将小阁楼弄得暖和了些。
她开始尝试绣制一些更复杂的绣品,比如小幅的山水屏风或花鸟挂画,卖给沈先生介绍的那些文人,价格更高,也更耗费心神。
但她乐在其中,这种沉浸式的、需要高度专注的手工劳动,能让她暂时忘却许多纷扰。
只是,系统的提示音偶尔会不合时宜地响起:【攻略对象好感度:30%。】
数值还在缓慢下降。
喻简已经很少去想起赵奕川,但每次听到这提示,心底还是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时间悄然磨蚀。
转眼冬去春来,江州迎来了最美的季节。
桃花、杏花次第开放,运河两岸柳丝如烟,空气中满是湿润的花香和泥土气息。
这日,沈先生又来到绣坊,这次不是送画稿,而是带来了一封请柬。
“简娘子,”沈先生笑容可掬,“三日后,城东的漱玉诗社有一场春宴,与会者多是本地文士及一些喜好风雅的商贾家眷。诗社主事见你绣品清雅,特邀你前去,一则展示些绣品,二则,或许也能结识些新的主顾。不知你意下如何?”
诗社春宴?喻简本能地想拒绝。
那种场合,人多眼杂,与她想要的低调生活背道而驰。
“沈先生美意,民女心领了。只是民女身份低微,不善交际,恐冲撞了贵人,还是……”
“诶,简娘子过谦了。”
沈先生打断她,劝道,“你那手绣艺,埋没在这小坊里可惜了。漱玉诗社在江州颇有声名,往来者虽不乏显贵,但大多是真风雅之人,并非那等眼高于顶之辈。去见识一番,对你的绣坊生意亦有裨益。再者……”
他压低了些声音,“主事此次特意相邀,也是因之前你救治邻家幼女之事,觉得你虽为女子,却遇事沉着,有仁心,颇为欣赏。”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也可能引人怀疑。喻简沉吟片刻,只得应下:“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民女见识浅薄,届时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沈先生满意地离开了。
三日后,喻简换上了一身自己缝制的、料子中等、样式简洁大方的藕荷色长裙,外罩一件素色半臂,头发梳成利落的单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脸上薄施脂粉,掩盖住因熬夜赶工而略显的憔悴,但妆容清淡,绝不出挑。
她带上几件自己最满意的绣品——一幅《烟雨江南》小屏风,几方绣着精致兰草的帕子,便雇了一顶小轿,前往城东的漱玉园。
漱玉园果然名不虚传,亭台楼阁,曲水流觞,花木扶疏,处处透着精致雅趣。
春宴设在临水的大敞轩内,已到了不少人。
男子多着儒衫或锦袍,三五成群,吟诗作对,或品评书画;女眷们则聚在另一侧,赏花闲聊,衣香鬓影,笑语盈盈。
喻简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她这样的打扮,在众多精心装扮的女眷中,实在不起眼。
她在沈先生的引荐下,向诗社主事,一位气质雍容的中年夫人行了礼,然后将带来的绣品在指定的偏厅案几上摆开,便安静地退到了一旁,垂眸而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偏厅里已有一些其他手艺人带来的作品,如精致的漆器、仿古的陶器、别致的文房用品等。
喻简的绣品在其中,以其扎实的功底和清雅的意境,倒也吸引了几位夫人驻足观看,低声品评。
喻简只是在他们询问时,才上前轻声解答几句,态度恭谨,言辞简洁。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就在春宴进行到一半,众人移步水边曲廊观赏园中最负盛名的漱玉泉时,意外发生了。
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显然是某位官员家眷的小小姐,或许是因为玩闹,或许是被池边的锦鲤吸引,脚下一滑,惊叫一声,竟“扑通”一下跌入了池中。
“啊!小姐落水了!”
“快救人!”
“谁会水?!”
池边顿时乱作一团!
女眷们惊慌失措,尖叫连连。
男宾那边闻讯赶来,但多是文弱书生,会水的极少,且碍于礼教,一时竟无人敢立刻下水。
初春的池水依旧冰冷刺骨。
那小小姐在水中扑腾着,眼看就要沉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藕荷色的身影猛地拨开慌乱的人群,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是喻简!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救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经历过边塞生死的此刻。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激得她浑身一颤,肩胛的旧伤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但她咬紧牙关,奋力向那挣扎的小女孩游去。
好在池水不算太深,她很快抓住了小女孩的衣襟,用尽力气将她拖向池边。
岸上的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们拉了上来。
小女孩呛了水,剧烈咳嗽着,吓得瑟瑟发抖,被匆忙赶来的丫鬟婆子用厚毯子裹住。
喻简则浑身湿透,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地坐在池边石上,冷得嘴唇发紫,不住地颤抖。
“快!拿毯子来!姜汤!”
诗社主事连忙吩咐,看向喻简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感激,“简娘子!你……你没事吧?快,扶简娘子去客房更衣取暖!”
立刻有丫鬟上前搀扶喻简。
喻简摆了摆手,勉强站起身,声音因为寒冷而打颤:“我……我没事。先……先照顾那位小姐……”
她被簇拥着送到了最近的客房,换上了丫鬟找来的干净衣物,又灌下了一大碗滚烫的姜汤,身上才渐渐有了暖意。
然而,身体回暖,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她闯祸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水去救人。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寡妇、一个低调绣娘该有的反应。太过突兀,太过引人注目。
果然,没过多久,客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除了诗社主事和几位关切的女眷,还有一位气质威严、官威甚重的中年男子,正是落水小女孩的父亲,江州通判,林大人。
林大人亲自前来道谢,言辞恳切,感激不尽。看向喻简的目光,除了感激,也带着深深的探究。
“简娘子义举,令人敬佩。不知娘子原是哪里人氏?竟有如此胆识和水性?”林大人状似无意地问道。
来了。喻简心中警铃大作。她垂下眼睑,用湿发半掩住脸,声音虚弱地回道:
“大人谬赞了。民女……民女原是运河边渔家女,自幼在水边长大,略识水性。方才情急,未及多想,只想着救人要紧,让大人和各位贵人受惊了。”
“渔家女?”
林大人捋了捋胡须,目光在她虽然苍白却难掩清秀、且举止间并无粗野之气的脸上转了转,显然并未全信,但也不好再追问,只是道:
“原来如此。娘子今日救女之恩,本官铭记在心。日后若有何难处,可来府中寻我。”
“谢大人。”喻简低声道谢,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又寒暄了几句,林大人才带着家眷离开。
诗社主事也安排好了轿子,送喻简回绣坊,还再三叮嘱她好生休养,改日再登门致谢。
回到自己那间临河的小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喻简才脱力般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
她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发抖的双手,心中充满了后怕。
渔家女的说辞或许能暂时搪塞过去,但今天她跳水救人的举动,必然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林通判的探究眼神,诗社主事和其他女眷们惊讶中带着好奇的议论……这一切,都像一道道无形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好不容易才在江州建立起一点平静的生活,难道就要因为这一次的突发事件而毁于一旦吗?
【宿主,检测到您已引起区域性重要人物林通判的关注。隐匿风险等级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印证了她的担忧。
喻简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