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脾气修炼手册》鹤如

3、第三页

　　当天晚上，夏榛睡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时，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

　　但窗外的蝉鸣，柔软的棉被，舒适的温度和香薰，无不在提醒她这就是真实的一切。

　　夏榛翻来覆去地想着事情，一晚上都没睡着。

　　窗边的天色由深蓝到浅蓝，紧接着旭日初升，灿烂辉煌的阳光照在窗边，将棉被上的金丝绸缎都照得闪闪发光。

　　夏榛已经意识到这不是梦了。

　　她一只手拿起眉刀，划在另一只手上面。刀片轻轻划破皮肉，血液瞬间绽开，成了血花。

　　无论是视觉、触觉、嗅觉还是痛觉，她都能感受到。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传来刘妈的声音：“小姐，谢先生刚刚过来了。”

　　谢先生？

　　夏榛不大记得云初礼有没有一位姓谢的朋友。她把血液止住，睡衣换下，往楼下走去。

　　脑海里没有这位谢先生的信息，她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偌大的客厅不见人影，也没看见刚刚敲门的刘妈，夏榛拐进饭厅，看见长桌的另一边坐了个男人。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对方穿着套深色西装，熨烫妥帖，几乎没有一丝褶皱。他用餐的时候也是挺直了腰背，见她过来，轻轻颔首，是打招呼的意思。

　　夏榛走过去，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考虑好了吗？”餐桌上，他随口问道。

　　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每日新鲜送来的牛奶和麦片，还有厨房烹饪的糕点和三明治，鸡蛋的外圈被煎成绵绵云朵状，中间窝着溏心的蛋黄。

　　夏榛握着牛奶杯子的手紧了紧，“啊……”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考虑什么事情。

　　男人见她一副茫然的模样，皱了皱眉，但良好的教养却让他只能轻声提醒：“毕业旅行的事情，你上次说想去英国或者法国，但时间太赶了些，你八月份还有课，我的建议是只选一个，不如去英国？”

　　“英国。”夏榛无意识的重复着。

　　大概的思路已经捋清，夏榛的视线清晰了些，她露了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有些没反应过来。”

　　男人切三明治的动作顿了下：“没事，那就英国吧。”

　　嗯？

　　夏榛还没反应过来，地点就被确定完成。

　　他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签证你办了吗？下个月8号的票如何？”

　　“好。”夏榛不知道云初礼是怎样和对面这个人相处的，但目前看来，应该没有出错。末了，她还不忘补充一句，“谢谢。”

　　对面的人已经放下刀叉，双肘抵住桌沿，手指交叉在一起，悬在半空中。神情未变，然而目光更像是在审视，对于她的回应，像是有些疑惑。

　　夏榛已经出了冷汗。

　　她希望谁能出现，打断两人之间的这种诡异的氛围。

　　好在，刘妈似乎听到她的心声。她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视线率先落在云初礼的脸上，刘妈讶异道：“小姐，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云初礼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圈，在白玉无瑕的脸颊上格外明显。

　　“昨晚有些失眠。”夏榛解释。

　　这一茬还没结束，刘妈又惊呼：“哎哟，小姐，你怎么还受伤了？！”

　　她指的是云初礼左手内侧，划了一条短短的线，渗过血珠，现在已经结痂，但仍旧绯红。

　　夏榛不露声色地盖了盖内侧，刘妈已经把端进来的餐盘放在桌边，叮嘱道：“小姐，你别去碰，我去找药箱，你跟谢先生吃完可以到客厅坐会儿，茶水我都备齐了。”

　　“好。”夏榛点头，展开消毒过的白色毛巾，轻轻地擦拭了下手指。

　　从始至终，对面的谢先生没说过话。

　　到了客厅的沙发处，两人坐在沙发的两边。

　　能看得出来，谢先生是个会喝茶的人。他将滚烫的清泉水倒入紫砂壶中，又用漏斗过滤了一番，最后聚成小小的一盏。

　　片刻，他把她的那份递了过来，夏榛见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去接，指尖却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一起。

　　像触电，夏榛当即就松开茶杯。

　　与此同时，谁的电话不知道响了起来，是手机铃声的系统音，反复循环着同一个调。

　　急促又冷漠，就像是个忙着办事的公司高层，只有效率没有感情。

　　下一秒，男人动作一顿，把茶放在茶几上：“初礼，你帮我拿一下。”

　　他的西装就搭在夏榛的后方，手机应该是在衣服兜里。

　　夏榛把衣服取了过来，搭在自己的手边，另一只手则在不停的摸索。

　　西装是舒适的面料，即便是最普通的款式，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上面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将夏榛整个人包裹起来。

　　手机被找到，装在西装内里的夹层里。

　　她拿出来，正准备递过去，却还是无意地扫到来电人的姓名。

　　江彻。

　　“是谁？”他也看见了她的动作，问的却很自然。

　　“江、彻。”夏榛复述。

　　这个场景，在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夏榛猜想，这位谢先生看上去比云初礼年龄大一些，做事的风格也很成熟，应该是她的某位哥哥？但两人的关系应该是陌生有余，熟悉不足。

　　这位谢先生对于云初礼的态度也算不上热络，所以夏榛就默认了这种相处方式。

　　谢少爷按下接听键，听筒对面的人像是终于被放了出来，有了解放自我的天性，率先喊道：“谢之岛！你终于接电话了！”

　　谢之岛本人还没来得及把听筒贴近耳边，对面的人音量又大，夏榛自然也听见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有什么事吗？”不同于听筒对面的热情，谢之岛的态度说得上是有些冷淡，他掀起眼皮，还朝夏榛的方向看了一下。

　　夏榛的视线没有落在谢之岛那边，而是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茶杯的水面上。

　　原来这位谢少爷叫谢、zhi、dao。

　　江彻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两人是大学同学兼室友，这点脾性他从大一开学就有所领略。“没有，班长说举办同学聚会，问你要不要参加。”

　　毕业的那届学生里面，现在就谢之岛混得最好。虽然他处事极其低调，但谁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儿子？

　　总之，优越的家庭条件再加上自身的努力，谢之岛已经领先他们一大截。

　　“没空。”谢之岛的回答很简短，“你帮我拒绝就行。”

　　他根本没有班级群，也没有其他同学的联系方式。

　　说的没空，也是真的没空。

　　谢之岛从毕业开始，就没有再休息过。工作忙得他需要连轴转，现在陪云初礼去英国的时间，也是他加班两周挤出来的。

　　为什么对云初礼有空？

　　因为两人是联姻，是为了两个企业更好的发展，他作为男方，又比云初礼年龄大上几岁，自然需要拿出诚意。然而从前就不熟悉的同学们，就不太值得他花费时间了。

　　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但参加同学聚会这件事的核心内容，都是联络下感情，交流下事业，或许对于其他人有用，但谢之岛自己就是最大的人脉，所以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从来不浪费时间。

　　也许，骨子里他就是个势力的商人。

　　“好吧。”江彻也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他在另一边点点头，“那下次我们再私下聚。”

　　“行。”

　　电话挂断，谢之岛的视线落在云初礼的这副外壳上。

　　作为结婚对象，云初礼无可挑剔。长相端正、气质上乘、家境优越。

　　两人是门当户对，看她就像是照镜子，没有意思，但却最保险。

　　哦，不对。

　　谢之岛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勾起嘴角，有些漫不经心的嘲讽意味。

　　他想起来的是，云初礼的成绩。

　　上次听见谢成均说到云初礼可能会成为自己未来妻子的时候，谢之岛就提前调查过她。

　　成绩是怎么来着——
　　语文75分，数学32分，英语48分。

　　真够笨的。

　　不知为何，今天云初礼看上去比往常沉默了不少，甚至说得上是有些反常。

　　虽然他们刚认识一个月，但云初礼的性格，他也有大概的了解。

　　这种性格上的反常，从今天见面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但只觉得这是云初礼又想出来的什么把戏。

　　不过，他不关心。

　　谢之岛把手机放在一边，起身拿起西装，准备离开。

　　公司里还有很多的事情，他今天也只是履行责任，过来看看她。

　　两家人的联姻关系需要巩固，谢之岛又比云初礼大上五岁。他不介意自己主动些来维系关系，以此来确定云初礼会在二十岁和自己结婚。

　　无论是今天的疏远还是往日的亲近，对于谢之岛而言，都一样。

　　她是什么态度，他都接受。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夫妻。

　　看这模样，是他要走了。夏榛坐在一旁暗地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要送他。

　　甚至看上去比谢之岛还要着急。

　　往常，云初礼都会稍作挽留，眼眸里的不舍情绪都不是装出来的，然而今天，实在是奇怪。

　　谢之岛穿上了西装，又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两人同时站着，夏榛只到他的胸口处，对方的压迫感十足。

　　夏榛眼神已经不知道往哪里放。

　　看上去，有些心虚的模样。

　　不知道想到什么，谢之岛勾了勾嘴角。他对于情绪的感知能力格外的强，不然也不会把公司的人情关系做到如此妥帖，妥帖到没人会挑他的刺，还会称赞他年少有为。

　　所以，云初礼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他只能想到一个缘由。

　　如果她对自己不感兴趣，那，她就会对其他人感兴趣。

　　按理来说，这对他来说是不重要的，但是两人有巨大的利益链捆绑，他不能看着云初礼有“毁约”的倾向。

　　看来，还是应该适当的示好，拉近两人的关系。

　　谢之岛把茶杯搁在桌垫上，突然开口：“初礼，今天的茶还满意吗？”

　　问这话的原因，是因为这茶叶是刚刚他拿过来的。谢家老爷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一克值千金。今天他说自己要过来云家别墅，爷爷特地嘱咐她捎过来的。

　　茶叶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表现对她的重视。

　　“满意。”夏榛下意识回答。即便她根本没感觉出来这茶叶泡出来的水和三块钱的茉莉清茶有什么区别。

　　“好，下次过来我再给你捎一些。”谢之岛已经踏出门外，他语调平淡，自然地揉了揉夏榛的脑袋，“回去吧，外面很热。”

　　温和的语气，为她着想的行为，每周两次的陪伴。

　　他的一切行为，都像个合格的未婚夫。

　　门口的黑色的宾利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现在见到谢之岛出来，司机连忙下车，小跑过去打开后方的车门，恭迎在旁边。

　　“好。”夏榛也不想再送他。

　　和他在一起，心跳都要暂停了。

　　大约是云家别墅的很大部分人，都是夏榛熟悉的，但对于谢之岛，她一无所知。如果她的性情突然大变，很可能会被当成精神病，即便这也算报复云初礼的一种方法，但现在她才是云初礼，被关进去的大概是自己。

　　这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退回到屋内，夏榛原路返回，这时候，她看见被谢之岛落在茶几上的手机。

　　下意识的，她拿起来，转身，想要赶在他离开之前喊住他。

　　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行为。

　　“等等！”夏榛小跑到大门处，谢之岛刚关上车门，车正在启动。

　　她的“等等”没被听见。

　　下一秒，车开出去了。

　　黑色宾利平缓驶出，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但还是可以喊住他的。

　　“诶——”夏榛的音调变得比刚刚还大，她只想喊住他，也忽略了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是怎样写的。

　　她模仿着一个大概的音调，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喊道：“椰子岛——！”

　　“你手机忘记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