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结局5『坠落』（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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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路西弗先生！路西弗先生！”
女孩名叫拉尼娜，年幼的时候被孤儿院收留后又出逃，是附近的流浪拾荒者。
她的动作很轻，像似对待易碎的制品，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打满补丁的脏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块破布，随后打开。
“给你。”
拉尼娜拿出几枚有着污垢的硬币，用自己的手指使劲地搓了搓上面的污渍后，递给了比利。
比利看了看手中的硬币，又看了看坐在桌前并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分给女孩一丝的路西弗，依旧目不转睛地拿着放大镜在看些什么。
“路西弗先生。”
他小声地提醒道，但对方没有回应。他又扭过头看向拉尼娜，那藏在打结的刘海下的是一双澄澈的眼眸。
好吧为了女孩这双眼睛，比利鼓足了气，打算直面凶巴巴说话难听的路西弗·米勒先生了。
不过，就在他大声喊出对方名字的时候，路西弗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了多少次拉尼娜，我不要你那脏兮兮的小东西。”
“难道我这本书的价值还配不上你这个人的价值吗？需要你用这种腐朽的玩意来和我进行交易？”
比利偷偷瞄了瞄拉尼娜，害怕对方会被路西弗的坏嘴巴弄哭。不过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他会这样说话，女孩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适，甚至是吃力地踮起脚，双手撑在桌子上奋力力争。
“我、我、我想自己买下那本书！”
“不行。”
“可、可是！”
“不行就是不行。”
路西弗的书店有很多书。一部分是拿来卖的，一部分是免费的。拿来卖的书都是些八卦周刊，而那些免费的才是名著阅读。免费的书可以让客人随意拿走，也可以坐在书店看，但绝对不能用钱买下。
“那让我帮帮你吧路西弗先生，我不想不劳而获。”
拉尼娜有着自己的信条，她不喜欢因为自己是拾荒者的身份就被人看不起，尽管她心里很清楚路西弗并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雇佣童工。”
“可比利哥哥不也是未成年？”
突然被点名的比利一哆嗦，现在想想看他帮路西弗打扫房间这种事情，对方给自己钱似乎也算得上一种雇佣童工。
他看向路西弗，哪怕被拉尼娜点破这其中的秘密对方也没有表示，依旧是那副老样子。
氛围渐渐变得尴尬起来，两人谁也不肯先败下阵来，夹在中间的比利欲言又止。最后，当他试图为路西弗辩解什么的时候，挂在大门的铃铛响了。
转头望去，一群胡子拉碴的男人们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少人手里还拿着铁锹和其他棍棒。
“比利。”
路西弗淡淡地喊道。
尽管比利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现在的自己并不能成为那个令人称奇的“神奇队长”，只得老实地听从男人的话牵起拉尼娜的手，向着后屋快步走去。
然而他们刚迈出一步，来人就抄起铁锹砸在一个看上去很昂贵的花瓶上，让原本安静的书店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实说那个花瓶的价值，比这个书店还要高。”
路西弗在轻描淡写地抛出爆炸性的言论后站起身，丝毫不在意来人们几乎发黑的脸色，只是走到比利和拉尼娜身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那些充满恶意的视线。
“下午好，史蒂芬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一周。”
站在后面的比利看不清路西弗的表情，不过他有些惊讶，因为那个时常板着脸、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的书店老板，竟然会用那么轻快的语调说话。
“我最亲爱的路西弗，你知道的，你弟弟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史蒂芬·戴维斯，是天/堂/赌/场的专门打手，是附近非常出名的“大人物”。而他口中的“路西弗的弟弟”，名叫杰克·米勒，是已经离世的米勒先生的败家儿子，不仅喜欢毒也喜欢赌，但赌运非常差。
当然，赌运差是一回事，赌/场从中作梗又是另一回事。
男人清了一下嗓子，随后把唾沫吐在地毯上，又用脚狠狠在上面踩了几下。
“我不管这间房子的继承权到底归不归那小子，反正白纸黑字已经写清楚了，现在这地方归我们管。”
不管是对方的霸王条款，还是把污秽物吐在路西弗最宝贵的地毯上，比利心中涌起的熊熊怒火此刻在他的胸腔横冲直撞。然而他的话音还未出口，就被身旁的拉尼娜抢先了。
“神、神奇队长会来收拾你们的！”
女孩的声音颤抖抖的，却依旧鼓起勇气指责恶人的罪行。
“哈哈哈哈哈，神奇队长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史蒂芬和那群男人一起大笑起来。
“神奇队长哈哈哈哈，神奇队长来了又能怎样？”
这并不是史蒂芬第一次来书店找麻烦了。可纵使神奇队长将他们送到警/察/局多少次，他们照样如约而至。
比利咬紧下唇，下垂的手指渐渐蜷缩成拳头。哪怕指甲掐进肉里所带来的刺痛，他的视线都死死地盯着那群人。
可是，他们说的没错。
神奇队长来了会怎样？神奇队长来了又能怎样？
对于年轻的比利·巴森特来说，对于刚出道的神奇队长来说，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注定是万丈鸿沟。
他们还太年轻，太过理想主义，误以为每一个问题都能找到答案。
2.
当神奇队长打击罪犯结束后想拼尽全力去救火的时候，被大火包裹住的书店已经无力回天。
红红的火焰和蒙蒙的白烟相互交织，两侧的火舌冲到半空中如太阳坠地，天火迸发。
“我很抱歉，先生。”
神奇队长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道，尽管他想再多说些什么实质性的话，但作为神奇队长来说是不行的，他们并不认识。
男人回过头，两人的双目不期而遇。过了半晌，他才听见对方的声音。
“你不必为此烦恼。”
看见路西弗又皱起的眉头，神奇队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知道，他又要挨上那些尖锐的说辞了。可那也没办法，谁让『神奇队长』并不清楚对方的雷点，一想到还要装出委屈的模样他就有些难受。
然而，那些劈头盖脸的说辞意外的没有袭来。
“我不明白，路西弗先生！”
说出这话的是拉尼娜，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生气。
不过神奇队长倒也能理解，因为拉尼娜认识路西弗还要早于比利，听闻他们是在教会上碰见的。
“明明神奇队长谁都可以救，可唯独我们不行！”
女孩亲眼目睹过那名超级英雄救助福西特的人民，她也曾天真的认为他们亦可得到帮助。
“我很抱歉。”
“抱歉有用的话——”
“拉尼娜。”
意外地，男人插足了这单方面的指责。
“从那天起我就说过，不要把期望与寄托强加在别人身上。”
路西弗并非指责拉尼娜的天真，只是单纯地重复着从相遇起就强调的话语。随后，他又看向孤零零站在一旁，遭人唾弃完全蔫了的神奇队长。
“你不必为此烦恼，神奇队长。”
书店着火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情，不过比他想象中稍微更早了点而已。说到底也是由于拉尼娜和比利一遇到事情就喊神奇队长的缘故，才助长了史蒂芬他们的放肆。
当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路西弗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我没能帮到你，先生。”
沮丧且无力的情绪充斥在神奇队长心中，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很多，但到头来又做不到。
“帮我？为什么要帮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吗？”
看见路西弗露出警惕的神色，神奇队长连忙摆手解释。
“不不不，是是……是我没能拯救你的书店，我来的太慢了。”
一想到路西弗古怪的脾气和聪明的头脑，神奇队长心里直冒冷汗，他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又想让路西弗知道他的身份。这种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让他苦不堪言。
『是比利让你来的。』
脑海中被突然点名的神奇队长愣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路西弗。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又害怕自己还会说错什么干脆闭口不提了。
然而在路西弗看来，这些『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的行为举止，无不在说明是比利让神奇队长来的，况且这小子又恰好不在，更加坐实了两人之间的良好关系。
暴露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路西弗也无暇顾及了，总而言之，先得让神奇队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明天上午十点，你一个人来隔壁那条街的居民楼找我吧。4楼的第4个门。』
说完他向拉尼娜交代了几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硬塞给她。伴随着女孩愤怒的大叫声中转身离开，独自去处理书店的事情了。徒留下拉尼娜和神奇队长，大眼瞪小眼。
3.
路西弗除了书店之外，还有另一个住处。那地方很容易就能找到，是另外一条街的居民楼。街道静悄悄的，大概是因为居住这里的都是些工人们的关系，所以这个时候附近都没什么人。
神奇队长站在原地，不时地低下头、抬起头反反复复将地址和住房确认了十几遍后，不禁咽了口唾沫。他又在门口徘徊了几步，伸出去敲门的手因为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为什么不敲门？”
似乎被吓了一跳，神奇队长惊吓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是觉得其他人太过傻逼，还是觉得自己是聪明绝顶，以为戴个兜帽就能隐藏自己的身份吗？”
路西弗抱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一些食材，皱起眉头。他已经看见神奇队长在他家门口磨磨蹭蹭了将近一分钟，是真不怕有其他人发现他在这里啊。
对方不太好听的话让年轻的男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看得出有些紧张的样子。
“好了，进来吧。”
神奇队长有些忐忑，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路西弗的家。他尽量收敛着自己的好奇心，小心地打量着房间。
和书店的房间相比，路西弗的住所可算得上是“小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意外地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放置清楚，还为此专门贴上了小标签。
『等一下！路西弗先生原来是会打扫房间的吗？！』
神奇队长强压住自己的神色惊讶，在激动又紧张之余坐在椅子上，手打哆嗦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杯。
“这个茶杯的价值比我烧毁的书店更昂贵。”
路西弗冷不丁地说着吓死人不偿命的内容，让原本想端着喝一口水的神奇队长立马放在桌子上，不敢再去碰个一星半点。不过之后，他就听到对方如此说到。
“我开玩笑的。”
看着神奇队长痴呆的路西弗轻笑了一声，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又推给了神奇队长一些，并将一碟装有原味和巧克力两种口味的曲奇放在桌上。
“尝尝看吧，不旺我大早上排队买来的。”
说罢，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深蓝色的杯碟搭配着有着星星花纹的杯子，那是比利在某天送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不过路西弗很宝贵它，甚至都不愿意放在书店。
神奇队长拿起一块曲奇放进口中，浓郁的牛奶香在嘴边中爆炸开来，酥脆的口感让人不禁欲罢不能。
“你和比利什么时候认识的？”
神奇队长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路西弗。在头脑风暴几秒钟后，他刚想把组织好的语句蹦跶出来，就被对方打断了。
“人人都有小秘密，你们之间的故事我不关心，我只是担心我家小朋友的安危。”
路西弗没有隐瞒什么，很直白地讲出自己的想法。和隔壁的大都会记者认识超人不同，比利年龄还太小，他无法长时间承受人对同类的恶意。
“你不是神明，亦非机构(系统)*，你终归无法做到平等地对待任何人。”
路西弗不太喜欢比利对神奇队长的近乎火热的崇拜。
他太清楚不过神奇队长这类人了。并非是神明，而是有些奇特力量的凡人，根本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假如眼前重要的人快要死了，在稍远地方的同伴也被袭击。那么，眼前的人是否应该被帮助呢？在那个场合，在那个时间，在那个瞬间之中，没有能赶来救助的人。这样一来，你自身采取的行动，会因你和那些人们之间的不同联系而有所改变。”
说到这里，看着因为自己的指责而垂头丧气的神奇队长，路西弗不禁长叹一口气。
对于这个年轻的超级英雄虽有于心不忍，但这是必要的。
“神奇队长，你总有一天也会被迫站立于站这样的十字路口。”
“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属于『这就是我』的选择与答案。”
4.
路西弗深知比利与自己相处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对方常常对于自身想成为一个好人而烦恼，也会困恼于“为什么好人并非有好报？既然如此又何必成为好人？”。
『我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家喻户晓的故事，那是火焰天使的传说。
『那是一位与伟大的天之主对抗，将天界兵力一分为二，与主战斗的天使。』
路西弗轻抚着那柄木剑，上面大大小小的痕迹似乎讲诉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名天使一直都在守护着如同海市蜃楼摇曳的，细微的，人的思念。』
为了那些履犯恶行，千夫所指的存在——
为了那些弄虚作假，备受谴责的存在——
为了那些因自己曾犯下罪孽，而饱受折磨的存在——
『那名天使为了罪之人而战，用那火焰般炽热的眼神，挑衅般激昂的怒吼，挑起必败的战争，最终从天空中如闪电般坠落凡间。』
多么愚蠢的天使啊，多么无药可救的天使啊。
帮助那些可悲的灵魂，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那所作所为是否能称得上有意义呢？
『人们总是觉得做好人没有好报，我也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
男人拖长的尾音让比利抬起了头，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耀眼的宝蓝色，因微风吹拂而在飘浮的发丝，以及唇角勾起的柔和弧度。
忽然间，巨大的烟花在上空炸裂开来。扬起头，耀眼的、闪烁的星星点点烟火从夜空坠落而下，那是如同倾泻的流星瀑布。比利看向正欣赏着夜空中绽放烟火的身影时，他顿时发觉，在男人的身上仿佛散发着群星般的光辉。
『倘若能拼上性命，为了那些可悲之人义无反顾地踏上险峻的旅途的话——』
男孩缓缓地靠近了些，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地包裹住那双过分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这着实很难看出这么瘦弱年轻的人，有着这样一双宛如墙上斑驳印迹，留下岁月痕迹的手。
『与你同行的某个人，直到死都会记住你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结局5『坠落』（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