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嫌疑人后》洲仙

3、第3章 上吊的尸体

　　院子里。
　　雨水顺着顶楼的水管冲落下来。泥土和灰尘滑进相互遮挡的枝丫，沿着绳索冲刷了尸体身上的血污。
　　他的脖子被绳索挂着，晾在树枝上，在风中摇摇晃晃，雨水落在身上，又顺着垂下来的脚尖一连串滴下。
　　卡里斯往周围望去。
　　这是一大片荒废的院子，被木质的栅栏和破败的楼房围着，风吹着，只有窄小的间隙里狂风大作。
　　从楼房的间隙往外看。
　　红蓝相间的集装箱和废弃生锈的钢铁管道，远方的建筑只露出一个高高矗立的塔尖。
　　一个吊死在树上的尸体？
　　是鬼怪的能力？
　　卡里斯不清楚，他还没有对付这些的经验……
　　卡里斯踩在湿润的草皮上，石子与鞋底摩擦发出细小的爆裂声，他能感受到空气里咸腥的气味。
　　走出去，苔藓和不明黑色固体混合的板砖。卡里斯的白色衬衫因为雨水而紧贴着身体，寒冷从皮肤钻到骨头里面，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
　　荒无人烟，卡里斯没有看到蒋悠向他们的身影，他如同身处一座幽灵城。
　　远处细长的雨滴都会汇入大海，白色的浪潮冲刷着这座幽灵城市的海岸线，这座城市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停靠在岸边的帆船还是水面上浮起的雪白泡沫，发出哗啦哗啦的碰撞声。
　　废弃的海港，废弃的海港城市。
　　卡里斯小跑到屋檐下，双臂环抱着自己，试图赶走寒意。
　　这是一家旅馆，卡里斯抬头，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到了眼睛里，他的眼球在雨水的刺激下，分泌出透明的液体。
　　“万象旅馆”，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钢筋水泥砖墙上死死定住了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的灯管时亮时暗，里面静悄悄的，卡里斯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太阳落下后它绝对会是个合格的恐怖片取景地。
　　卡里斯没有被里面昏黄的温馨的灯光迷惑，他观察着周围陌生的景色。
　　地上铺了鹅卵石的小道，旅馆的墙壁上是星星和月亮的图案，旁边堆了些不用的木桌子和木椅子。
　　餐饮服务业常用的小黑板，正正经经地站立在门口，上面写着价格表和一些普通的注意事项。
　　旅馆整体看上去虽然陈旧却不破旧。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无边的寒冷和黑暗将会吞噬所有小看它的人类。
　　卡里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这个声音在街道上无比的突兀。
　　只有这家旅馆亮着灯。
　　卡里斯推开冰冷的玻璃门。
　　旅馆内只有四五个“人”，至少是人型生物，没有人看他，除了前台的接待员。
　　一楼是餐厅和整整齐齐的桌子，有一小块地方围起来做成了一个小吧台，里面坐了一个卷头发的接待员。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全身肌肉紧绷，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但是，什么也没有。
　　接待员有一小缕黑色的卷发掉在脸颊边，脸蛋红润而有气色，穿着身有些皱褶的女士西装，“请填写房客信息。”
　　接待员递过来一个填写信息的小本子和一只黑色水笔。
　　卡里斯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有一个常年握笔留下的茧，除了这个以外，她的手修长白皙。
　　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
　　本子上翻开了空白的一页，上面只有用墨水打印的框框和姓名电话年龄等基本信息，卡里斯填上了他的名字，不是真名。
　　“好的，威廉先生，您的房间是0418。”接待员小姐双手将房间钥匙递给他，很敬业的样子，笑容规范却疲惫。
　　‘你的老板绝对会很高兴。’卡里斯腹诽道，‘像极了社畜的模样。’
　　这是一家便宜的小旅馆，一晚上四十，不用身份证明。
　　卡里斯拿了钥匙就上楼去找房间，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外面的尸体，他得先把思绪捋一捋。
　　旅馆的地板砖是简洁的米白色，墙壁上涂的白腻子看上去已经有一定岁数了。
　　楼梯做成了回旋的样式，也许是为了看上去更高级？但是与旅馆格格不入。如同盘旋于此的长虫，臃肿的身体占据了大量的空间，它的身体静止不动，也使人无端心慌。
　　卡里斯踏上楼梯，一步一步稳稳地往上走。运动鞋接触到砖面上，声音有些沉闷。
　　去0418要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有房间，一眼望去是两排一模一样的样式门。
　　天花板离得有些近，卡里斯抬眼，看见上面犄角旮旯处的灰尘和绒白的蛛网，看得出打扫的人并不怎么负责，一块白一块灰的。
　　找到0418后，卡里斯插了钥匙，随着咔哒一声，门开了。
　　入目是普通的房间，一张单人床，白色的床单和被子，床头样式简单的桌柜，还有洗手间。
　　卡里斯坐在床边，打开了系统，熟悉的界面出现在他面前，切换的按钮还是亮的，这是一个保障。
　　现在有三个主要问题：
　　一是蒋悠向他们的去向
　　二是院子里的尸体
　　三是奇怪的旅馆
　　当然，后面的两个都可以归为这座诡异城市的问题。
　　旅馆里的人看上去正常，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疯”。
　　卡里斯从窗户看去，能够正好看到那具上吊的尸体，按理说，肯定不止这一扇窗户能看到，那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反应呢？
　　检查了一下房间，没有找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监控之类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窸窸窣窣的，卡里斯打开窗户，雨丝被风裹挟着扑面而来。
　　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犹如沉淀的灰黑煤渣，空气凉嗖嗖。
　　可能是距离远了，尸体看起来有些模糊。
　　城市依旧静悄悄的，这座城市之下是什么，这座城市之上是什么，远处除了海还是海，除了雾还是雾。
　　卡里斯再一晃眼。
　　他发现树上的尸体不见了。
　　没有任何人靠近他，就是毫无缘由地，突兀地抹除了。
　　奇怪。
　　卡里斯关上窗，尸体就像被世界擦去了一样，面前的所有静物都由三维变成了二维的风景画，然后尸体就被一双看不见的拿着橡皮的双手擦去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按照正常逻辑，会被擦除的东西代表着不合理不合适以及错误。
　　那个尸体是什么？
　　他又代表了什么？
　　卡里斯想起官方游戏简介，“在这个世界中会出现微恐元素，每个鬼怪都是人们心中的缩影，鬼怪创造的世界也是。”
　　很唯心主义的说法。
　　卡里斯的理解是，鬼怪类似人类的心理潜意识，他们创造的世界就是人类的心灵海，这个概念有点像人类网上睡觉时做的梦，鬼怪的梦就是他们的场域。
　　卡里斯灰蓝色的眼睛还倒映着窗外的枝丫分叉的大树，枝叶在他瞳孔里飘摇，染上冰原的颜色。
　　微恐意味着什么，对胆大的玩家来说当然是可劲儿地造啊。
　　卡里斯眯起眼睛，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
　　他握住把手，拧开木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灯光。
　　卡里斯来到大厅，与他离去时没有发生改变。
　　小吧台的接待员无所事事，没新人来的时候她没有摆出模式化的笑脸。
　　一共四排，每排配有一张长桌和六把椅子。
　　第一排背对着卡里斯的是一个手托着腮看向外面的长头发的人。
　　第二排是一个醉的不省人事酒鬼，看样子喝了不少，脸红脖子粗，已经趴在桌上了。
　　第三排有两个小孩，都背对着卡里斯，一个剃了亮澄澄的光头一个留了娃娃头，看不出男女。
　　最里面的也是里楼梯最近的一排桌椅坐了一个男人，棕褐色的头发，扎着小辫，自己跟自己打牌，不是德，州，扑，克，而是一叠大富翁，牌应该是自己做的，上面还有没裁好留下的毛边。
　　就在卡里斯观察他们的时候，打牌的男人抬头看他。
　　“要来一局吗？”他晃了晃手上的牌，牌身在动作中弯成一个弧度又扭成另一个弧度，他朝卡里斯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他的牙有些不太齐整，是这个年代的人常有的现象。
　　“好啊。”
　　卡里斯没有拒绝，不如说他很高兴找到一个任务的突破点。
　　大富翁是一款以掷骰点数前进，主要通过购买房产，收取对方的路费、租金，来导致对手破产。在游戏中玩家可以使用多种道具、卡片，有时随机触发一些“特别事件”。
　　在周小光的时代还有这款游戏，不过不是以这种形式，大部分被夹带在这种游戏背景下，作为一道小关卡存在。
　　“你玩过这款游戏吗？”年轻男人问他，手里将桌上的牌都聚拢，然后重新洗牌。
　　“玩过一点吧，不过不太会。”卡里斯并不是什么游戏能手，他更称得上是游戏黑洞，不管什么游戏他可能不是输得最惨的，但他很有可能会输，特别是这种赌运气的游戏。
　　“没事，很简单的。”说着他取出一张角色卡，“接下来我是孙小美。”
　　“是约翰乔。”卡里斯也学着他的样子从角色卡中取出一张。
　　这张卡的卡面已经泛黄，但字迹还很清晰，“这是你自己制作的吗？字写的很漂亮。”
　　“谢谢。”他只是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