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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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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蔡京上书收复燕云,打击西夏,边关即刻告急,赫连春水立刻受诏,息红泪自然与夫婿一同前往。戚少商送他夫妇至城外,赫连春水慢条斯理地对他说:“戚少商,你金风细雨楼如何,我本不该管,但你若收不住顾惜朝,这件事可不单是你一家的利益了。”
戚少商望着晴天艳阳,回头对他一笑:“你们怕不久是要相见了,这确不是我一人的利益。”
赫连惊得一把拉住正慢行的坐骑,而后粉冠玉面也沉得若一潭死水:“你可真是放心。”
戚少商也停下,对着欲言又止的息红泪说:“我让他去自然放心,我若不放心,是绝不会让他离开半步的。”
息红泪此时轻哼了一声:“六扇门真是人尽其材。”
戚少商想着什么,也便笑而不答。息红泪无法,只得道珍重而告辞。他夫妇二人既担心边关,也担心家中老人子女,便也急急去了。
戚少商想想,还是决定在回楼前先去一趟六扇门。进去时诸葛神候被召入宫,四大神捕中三人外出,只无情一人在府中,银剑童子通报后请他入内,无情正坐在院落中对着叶已落尽的老槐,听着他进来,也不回头,只淡淡地道:“戚楼主今日何以有雅兴光顾寒舍。”
戚少商也不用招呼,一撩下摆坐在一旁冷然道:“到六扇门还要雅兴才能登门,那戚某日后是再也不能来了。”
无情此时方缓缓转过坐椅,而向他,神色清冷:“戚楼主今日看来心情不畅。”
戚少商自个儿倒了杯茶,冷笑:“在我楼里好好的东西,怎么到了六扇门便被盗了,真是让在下好生惊讶六扇门竟可以让贼子随意光顾了?”
无情也不恼,手指轻敲着扶手:“昔日开封府尹包拯之宅有四捕与御猫,也曾被贼人光顾,六扇门被除数人惦念也不是一次两次,包青天能追回的,我们后人也不敢丢脸。不过,”他说着一向冷淡的黑眸抬起来盯着戚少商:“这件事,恐怕还要过问一个贵楼的宾客才好下结论吧。”
戚少商冷哼一声,单刀直入:“可有何结果?”
无情此时将坐椅复转回背对着他,平静地说:“戚楼主已不复公门之人,有些事不便相告,若真有何合作之事,自然遣人转送。恕无情身体不便,不宜久见客,戚楼主改日请早。”
戚少商听罢,轻哼一声,转身离开。无情慢慢阖上眼睛,似疲惫至极,也似在细细思量。
戚少商慢慢向楼里走去,他知道这番话无情的意思便是他们已有线索,有重要时便会找他商量。四大名捕中,他与铁手相交最早,与追命可同饮畅淋,但与无情却最是交情好。但外人并不知道,因为他二人见面便是冷言相向,从未好好说过话。正是因为如此,才一直保护着他二人另外的联络。
方踏进楼里,他便听见兵器响,夹杂着老八的喝声,隔着远听不太清,他不由叹口气,这二人是永远也相处不好了。只得脚下加快,迅速向后院走去,果不其然,只见穆鸠平长矛在手,左戳右挑,他武功本不是顾惜朝的对手,但顾惜朝也不肯真出手,两人反而能你进我退,纠缠甚久,穆鸠平也知道,不由恨得更是用尽全力。戚少商见楼里不少都站在一旁看,显然是觉得他二人都没什么危险,方如此闲然。
顾惜朝瞥到他的身影,便想罢手,谁料他一闪神穆鸠平瞄准这个空档,长矛又快又准向他胸口刺去,他拼着日后被戚少商痛骂,也想解决了这杀掉他连云寨九成以上兄弟的恶贼,以祭他其余几位寨主的在天之灵。顾惜朝惊怒,侧身擦着长矛而过,手腕飞翻,一手抓着他的矛,另一手化掌,手劲已发狠,但他掌还未落下,已被人生生抓住,那人另一手也抓住了老八的长矛,正是戚少商。顾惜朝轻轻呼出一口气,举起的手便慢慢落下。戚少商握着他的手也随着慢慢放下来,他看他胸口起伏,额上微有汗湿,有几根碎发沾在耳畔,便转过头,低声问气呼呼的穆鸠平:“你们这又做什么?”
穆鸠平恨恨地说;“我看这家伙还能好好地在咱们这儿进进出出,便心里有气。”说着便咬牙切齿地抬头望他:“大当家,你便是不杀他,也该废了他的武功,省得他四处惹事生非。”
戚少商还未说话,顾惜朝却冷笑一声:“八寨主言重了,我们二人不知道是谁在惹事生非。”顿了一下,他又笑笑:“就算在下没有武功,你怕要我项上人头,也是要费大功夫的。”
穆鸠平急道:“胡说,穆八爷还能打不过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顾惜朝不看他,似自语道:“除了打打杀杀,便是动刀动枪,难怪时不时便被人端了老窝。”
穆鸠平还要说,戚少商忍不住喝道:“够了,两个人都住嘴!”见顾惜朝张了张嘴,便又说:“你也是,别得理不饶人!”
顾惜朝狠狠地抽出手,冷哼一声,冷冷地看了穆鸠平一眼,转身走了。穆鸠平又急又气,口中喃喃,对着他的背影直瞪眼。雷卷此时慢慢走至戚少商面前:“这玉碎掌的功夫,他还学着。”
雷卷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盯着地上,淡淡地说:“这人仍用这阴毒的功夫,难保不会再出什么阴毒的方法。”
戚少商笑笑:“只要不用在咱们身上,他阴毒点也倒无妨。”
雷卷此时才正视他:“戚大胆,你这招用得太险了,小心咬着自己。”
戚少商哈哈一笑:“卷哥,放心,我到现在还防着井绳呢!”
雷卷闻言也笑起来,戚少商拉过他,又拉过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老八,向楼里走去。
待戚少商回到房里,远远便听到琴声,他不由惊了一下,他们重逢这么久,留白轩那张琴,顾惜朝这是第一次碰。琴声并不铿锵激亢,也非悠扬平和,那是一种不知该如何言喻的寂寞,一种轻轻逝去的悲哀,一种淡然处至的无奈,却又有些难以平心静气的不甘。
戚少商推门而入,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他进来,顾惜朝的琴声也嘎然而止,但他并未回身,也未说话,只是望向窗外。戚少商站到他身后,一同看向窗外入冬的萧瑟。顾惜朝其实有点心惊,他知道自己的方才险些一掌击向穆鸠平,玉碎掌是什么样的掌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穆鸠平还能好好地叫骂,全仗着戚少商反应快。但是,他自己现在却在后怕,他以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心中嘲笑着,顾惜朝担心杀人了!这件事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戚少商此时叹口气:“冬天了。”顾惜朝嗯了一声,慢慢回过头,低低说:“大当家,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种天气。”戚少商一时摸不着他的心思,他知道顾惜朝并不好提及往事,只得点点头。顾惜朝看着他笑,笑容中分不出是一种回忆还是一种故意:“你那时还是连云寨的大当家,堂堂九现神龙戚大侠,总领连云山义军,现在你那些旧部也所剩无几。”
戚少商此时方知道他想什么,本想笑一下,却觉得有点笑不出来,只得闷声道:“怎比得上你顾大寨主了不起。”
顾惜朝听了他这话,只是叹口气,而后转头看他,有些恨,却又有些茫然地问:“那你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些血债?”
戚少商抬手轻抚一下他脸旁的卷发,而后靠近,抵上他的额头低斥:“又胡思乱想。”想了想,便又道:“以前觉得不太可能,后来便发现,其实,”他说着便苦笑起来:“话真得不能说得太满。”
顾惜朝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也平静地问:“若你苦心白费呢?我并不一定从这里出去便就为善为义。”
戚少商笑笑:“我早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
顾惜朝听了又接着问:“我若还是会毫无犹豫地杀掉那些挡着我的人呢?若那些人是你戚楼主认定是好人的人呢?”
戚少商叹气:“我总会拦着你,若不能,我只好拉着你一起去找阎王。我是你的保人,本就应该同生死。”
顾惜朝听了他的话突然明白他是为何哪么笃定,如此放心,明白他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便愤恨地用力推他,却又推不开,只能狠狠地道:“我就是要做你所谓的坏事,我现在不做,日后也是要做,你若担心,现在便杀了我,最省心!”
戚少商搂着他,扣进怀里,贴着他的耳畔,担心地说:“好了,别整日里死啊活啊的,到了那一步再说。我说你总爱胡思乱想,你还不信。”
顾惜朝却因着着一直推不开他,伸手用力掐在他手臂上,愤怒而委屈,担心心却无奈便冲他喊:“我宁愿当初就死在晚晴身旁,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手上,好我我现在一日复一日……”说着却又住了口。这个人,怎么可以下得这种决心,还说他整日里生生死死,他居然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枉他一直都在担心,早知如此,还不如他一斧劈死他。
戚少商知他是真恼了,只得用力抓着他,用一种担心而忧伤的口吻说:“你就那么想死么?你就真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还是你觉得我就真舍得杀了你?”看他仍是气恼,拉他坐下,却仍是紧搂着不放,笑笑说:“这些事情,也就是说说,还真就随便让他发生了?你怎么总是要和我生气?生气终归对你身体不好,你还总嫌我说你。”
顾惜朝冷着脸道:“你也知道我见你就生气,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戚少商知道他性格,也不当一回事,仍是笑:“自古千金难求一笑,看来戚某为求顾公子一笑,是要破去家财的。”
顾惜朝本仍有气,听了这话却忍不住还是笑出来:“戚大侠为国为民,哪里还有财?”
戚少商见他笑了,也微松口气,而后靠近他,低道:“惜朝,这么久了,你仍不肯信我一回?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顾惜朝听了,笑容便渐渐淡下来,微垂下眼帘不看他。戚少商心中忐忑,不由暗叹,却听他此时低低的说了一句话,让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而后欣喜若狂。只听顾惜朝用低得几乎听不见若自语般地说:“我若不信你,何以现在还待在你这破破烂烂的金风细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