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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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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顾惜朝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与戚少商的关系,他如履薄冰般与他相处。他们之间倒不在乎所谓的世俗礼仪,但是旧仇旧友却总横着三分,而两人的人生目标又难以相同。他知道戚少商一直地排除万难,担心有人找他麻烦,但是外界的因素总能挺过去,心里的事情又怎么排遣呢?
穆鸠平、息红泪、雷卷,这些人再多十倍来找他寻仇,他也不怕。有什么可怕,人都死透了,还有什么可寻的。不过是求各自心安,这些他早已明了。再说,他就是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又不会不认,顾惜朝人就在此,有本事就来!但他不想让戚少商难做。所以,即使息红泪已然离开,但他仍是深居简出,避免于这些人碰面。何苦,到时候争吵起来,还不是他与戚少商!
他并不是不想好好地与戚少商一起,但戚少商是江湖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包括金风细雨楼。他总要回到他江湖中,像孙青霞一般,所以,他怎么又能属于他顾惜朝?息红泪千娇百媚,千仇万恨都没留下他,他顾惜朝一介书生何德何能,可以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戚大侠终生停留。爱情的短暂,前途的未卜,让他永远不会希望什么。
这些年,有些事情早已看透,明了,清晰。他自然明白人人都可去向往幸福,却不一定每个人都有幸得到。所以,只能尽力。有些事情,可以改变,可以左右,但不可以强求。而且,他也知道,如何相处才能更长久,那是需要两人都各退一步。当退无可退时,只能分道扬镳。
但他要的天下,与戚少商的正义,到底谁要退,要退多少?他们现在都没有达成共识。戚少商与他都太忙,忙到一天连半个时辰的话都说不上。见面时间太短,让他们谁都不愿意浪费一刻在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情上。
逃避不能解决事情,问题拖得太久,依旧存在,而且还会如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大到最后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雪崩后全面溃散。他看着手上的书,心中却不能如此平静。在药林中那种沉寂,在被戚少商挑起后,再也不复存在。
这本《金刚经》他一直不离手,早年是为了念给晚晴,但现在,不单纯是如此了。里面的秘密,是连戚少商目前都不知道的。
放下书,他回身给晚晴的牌位上了一柱得,身后却在此时传来开门声与熟悉的脚步声。对方见到他的举动,放轻了声音。他上完香后,转身问:“今天回来这么早?”
戚少商倒杯水润润喉,说:“你记不记得卷哥来得那天,有个阴阳怪气说话的人?”
顾惜朝点点头,看他神色便有所了悟:“怎么,你们抓到他了?”
戚少商笑了一下,神色略有得意:“岂止,军师一直派人跟着他,找到后面的人。这人居然是六分半堂派来的。”
顾惜朝眯起眼睛,世人一半以上皆知六分半堂已投靠蔡京,这虽不能完全说明这件事与朝中那个老狐狸有什么关系,但至少可以证明他们故意栽赃。他慢声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戚少商却靠近他,低声调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
顾惜朝感觉他呼吸拂在颈边,微痒微麻,忍不住想笑,忙偏开头,正色说:“戚楼主抬举了,顾某一介平民,怎敢插手你这楼里的事。”
戚少商拉着他不让他躲,看他怕痒的样子,故意靠得更近:“我的事你还跟我撇这么清?”
顾惜朝躲不开,手绕到他背后却拽他的头发,他吃痛后仰,顾惜朝方退开一步,抿着唇道:“说正经!”
戚少商却继续纠缠,拉着不放:“顾公子有令,在下知无不言!”这几日他与顾惜朝都能平心静气地相处,便渐渐发现他性子其实书生气十足,极为端严,有些礼教他守得都有点迂。戚少商自己父亲也出身官场,少年时也强记过《礼》经,但自父母又亡,进入江湖,许多事情的界线便已淡化,何况他日后更是进了连云山,身上多少带了些匪气。自从他摸到顾惜朝的脾气性格,顽心便止不信,无论他如何羞恼,定是要让他弃甲。何况他青年时多少有些在花间流连惯了的风流,虽然近而立又因大变而收敛了,但既然遇上心仪之人,这早就隐于深心的脾气就又冒出来了。
顾惜朝固然在儿女情事上沉溺,却对调情这种事毫无经验。他一心想要出人投地,全副精力全放在书本与官场上,对上戚少商,怎么能是他的对手。再者他一动心对心上人便会忍让,更难得他二人现在无烦心之事,心结方开,年龄上又正是半大不小的时候,戚少商放纵胡闹,他也一惯由着他。
戚少商见他躲避之间,脸上透出淡淡地红晕,忍不住附身去吻他脸颊,渐渐便有些难耐地靠向他的唇。他们这些时日总是忙,虽言语间亲密了,实质上却没有什么逾越的举止。今日难能他回来时顾惜朝还没睡,便有些忍不住。顾惜朝身上一僵,却不再躲。他知道戚少商一直克制,所以,有时虽然有些怕,却对他如此体恤感到心疼。
戚少商早从前几次亲吻中就能感觉出他生涩与胆怯,惊讶中依稀了悟了顾惜朝与傅晚晴之间可能因为婚后立刻接了追杀他的任务便处于有名无实的状态。但他不敢问,他总觉得这件事对顾惜朝来说是个太大的伤口,他还拿捏不住尺度。他也不能太逼得他紧,若是过去,这种时刻,估计他早已连哄带诱将人拐了,但现在他不能,他不能轻易去越过有些他们目前都不敢肯定的线。就像有些事情他们不会再提,不管将来如何,翻过的一页便是翻过,即使这页是血肉而为,翻过是必然疼痛,也只能忍耐,等它定痂成疤,只留记忆。
当戚少商恋恋不舍地放他呼吸时,他明明气短轻喘,却仍刻意板住脸道:“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戚楼主该说正事了吧?”
戚少商见他明明害羞,却仍努力镇定地放狠话,忍不住笑出手,偏头用力亲在他额头上,拉他坐下:“好好好,顾公子有令,不敢不从!”说着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我想和六分半堂谈一次。”
顾惜朝皱眉:“你不是一贯不喜打草惊蛇。”
戚少商点头:“不过,以前对方也主动找我们谈过,虽然不算愉快,总该礼尚往来,何况,这次我也不准备以卫药王的事情纠缠,只问他们何以派人到我这里来。”
顾惜朝听他话语便明了,点了点头:“你想引蛇出洞?”
戚少商笑了:“左一个蛇,右一个蛇,我们这是去打蛇么?”
顾惜朝也笑起来:“可不是,蔡京一个大蛇王,底下一群小蛇,六分半堂还供着一个美女蛇!”
戚少商听了大笑:“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啊!”
顾惜朝懒懒道:“若真不对味,也是问起小甜水巷的姑娘们。”说罢却又皱眉:“那个美女蛇,你还是要万分小心,当心他跑到大蛇王里告你的状!”
戚少商闻言也沉默下来,雷纯有狄惊飞做后盾,本又是个机灵沉着的姑娘,外表清纯可人,实则心机万丈,她若到蔡京面前告谁的状,谁必有麻烦。何况雷纯最喜欢便是挑闹事非,好借刀杀人,此次顾惜朝的事情,她一定不肯放过。
顾惜朝见他神色忧虑,也知道六分半堂与蔡京的合作给他弄不了少麻烦。顾惜朝做事不怕险,他即肯与戚在一起,就不怕诽议,但他最恨有人借他生事,威胁戚少商。这么想着,他神情阴冷下来,看来,他想拖几日也不行了。
戚少商感觉到他与方才不同的神色,伸臂搂住他,头蹭在他颈边,低道:“别妄动,听到吗?”
顾惜朝神色恢复如初,甚至带着几分温柔,冲他点点头。戚少商放下心来,事后许久,他都哀叹自己不长记性放心太早。也抱怨顾惜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却总是被他不耐烦似的堵回来:“知音就这点水准?”恨得戚少商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