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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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里，老板手捧着一把瓜子，时不时嗑上一个，眼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两人，心里头满是疑惑。
兰城是个小城，每日来往的马匹本就不多，像眼前这种华丽的马车更是大半年都见不到一个。
刚来的时候，那为首的姑娘大手一挥便向他预支了三天的看车费用。
他还记得那三个人从马车上搬了不少行李下来，本以为他们要在兰城待上好几天，没成想仅仅半天过去，为首的姑娘就带着其中一个男子回来要把马车取走了。
最奇怪的是，这姑娘没让他把多预支的银两退给他，回到驿站后一直一言不发地准备着马车。
眼瞧着他们就要上路了，老板把手中剩下的瓜子揣回了兜里。
马车路过他时，车窗被掀开了。曾若初探出脑袋，特地对老板嘱咐道：“与我们一同过来的那位公子您还记得吧？这两天若是他要借快马送信，劳烦您挑一匹最好的马。”
老板毕竟多收了曾若初不少银两，自然也不好拒绝什么，连连点头。
曾若初关上车窗。随着阿涟扬起手中的鞭子，马车开始向城外驶去。
阿涟不知道曾若初到底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急着回上京，问她也只得到了一句匆匆地“重要线索极可能还在上京”的回答。
三人中唯有阿涟驾车最娴熟，所以曾若初当时想都没想便让他和她一道回去，钱仵作则留下来继续搜查。
阿涟握紧手中的缰绳，神色愈发坚定。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曾姑娘，更何况江大人还在上京，他提早回去也好，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车内，曾若初整个人斜趴在软垫上，怀里还抱着个用衣物草草堆叠而成的小枕头，把自己摆成了一个最适合入睡的躺姿。
这一路她实在是太累了，可身体再怎么累，头脑却依旧因为案件的发展而亢奋。回到上京后还有许多事要去做，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所以在回驿站的路上特地寻了个药铺，买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服下。
不消片刻药效就起作用了，一股困意汹涌而来，瞬间将她包围。
这一路她醒了睡睡了醒，醒来就给阿涟递点吃的，自己也就随便吃了两口干粮对付了一下。
车上少了个人，马儿轻松了一些，跑得速度比去兰城时更快了。
次日一早，他们便回到了上京附近。
在即将进城时，曾若初叫停了前边正在驾车的阿涟。
“阿涟，你待会儿驾车去附近的小镇待着，不要进城，我独自一人回去就好。”曾若初道。
阿涟闻言急了，手上的鞭子差点没拿稳，第一次用很大的声量和曾若初说话：“姑娘这话又是什么道理？莫不是嫌我会给你添麻烦？”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曾若初耐心地同他解释道，“眼下大理寺可以说基本上掌握在周清瀚的手上，现在上京里头是什么情况都是未知数。你是江游川跟前的人，周清瀚后面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如果此时贸然回去，他的手下极有可能会直接将你押走。”
他们本就是偷偷出城，阿涟若是再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到时候别说拯救江游川了，就连他自己都保不住，这样才真是给曾若初添麻烦。
阿涟一心只想帮助江游川，却没细想过自己如今的处境，经过曾若初提醒才反应过来。
他依旧不太甘心，但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忧心道：“可如此一来回去查案的只剩姑娘你一个人了，真的可以吗？”
曾若初提着包袱下了马车，努力对阿涟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放心吧，会没事的。你就在城外候着，到时候有机会了，我就叫人出来唤你回去。”
阿涟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依旧不甘地嘟囔起来：“那我就去何公子差人买瓜果的那个小镇里等着，时机一到姑娘可一定要差人来找我。”
曾若初再次向他做出了保证，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次回程他们特地挑了和去时不同的城门。他们离开上京时就已经引起守卫的怀疑了，若不是有张集在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张集是听从周清瀚的命令随时调动的，不像那群卫兵一样一直守在某个城门口，倘若张集不在，她还从同样的门回去，那群卫兵必然会为难她。
此时此刻她离开上京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周清瀚的耳朵里了，她只有赌一把，赌周清瀚没想到她会回来的那么快，眼前的卫兵不会对她怎样。
曾若初垂下脑袋，混进了进城的人群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她不敢抬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卫兵，只是低着头默默盯着自己的鞋尖。
索性老天眷顾，她赌对了，卫兵没有为难她。
进城后的曾若初一刻也不敢停。
她找了家铺子买了一把铁锹，斟酌再三又给自己买了一顶新的幕篱，以防被周清瀚的眼线盯上。
现在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曾若初戴着幕篱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双手则抱着那把铁锹。她一个女子大早上带着那么大的铁锹在街上行走着实有些古怪，所以曾若初特地让铺子的掌柜用油纸帮自己把铁锹包得严严实实。
耳边传来不同的叫卖声，那些卖珠钗首饰的小贩是曾若初以前最爱逛的。可今日她没心情在摊前停留，只是一个劲的回忆着肖父同她指出的位置，大步地向着肖家曾经在上京的住处赶去。
上京城寸土寸金，哪怕是城郊的房屋也很抢手。肖家人搬离那里后，那处宅子很快就卖给了新的人家。
时过境迁，上京已经没有了肖家人居住过的痕迹。
找到那处宅院后，曾若初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片，上面是肖书武所画的大黄坟墓的位置。
她顺着纸片上的标识寻到了离宅子不远的一座小坡，随后又走到了一棵桃树下。
肖书武说，这桃树是肖书廷亲手栽的。肖母格外爱吃脆桃，为了让母亲能吃到最新鲜的桃子，便有了眼前这棵桃树。
肖家人离开的这些年里，失去人类灌溉照顾的桃树并没有枯萎，反倒长得很好。或许是因为这里埋葬着一条忠犬，一直在替远去的主人看护着自家的东西。
曾若初收起纸片，将铁锹外边的油纸撕扯了下来。
天边响起了一声混沌的雷响，几滴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桃树的枝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下雨了。
铁锹铲进了潮湿的草地，一股青草夹杂着泥土的味道萦绕在曾若初的鼻尖。
一下、两下、三下……
她不停地铲除着地上多余的泥土，雨水混和着汗水顺着额头落下，落尽了她的眼睛里。
铁锹的把手是粗糙的木头制成的，上边的木刺不停地摩擦着曾若初手上的旧伤，没过一会儿把手上就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殷红。
曾若初没工夫管这些，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麻利地挖掘着眼前的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铁锹那边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曾若初害怕铁锹会破坏埋在下面的东西，连忙跪坐在地上，徒手挖了起来。
半刻钟过去，一只藏在泥土中间的铜匣展露到了她的眼前。
她捧起铜匣，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拂去上面残留的淤泥。经过多年的埋藏，铜匣外边已经生出了不少绿色的锈迹，发出难闻的味道。
天上的雨还在下，曾若初不敢贸然打开，生怕雨水淋湿了里面的东西。
眼下雷已经停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躲到了旁边那棵百年大树下，缓缓打开了那只铜匣。
在看清里边的东西后，曾若初终于松下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口气，与此同时，这些日子所压下去的痛苦和害怕同时席卷上了心头，使得她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铜匣内，肖书廷的告发书正好端端地躺在里面。
告发书上详细记录了周清瀚之前所犯下的过错，包括但不限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甚至还有为了尽快破案造假证，冤枉他人下狱的证据。
曾若初把告发书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铜匣中，将它死死抱在怀里，身子因为激动止不住地颤抖着。
这样就够了。
如此一来，就算肖书廷坠楼案不破，告发书里的内容也足矣将周清瀚拖下水，这样他当年所审理的所有有疑点案子就都会重启，包括如今江游川的案子。
她颤颤巍巍地用之前撕下的油纸裹住了铜匣，也不顾铜匣有多脏，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认认真真的系好包袱外头绳子。
离开前，曾若初将大黄的坟墓重新填了起来。临走时她不忘回头瞧了一眼，微风吹过，坟旁的狗尾巴草随之摇曳着，像是在同她宣告，底下睡着的小狗没有辜负主人交给它的看守重任。
挖土用掉了曾若初大部分的力气，她缓缓向来时的方向走着，留下的脚印一深一浅。
雨已经停了，眼下她要想办法把告发书呈到圣上面前，这样才能救江游川出来。
那就得去城中心的衙门。
可随着她离城中越来越进，曾若初警惕地察觉到，路上的士兵要比正常的时候多上许多倍。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一个骑着马的士兵跑到了大街中央，大声同自己的同僚宣告着上头颁布的新命令。
“兄弟们，就在方才，那姓曾的女人已经回到了上京！此女极有可能是江游川案的共犯，周大人下令，一定要抓住这个女人，让她伏法！”
曾若初混在来往的人群中，听了这话将头上的幕篱往下压了压。
周清瀚已经知道她回京的事情了，现在正四处寻她。眼下她手里揣着周清瀚犯罪的证据，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幕篱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她改变了原先的路线，拐向了一条小路，准备绕路回去。
这一路她不敢停留一刻，生怕稍微走慢些就会被周清瀚的人发现。
距离衙门越来越近，忽然，一个巡逻的士兵叫住了她。
“站住。”对方手握佩剑，狐疑地打量着她，“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身上又是泥巴又是雨水的还不急着回家换衣服？在外面逛什么逛？”
前方不是百姓居住的地方，只有衙门和几处铺子。
曾若初心头一紧，压低声音道：“小女方才在外头摔了一跤受了些外伤，家中没有多余的药膏了，想着去前边的药铺买些回去。”
士兵哦了一声，觉得她跌得那么惨有些可怜，准备放行。
可还没等曾若初走出去几步，那士兵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大声叫道：“你给我站住！前面的药铺已经搬走很久了，眼下这里根本没有药铺！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曾若初对这个地方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药铺搬走的事情。
眼瞧着自己已经败露，她提起裙摆，疯了似的跑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士兵瞧着拔腿就跑到底曾若初愣了一瞬，随后便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附近的同僚大吼一声：“都别瞎忙活了！把她给我抓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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