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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忍一下,我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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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岭很实诚,但林一蔚在撒谎,她一点儿都不期待所谓的真相,只是在享受所剩无几的自由。
林一蔚推门的动作顿了下,重新关上门,回头对魏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示外面有人。
她的听力很敏锐,远远听到走廊尽头传来扭曲凄惨的哀嚎声,按照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她会出去跟那玩意儿会面,进行一番“友好交流”。
但这一次,她决定静观其变,她想知道魏岭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哀嚎声越来越近,厕所门口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人打翻了水桶,林一蔚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拿着拖把走了进来。
林一蔚不禁感叹,我还真是个讲究人,刚吐槽厕所太脏,立即安排了个幻象来扫厕所。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鲜红的液体顺着瓷砖缝隙快速蔓延开来,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两人的鼻腔。
厕所隔间下端的空隙中,出现一双畸形的脚,脚背高高拱起,四根脚趾向下弯曲,乌黑的脚趾缝中藏着锐利的爪子。
“血 ……拖……”诡异苍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浸透了血的拖把重重砸在地面上,血水飞溅,林一蔚发现拖布很奇怪,有的纠缠成团,有的根根分明,都呈现出油腻的黑色,这材质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妇人缓慢向前推动拖把,黑丝游散,突然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一蔚,对视的瞬间,拖把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一蔚这才明白在哪儿见过这种材质,每天洗完头都能在地漏那捡到一把掉落的头发。
那是人头做的拖把。
“吧唧!”老妇人一脚夹碎尖叫的人头拖把,尖锐的爪子深嵌入人头骨中,乳白的脑浆从乌黑的指缝中渗出,与殷红的血交融。
外面又响起连绵不绝的哀嚎,林一蔚俯身想要看清,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魏岭摇摇头,示意她别看。
林一蔚不解,魏岭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看一次,晚上做十次噩梦。”
林一蔚这才想起这是魏岭第一次看这些血腥恐怖的场景,将心比心,自然认为她也会害怕。
没想到这幻象还挺贴心,我竟然能创造出这么善良的幻象,那是不是说明我心底也还是善良的?
就在林一蔚胡思乱想时,魏岭双指交叠,干净利落地打了个响指,引起新人头拖把的注意,人头拖把再次失声尖叫,老妇人二话不说又残暴地踩碎了它,拖动畸形脚走出厕所。
林一蔚侧耳倾听,确定老妇人走远后,才开门溜出厕所。厕所地面上全是血,两个破碎的人头泡在血泊中,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为什么鸡脚怪听不到你的响指?”
林一蔚并不知道这种怪物叫什么,只是根据它的外形特点来起名,更准确的说,应该称之为鹰爪怪,但林一蔚嫌这名字太威风了些,就改成了鸡脚怪。
“它听得到,但它更讨厌失控的人头拖把,这是它们的天性。”魏岭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两双无神的眼睛,语气平静地像在回答今天的天气很好。
不错,不愧是我创造出来的幻象,不仅善良,还学识还挺渊博,就连那平静淡然的语气都有几分像我。
“你不怕它们?”
“你怕?”魏岭反问。
“小时候第一次见,很害怕,吓得手脚发软,还吐了一地,差点被它们吃了。后来见得多了,知道害怕没用,就不怕了。”林一蔚笑道。
“一样。”
魏岭的话很少,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林一蔚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无奈和悲凉,是为了地上那两个破碎的人头么?
林一蔚不懂。
两人沉默地走出去,一前一后两串血脚印向楼梯口方向延伸而去。
“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应该有通行证。”魏岭低声说。
“你对这儿很熟?”林一蔚走在前头,“哦,不好意思,忘了你的设定是这家医院的医生。那你带路。”
林一蔚一回头,恰好看到鸡脚怪拖着人头拖把悄无声息跟在两人身后,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毫不掩饰眼底的贪婪。
魏岭反应很快,“小心,不止一个,前二后一,共三个,我们被包围了。”
说完,楼梯口也走出两只鸡脚怪,长相各异,手中的人头拖把朝两人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
它们在示威,一旦在这种时候露怯,只有死路一条。
强者独行,弱者成群。
若是以往,即便是成群的鸡脚怪也不敢在她面前出现,而现在区区三只鸡脚怪就敢来包围她。
有意思。
林一蔚重新审视了下魏岭,疑惑道:“你能打几个?”
“我是文职人员,”魏岭整理了下衣领,一本正经道,“武力不是我的强项。”
“懂了,花瓶,你忍一下,我很快。”
林一蔚摸了把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放倒魏岭,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阴恻恻地看向鸡脚怪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安全锤。
那是三头保安贿赂她的东西,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一瞬间,林一蔚像变了个人似的,周身迸发出强大骇人的气场,惨白的脸上多了一片殷红的血渍,眼神犀利冰冷,犹如护食的野兽,恐吓每一个入侵领地的外来者。
鸡脚怪傻眼了,混沌的脑子被强烈的恐惧压迫,本能地向后奔逃。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瞬间转换。
它们逃跑速度不快,林一蔚三两步追上落单的鸡脚怪,一锤子砸下去,鸡脚怪瘦小的脑袋晃了下,软绵绵地倒下去。
它本能地蹬腿反击,却在看到林一蔚双眼时,陷入短暂的僵硬。
那是一双迥异的眼睛,右眼晶亮有神,左眼金光闪烁,如璀璨阳光洒在湖面上,美丽又危险,让它不禁深陷其中,不想反抗,也不愿反抗。
下一秒,凄厉的叫声响彻整栋医院,那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恐惧如瘟疫一般飞速传播开来,阴暗的角落里挤满了瑟瑟发抖的低阶恶灵怪。
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本能提醒它们:有一个喜好虐杀的高阶恶灵怪苏醒了,千万不能出去找死。
林一蔚收好安全锤,撩起衣服下摆,擦去脸上的血,动作潇洒自然,好像只是随手抹去跑完五公里后的汗水而已。
鸡脚怪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引以为傲的双足被砸得粉碎,腿上白色的骨头刺穿枯黄的皮肉,散落一地,锋利的爪子被一根根拔除,随意丢弃在一边。
突然感受到身后射来一道极具怨念的视线,林一蔚这才想起魏岭可能是第一次见这种血腥的场面,也许会有些不适应。
甚至可能觉得她是个疯子,是个精神病。
算了,无所谓,被说了十二年,还差这一天么?
“林一蔚,厉害!只杀了一个怪就肃清了这片区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魏岭仰天感叹,随即吐槽,“好歹我也是你的领航员,下次动手前提示一下,给我点准备时间。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很没面子。”
“现在我是你的猎物,你要好好保护我,”魏岭眉眼弯弯,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跟在林一蔚身后碎碎念,“我偶尔也能打打辅助。”
原本林一蔚还有点担心这种过激的做法会吓到魏岭,没想到他竟然理解了她所有行动的意图。
不愧是我的好大儿,竟能跟我心意相通。林一蔚欣慰极了。
这片浓雾笼罩的空间不同于外界,遵纪守法、尊老爱幼、礼貌谦和等公序良俗在这里相当于废话,这里更像非洲大草原,遵循适者生存,弱者淘汰的生存法则。
厉害的怪物绝不允许领地内出现其他怪物,而弱小的怪物往往成群结队才敢出行,如鬣狗一般蜂拥而上,残暴夺食。
也有些恶趣味的怪物,实力强劲,喜欢扮猪吃老虎,以虐杀弱小的怪物为乐趣。比如鸡脚怪眼中的林一蔚。
她身形瘦弱,左手有伤,却敢在三个鸡脚怪的围攻下放倒同行者,这绝不是猎物的做法,反倒是向其他捕猎者宣誓主权的行为,意为“他是我的猎物,谁敢动他,谁就得死。”
林一蔚本想摸摸魏岭的头发以示欣慰,碍于身高差距,改成拍拍他的肩膀,眼底满是自豪。
就在两人迈上阶梯时,一道极其轻微的喘息声擦过林一蔚的听觉边缘。
林一蔚向左侧看去,一人多高的南天竹叶上有暗红色的血迹,花盆底部有一道拖拽血迹,延伸进一楼楼梯下的三角空间内。
昏暗的三角空间内,趴着一个勉强算是人的东西,下颚变形,肩膀凹陷,双臂无力地瘫在身侧,左腿被残忍撕裂,丢弃在一边,背部沿着脊椎被剖开,两排肋骨全被敲断,腰椎碎裂。
林一蔚疑惑:“我没听到他的声音。”
这人伤得这么重,不可能不泄露出一丁点儿惨叫。
“不怪你,”魏岭上前蹲下,双指并拢,点在他眉心处,一道柔和的白光缓缓注入他体内,片刻后,魏岭收手,“鸡脚怪干的,救不了了。走吧。”
那道白光似乎给了他回光返照的机会,他含糊不清地恳求:“求……你把戒指……带给……我妻……”
林一蔚替他取下戒指后,他残破的嘴唇竟扬起幸福的微笑,嘴里没有一颗好牙,“我……不痛苦。”
魏岭合上他圆瞪的双眼,起身走出这片狭窄压抑的空间,“走吧。赶紧找到通行证,否则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可就是我俩。”
“我还年轻,还没当上CEO,还没迎娶白富美,还没走上人生巅峰,还不想死。”
魏岭又开始碎碎念,似乎要用稀碎的言语掩盖内心真实的情绪。
这些幻象好奇怪,有的明明痛苦得要死,偏要嘴硬说不痛苦;有的心底没有一丝求生欲,却满口热爱生命热爱生活。
林一蔚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她是来享受最后一点自由的,不是来思考人生的,等她进了精神病院,自然有大把时间来思考人生、思考哲学、探索宇宙奥妙。
楼道上光线昏暗,锈迹斑斑的扶手上沾着乌黑的血渍,泛黄的墙壁上画着各种触目惊心的涂鸦,大部分小人只有上半身和粗壮的双臂,脖子却像蛇一样长而软,看得人心底直发怵。
二楼楼梯口的安全门虚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原本寂静的楼道里突然响起一点沙沙声,林一蔚顺着楼梯中间的缝隙朝上看去,猛然看到一张小女孩的脸,梳着双马尾,小嘴一张一合,没发出声音。
林一蔚根据唇形复述她的话,“天……快黑了……你找到……兔子玩偶了吗?”
这里有意思的事情这么多,哪儿还顾得上找兔子玩偶?
就在她专注于解读小女孩的唇语时,两道不易察觉的蓝光穿透安全门,挟凌冽的杀意直击二人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