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记》迟颜

18、过去了不要问

　　宋锦瑟坐在年笙身侧，一脸别扭的给他揉着腿。她那一下子，踢得不轻。
　　年笙躺在宋默萧的床上，穿着宋锦瑟扔来的睡衣，大爷般的眯着眼，享受宋锦瑟的服务。
　　“年大爷，好了没？”宋锦瑟瞅着那个赖在床上的男人，没好气的说着。
　　“嗯。”年笙轻轻哼着，像是被抚顺了毛的猫般慵懒，看着宋锦瑟一脸的不乐意，淡淡的惋惜道，“唉，多美的腿啊，青了好大一块。怕是要疼几天的，淤青揉不开的话，怕是不会轻易恢复。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宋锦瑟瞅着那指甲大小的淤青，一头黑线。没再搭理男人的话，站了起来，非常不友善的问道：“你到底想怎样？这样逗弄我很好玩么？”
　　年笙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安稳的睡了一下午觉，她都没舍得来打扰自己，估计已经快憋死了。他拍拍自己身边，轻声道：“来，过来坐下。”
　　宋锦瑟还别扭着，一副打死也不过去的架势。可是年笙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眸光如水，眉头微蹙，似乎身心俱疲的样子，然后她就很没出息的挪了过去，心里边唾弃自己边坐在了他身边。
　　年笙垂眸，掩去眼底深深的笑意。
　　“锦，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一直怨恨着我？”年笙的话题有些沉重。
　　“曾经吧。”宋锦瑟微微侧着脑袋，看着面前温和到有些萧索的男人，想了想才回答。她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平和的跟年笙谈论过去。
　　“其实，那句话是当年我想跟你说的。”年笙似乎毫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半垂着头。
　　他说的是关于分手那句话。
　　“嗯，现在说也不晚。”他和她的关系，分手时迟早的事。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曾经的青春年少，那些曾经炙热而固执的爱，终究抵不过世俗，成了一场虚妄。现在的他，连当年温和下暗藏的阴鹜和冷酷都不见了踪影，而她，也由那个灿烂的女子变得安静而沉默。那些曾经奋不顾身的勇气，只为维持到现在说再见。
　　锦瑟有些感慨，大概这就是自己的成长。
　　“和过去再见了，才能更好的开始。”年笙终于抬眼，看向面前落寞的锦瑟。
　　锦瑟看着男人眼里突然迸发的光芒，只觉得心里一阵收缩。他真的置伦理道德不顾了么？她有些讪讪的扯开话题：“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萧萧为什么这么聪明。这种关系生的孩子不是一般会是智障儿么。”宋锦瑟呐呐道，觉得这么多年来一直学的生物知识欺骗了自己。
　　轮到年笙黑线了——她这话题转移的可真是生硬。
　　“或许，这个问题你父亲会帮你解惑。”年笙觉得，当年的事情还是由宋青山来解释会比较好。
　　“我父亲？”宋锦瑟愣了愣，有些错愕。
　　“我也该拜见一下未来的岳父大人了。”年笙看着傻乎乎瞪大了杏眼的女人，朝那微张着的红唇轻轻啄了一下。
　　“你！”宋锦瑟捂着被他亲的嘴，瞪他。这个男人，就不能好好谈话么？
　　“我和你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年笙看着一脸纠结的女人，再不把谜底公布，小女人大概就怒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宋锦瑟很久没再开口，只是那双眼越来越冷，良久之后，方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六年前。”年笙想去碰触她的脸，却被她眼里的冷气冻住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宋锦瑟很生气。自己纠结了六年的问题，原来根本不存在。如果自己一早就知道，自己就不用远走他乡去生下宋默萧来，也不用整整用了三年半的时间来让自己从崩溃边缘恢复看似正常的人生。
　　“我出了车祸。”仿佛那半年的半死不活不曾存在过，年笙淡淡的说道。在他痛苦的时候，她也痛苦着。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当年受的苦。
　　宋锦瑟看着他，只觉得悲哀。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她能感觉到他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他的内心，并不若他的表象。她眼里的冰峰终于消融，她轻轻地凑上前，抱住他，手却伸进他的睡衣。
　　年笙的脸突然涨红——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胆？然后他受到鼓励般的想去抱她，却被她的动作定住。
　　她的手，抚上他的后背，然后从肩胛骨那里一直轻轻滑到他的腹部，她温热的呼吸就在眼前，湿漉漉的话从她嘴里吐出：“这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么？”
　　他的身上，因为那一场车祸，遗留了很多伤疤，后来，他曾经做过植皮手术，那道长长的疤也不再明显，只留下了一段浅浅的痕迹。在忘记她的日子里，他常常抚着那道疤想：这个痕迹，到底是想让自己记住一些什么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记住她。
　　“还疼么？”锦瑟的眼里一片慈悲。多重的伤才能留下这样的疤？
　　“不了。”年笙双眼突然涩的厉害，似乎有泪意翻滚，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紧紧的搂住了面前的女子，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无法言说的满足。
　　静静的拥抱了半响，宋锦瑟干巴巴的问道：“如果你没出车祸，你是不是还是要跟我分手？”
　　她不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于是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没有了气势汹汹，没有了肝肠寸断，只是想知道当年他的做法。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宁愿两个人就那样生离，也不要差一点的死别。
　　“嗯。当年还有一些事情，那个时候分手对你和我都好。”年笙也没有隐瞒，只是说的比较隐晦。
　　“因为我妈妈的病么？”锦瑟一点都不傻，总是能从他的话里，发现里面的蛛丝马迹。
　　“……”年笙对于她的敏感总是有些无奈，只好微笑道，“女人傻一点会比较快乐。”可她偏偏不是那种傻气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得很辛苦。
　　“我一直以为我妈的死是我的错。”锦瑟有些伤感，“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父亲。我也一直以为他因为妈妈的死对我耿耿于怀，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也许我真的不是他的女儿。”
　　“你这样想会伤了你爸爸的心。也许，你应该好好跟他谈一下。”年笙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
　　“嗯。”她低哼一声，终于安静了。
　　夕阳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那层摇摇欲坠的金黄居然不带一丝荒凉，长长的影子照在墙上，只觉得温暖而美好。

　　有道是成家立业。有了莫言盯着项目，年笙开始全力搞定大后方的事情。
　　第二天两个人就直接回了宋家大宅。
　　再次行驶在前往宋家大宅的路上，年笙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沧桑。当年的郊区，现在已经逐渐成为新城的中央，满目繁华，一点都不比市中心差。一别六年，这个别墅区已经成了S市的传奇。伴随着现在国家政策的颁布，这样一大片的别墅区已经怔了真正的稀缺资源。更何况是在繁华的城市里，一片有山有水有森林的心灵静地。
　　站在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院子里，年笙不免有些感慨。宋青山已经迎了出来，看到女儿身边的男人，没有丝毫的惊讶。
　　“伯父。”年笙牵着宋锦瑟的手，谦和的朝宋青山微微点头。
　　宋青山也微微示意，言语里颇有一番安慰：“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最终跟我女儿在一起了。”
　　年笙温和的笑：“当年我并没有想到会分开这么长时间。”
　　宋青山看着眼前的男人，意气风发，江山在握的气势让他觉得甚是满意。言语间的强硬，已经不若当年的无力。
　　宋青山看向女儿，眉目之间有一些焦灼。的确，宋锦瑟对于他们男人之间的这种客套，或者是过招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宋青山对着佣人吩咐了去准备午饭之后，对坐在自己面前还牵着手的一对璧人笑道：“这个故事会很长，中午就留下吃饭吧。”然后便开始娓娓道来。
　　故事很长，其中很多事，当年年笙已经知晓了。可是对于宋母去世的事，年笙只是知道这一消息，却不知内幕。而当年，宋锦瑟伤心之余远走他乡，对于母亲的去世也一无所知。
　　宋青山喝一口浓茶，终于对女儿开诚布公了：“你妈妈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锦瑟低着头，不忍心看父亲的悲凉，只是低声道：“当年如果不是我执意要生下萧萧，她也不会气的发病。”
　　宋青山看着女儿无措的脸，沉声解释道：“我一直以为我们父女俩的隔阂，是因为我不同意你和年笙的事，却没有想到你会自责到因为你妈妈的死是因为你的缘故。”
　　锦瑟抬头看着父亲，满眼疑惑。
　　“当年你怀着孩子一走了之，你妈妈的确是气的发病了。可是却因此让她恢复了意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锦袖，而不是锦袖。她的姐姐，早就死去了很多年。即使她恨年青褕的欺骗，可是年青褕已经想过离婚，而她姐姐太过刚强，太刚则折，当年那场悲剧更多是因为她姐姐自身的问题。”宋青山沉重的叹了口气，“你妈妈清醒了之后，觉得这么多年来亏欠了我们父女，一直郁郁寡欢，更是思虑成疾。再加上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一直没有消息，双重打击下，她撑了两年便走了。”
　　锦瑟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悔恨。宋母一生温柔，从来就没对谁大声过，对唯一的女儿锦瑟更是疼爱有加，即使她一直以为这个女儿是年青褕的孩子。仅有的一次强硬，就是在她和年笙的事情上。“我对不起妈妈。”锦瑟拽着年笙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傻孩子。”宋青山眼眶发红，“你妈妈走的时候很快乐，她说她很庆幸到最后自己清醒了过来，知道了自己有一个深爱的丈夫和儿女，而不是那样混混沌沌的所爱非人的老去。”
　　宋锦瑟一头扎进年笙的怀里，眼泪汹涌而下，湿了他的衬衫。年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三个人，在说明白了一切之后，竟然有些相对无语。
　　中午吃了一顿意外和谐的午饭，宋锦瑟准备和年笙回去。快开学了，她得准备学校的事情了，而年笙，也不能放着那么大个公司不管不问。年笙却正儿八经的跟宋青山汇报：“既然事情都明白了，伯父，我想尽快跟锦瑟结婚。”
　　宋锦瑟觉得压力很大：这人不用这么赶吧？
　　宋青山满意的点头：“还好你小子够机灵，没等我来提这个事情。”
　　年笙只是微笑。
　　宋青山看着年笙成竹在胸的笑，想着女儿和外孙从此就要归另外一个男人所有了，不免有些吃味：“你好好想想怎么跟萧萧说吧。”
　　“这个不劳岳父挂心，萧萧，已经跟我相认。”想着宋默萧，年笙心情显然很好，眉眼浅笑着弯了起来，映着阳光，灿烂的让人想一巴掌拍过去。
　　宋青山看向女儿，眼神询问着怎么这么神速。
　　宋锦瑟一脸郁卒，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牵着女儿往外走的男人，宋青山再度不怀好意的吐出一句话：“年笙，你是不是需要先去退个婚啊？”
　　年笙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宋锦瑟一脚踢了过去。宋青山呵呵笑着，目送那俩人里去——锦袖，我们的女儿会幸福的，你也会很快乐吧？
　　年笙想着这个岳父真是够毒的，到现在了还不忘摆自己一道。
　　这段日子以来，他沉迷在和锦瑟的回忆以及现在中，都忘了那个有着一年多婚约的未婚妻了。他哀怨的揉了揉再度受创的小腿，安抚的亲了嘟着嘴的宋锦瑟一下，长眼微眯：这个未婚妻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一年多前年模糊的一面，实在是够遥远的了。那可是母亲千方百计帮他定下的未婚妻。
　　或者该好好会一下母亲了。年笙坐在车上，替锦瑟扣好安全带之后，暗暗提醒自己。

作者有话说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