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记》迟颜

20、快乐过的人不用道歉

　　一个公主。
　　这是年笙见到江思琪的第一印象。
　　他再不乐意，还是于第二天奉母亲之命来接机。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娇蛮的小姐，没想到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袖子是那种蓬蓬袖，连衣裙的下摆甚至带着蕾丝，头发染着浅黄色，梳了一个是公主头的发型。他第一眼就觉得纠结——这年头还有这么，额，公主的女人？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扬起了大大的笑，然后小鹿般向自己奔来。在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略显仓促的站定，因为奔跑她苹果般的脸蛋红扑扑的，她仰着头看他，大大的无邪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温温柔柔的朝他喊道：“年大哥。”
　　如果不是那声年大哥，他会以为他看到了六年前的宋锦瑟。江思琪抬头看他的瞬间，大大的小脸像极了当年的宋锦瑟。他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六年前的大学校园，遇见了那个问候玛丽家邻居的清丽少女。
　　年笙看着那个天使一样的姑娘，有些无语。没有旅行包，连一个小小的手提袋都没有，她难道就这样两手空空的来到了B市？她怎么上的飞机？他刚要说话，后面传了来了中年男人的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姐，小姐，您慢些。”
　　年笙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拎着大包小包小跑着跟了上来。
　　这是哪出戏？年笙挑眉。
　　江思琪看到年笙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妈咪不放心我自己坐飞机过来。”
　　年笙觉得头有些大了。他会尽量跟这位公主解释解除婚约的事情，毕竟她是当事人。但如果实在解释不通，那他只能找她父母谈了。
　　他默默的看着管家小心翼翼的把公主扶上他的沃尔沃。很庆幸，他今天没有开卡宴来。不然，对这位公主真是一种亵渎，因为卡宴的车门设计，实在无法让她淑女的拎着裙角，轻轻的抬着高跟鞋优雅的进入车内。

　　母亲对于这位公主的到来显的非常高兴，似乎多日来被年笙解除催眠、以及要娶宋锦瑟为妻这一系列事情导致的不快完全消失了。她从江思琪踏进年家大门开始，就一脸慈母的样子，而江思琪也一副小女儿的娇态，腻在年母旁边轻声细语。那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和亲密，简直可以媲美一对真正的母女。
　　年笙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很难想象母亲一向严肃的脸突然笑开了花，那像是中了邪似的。江思琪似乎对这个家庭很熟，一脸天使的笑容，亲切的喊着年爷爷。年老爷子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就出去了。大概又是去了莫老家，连午饭都没回来，直接电话通知。
　　年母完全没受影响。一顿年笙淡定沉默、年母兴奋夹菜、公主快乐吃饭的午餐之后，年母便下令让家里的保姆收拾着客房，好迎接公主的入住。
　　年笙阻止了：“母亲，我觉得江小姐住酒店会比较合适。”
　　年母皱眉：“你让你的未婚妻住酒店？”
　　年笙看着在旁边一脸无措的未婚妻，微笑着纠正母亲的话：“不。我会亲自去拜访江伯父和伯母解释，这个婚约对我来说，做不得数。”
　　“你——”年母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年笙会这么坚决，甚至不给旁边这个女子留一点面子。
　　反倒是江思琪有些泫然欲泣了：“年大哥，我们不是应该结婚么？”
　　“我很抱歉。”年笙并不想伤害这个公主，“江小姐，你值得更好的人。”
　　也许，没有记忆的自己会对这样的公主心生好感，毕竟照自己原来除了赚钱再没其他兴趣的生活里，娶一个单纯的妻子是很合适的。可是现在的他，并不需要这菟丝花般的女人。他想要站在他身边的，是那个从前调皮温顺、如今沉默坚忍的女人。
　　“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江思琪看着面前那个温柔的男人，平淡的吐着决绝而伤人的话。
　　“江小姐，你喜欢我什么、”年笙看着那个要哭的天使，不为所动，“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江思琪咬着唇，低语。
　　年笙看着那张有些倔强的看着的自己的脸，目光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他想起跟锦瑟在一起的的缱绻时光，每当自己逗弄着她，就想看她开口讨饶让自己给她快乐的时候，她总是眼里氤氲，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肯呻吟出声，就那样僵持着，直到自己和她一起崩溃。他又想起校园里第一次见到她是那个笑语盈盈的女子，于是他微笑：“我相信。”
　　江思琪有些兴奋，张张嘴想要继续表白。年笙却吐出更残忍的话：“只是我的一见情种的对象不是你。”
　　即使当年第一眼，他就对那个女子心怀悸动，可他却不相信，硬是强迫自己权当是荷尔蒙分泌过剩导致的一时冲动。一直到很长时间之后的那个舞会，他终于无法再强迫自己的故作冷情，然后出手。他不擅长自欺欺人，只要完全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女子从自己身旁溜走。而那个确定的过程，只是时间问题。
　　江思琪的泪开始往下滴，年母像母亲般的去拥抱那个公主，帮她擦着泪，严厉的看向年笙，一脸的不赞同。
　　年笙执意让江思琪明白自己和她的不可能：“而且，你不知道。我有心爱的女人，还有一个5岁大的儿子。”
　　果然，没等公主发飙，年母先怒斥道：“年笙，你够了！”
　　年笙微微点头，表示收到母亲的讯息，然后去了书房。快要进房间之前，还不忘叮嘱家里的司机：“周叔，麻烦您将江小姐送到希尔顿酒店去，好好安排下。”
　　周叔听着年笙语气里的强硬，然后瞥了年母一眼，领着还在哭着的江思琪出了年宅。

　　年笙去了书房，拿起电话，给自己的母校打了个电话。自己的导师，一直和自己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因为那个老头一直坚信自己是他的得意弟子。随后给美国公司的总经理致电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给宋锦瑟打电话，她那端正忙着，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哗哗的翻资料声。
　　“这么忙么？”年笙看着手提电脑上的股票走势，果断的下达几个指令。
　　“都是该死的讲座。”宋锦瑟有些咬牙切齿。
　　“联系一下你之前的导师不久可以了么。而且，与S大的学术交流，相信M大也很感兴趣。”年笙微微笑着。
　　“你明知道——”宋锦瑟话说了一半，停住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当年毕业答辩之后就从M大逃之夭夭，之后的研究生也没再读下去。她本来打算做他真正的学妹的，她在准备答辩的同时，还准备着研究生的面试工作。可惜，在他突然消失之后，一切都没了意义。
　　“锦，我很抱歉。”年笙的目光从电脑屏移到了窗户上，白晃晃的阳光让他有些眼晕。
　　宋锦瑟噙着笑摇头，才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不是你的错。”当年他和她都曾经快乐过，所以不需要说道歉。
　　“我很想知道当年，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年笙低语。
　　“好。等我们结婚的那天吧。”宋锦瑟恢复了调皮的本色，轻快的笑着消遣他。
　　她明知道自己还在折腾那档子婚约的事情！年笙听着她刻意的轻笑，太息道：“你是在暗示我向你求婚么？”
　　“……”宋锦瑟被那个男人噎了一下，然后只好嘿嘿干笑，“我要去忙了。”
　　“等下。”年笙吆喝住那个急匆匆着逃避问题的女人。
　　“嗯？”
　　“我想你。”年笙轻轻说道。说出来之后微微送来了口气，他本来以为这三个字属于那种不说憋屈说了矫情的话，可是如今说出来之后他觉得一身轻松。他是真的想她。
　　“我也是。”大约十秒之后，宋锦瑟更低的说道，挂掉了电话。
　　年笙的笑意渐渐扩大，他忽然觉得那白晃晃的阳光一下子明媚了起来，连电脑上那让人烦恼的曲线都温存了起来。
　　然后给年老爷子打电话：“爷爷，可以回来了。”
　　年笙不是没看到年老爷子微微皱起的眉。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老爷子笑呵呵的说着。
　　“我知道您并不喜欢江小姐。”年笙听着老爷子装傻，直接点破。
　　这小子，越来越猴精了。年老爷子瞪着电话，不做声。祖孙俩僵持了半响，年老爷子才对孙子抱怨道：“我不喜欢那姑娘的眼睛。”
　　“太大还是太小？”年笙开始装傻。
　　“你这臭小子！”年老爷子笑骂孙子的狡诈。
　　“爷爷，我也不喜欢她的眼睛。”年笙听到老爷子忍不住笑骂，才正儿八经的回答。江思琪的眼睛，里面装了太多东西。看似纯良，实则闪烁着贪婪甚至是狡诈。他还是稀罕自己准媳妇儿的杏眸，满眼的澄净。
　　即使是假的公主，也有刚好穿上玻璃鞋的Cinderella和削去半个脚掌的Cinderella的姐姐之分。

　　话说被送进希尔顿酒店的江思琪，正抛弃了公主的外衣在发飙呢。
　　酒店的大床上，江思琪阴沉着脸坐着。然后突然发狠般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被扯下来的蕾丝一脸憎恶。
　　如果不是父亲的叮嘱，她何苦委屈自己扮什么纯良的小白兔，白痴般的公主？要不是她真的看上了年笙，她何苦委屈自己不要自尊、假装听不懂他的拒绝般的去表白？如果不是为了父亲的仕途，她何苦作践自己？
　　是的，作践。她憎恨这个词。自己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享受着从小到大的父辈的赞许，同龄人的羡慕，而不是现在故作白痴的跟一个男人说：“我喜欢你。”本来，这个男人应该是站在自己身边的王子。可现在这个王子说她不是公主。岂有此理！
　　她娇叱一声：“老孙！”
　　那个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站在她面前，垂着头不敢看衣衫不整的江思琪：“是的，小姐。”
　　“我要跟爹地通电话。”
　　“是，稍等。”老孙拨通了电话，低眉敛眼的递上手机，“小姐。”
　　“爹地！！”江思琪摆了摆手，老孙退下了。她立马对着手机里娇嗔道。
　　“琪琪怎么了？”江父听着宝贝女儿的不乐意，慌忙问道。
　　“年笙会去跟你退婚，你一定不能答应。”江思琪跟父亲慌忙的说道。
　　“怎么突然要退婚？你没好好的讨好他母亲？”江父有些怒气冲冲。
　　“年笙根本就不听那个女人的。”江思琪嗤笑，恨声道，“你不是跟年伯父是老战友么？我不信年家能落下这个脸来！”
　　“我会尽量跟年青褕沟通。”江父气急败坏道，“你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爸爸就靠你了！琪琪！！”
　　江思琪嘲讽道：“谁让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要腐败就要先掂量下自己的后台够不够硬！”
　　江父有些恼羞成怒：“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妈能有好日子过？”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江思琪嗤笑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几个情人，父亲大人。”
　　江父被女儿的话气的直喘气：“你不是也一直大手大脚的过得很快乐么？”
　　也是。江思琪笑道。如果没有父亲一次次的收受贿赂、滥用职权，家里就不会有这么多金钱来供她过这种富足的日子。于是她温柔的安慰父亲：“你放心，只要我和年笙结了婚，年家必然不会看着亲家坐牢吧？”
　　“乖女儿。”江父在那边转怒为笑，“你明白就好。”
　　切断了通信，江思琪狠狠的把手机摔了出去。那手机咕噜噜的滚了老远，却依旧完好，仿佛在讽刺着面前女人的没用行为。
　　说的倒轻巧，只靠面子能说服年笙？江思琪皱眉，得想点其他的法子才好。
　　“老孙！”江思琪再度吼叫。
　　“小姐。”
　　“去查一下年笙所谓的爱人和儿子。我要详细资料，越快越好。”江思琪看着老孙那张毕恭毕敬的脸都觉得来气，说完话就撵着老孙出去了。
　　既然正面攻击不行，那就得尝试一下剑走偏锋的妙处了。江思琪眯着的眼，迸发出一种邪恶的光芒。公主不好当，她却十分乐意做那个恶毒的皇后。

作者有话说

　　我为毛要塑造这样一个女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