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记》迟颜

24、还在继续繁荣

　　在年笙忙着扑火的时候，年老爷子悄无声息了来了。
　　年老爷子第一个接见的人不是宋锦瑟，而是宋默萧。那一辆黑色挂着B市军牌的车停在S大附小的时候，周边也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高档私家车，所以本来很低调。无奈年老爷子走下车门的时候，恰好被迎面走来的校长等一行人碰看到了，然后就没法低调了。年老爷子虽然老了，可是那张脸可还是不断的出现在某种国内外的新闻里。校长诚惶诚恐，年老爷子的警卫只好上前解释是来看重孙的。校长告别之后，年老爷子就在门口等着重孙下课了。
　　在一帮叽叽喳喳的孩子堆里，老爷子看到了安静的宋默萧。小小的个儿，雪白的衬衫，甚至还打着一个小领结，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背着大大的书包，如同一个小绅士，像极了小时候的年笙。老爷子无比感慨。
　　有活泼的小女孩过去逗他说话，他只是轻轻笑着，微微摇头，那个小女孩有些失望的跑走了，跑进了远处的家长的怀里。宋默萧都没看那个女孩子一眼，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年老爷子。
　　没有丝毫的停顿，更没等老爷子招手就自动自发的走了过去，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太爷爷。”
　　年老爷子无比激动啊，颤巍巍的胡子抖擞了许久才来了一句：“萧萧晓得太爷爷？”
　　“爸爸有介绍。”宋默萧看着太爷爷，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哈哈！”老爷子兴奋极了，不知道年小笙那个臭小子怎么介绍自己的爷爷的。“来，说说看，你爹怎么介绍我这个太公的？”
　　“就是指着电视上的人说：那是你太爷爷。”宋默萧很诚实的回答。他老爸每次说的时候，都一脸的不屑——老爷子不好好待在家里还折腾啥啊。
　　“哼！”老爷子的龙头拐杖重重的敲了下地面，对于孙子没诚意的介绍很是不满，却依旧笑呵呵的讨好重孙，“萧萧，一块去接妈妈啊？”
　　“嗯啊。”宋默萧一点都不认生，搀着老爷子上车，转弯去了S大。
　　老爷子查的很清楚啊，下午宋锦瑟的确还有课。于是那辆车又无比低调的停在了S大的门口。宋锦瑟出现的时候，周围还有几个学生围着。宋默萧按下车门，大声喊着：“妈咪，这里。”
　　宋锦瑟茫然的扫了几眼，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军车，很自然的无视之。觉得自己刚刚出现幻听了——毕竟这个时候儿子应该在学校等着自己去接的。然后低下头继续跟学生讨论着什么。
　　宋默萧看着有些让人无语的妈咪，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年老爷子说：“太爷爷，我妈咪人比较笨。”
　　年老爷子只是呵呵的笑，充当司机的警卫很快下去，走到宋锦瑟：“夫人，首长来接您了。”
　　一声夫人，不仅吓坏了宋锦瑟边上的几个学生，也吓到了她自己：“what？”她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过来喊自己夫人，有些反应迟钝。
　　宋默萧已经下了车走了过来，好心的提醒着自己的母亲：“妈咪，太爷爷来接我们了。”
　　“啊？”宋锦瑟显然有些不在状态，随着儿子的视线看到了军车窗口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她的小心肝儿愣是抖了好几抖。熟悉是因为电视里经常见，陌生是因为现实中第一次见，抖是因为这是儿子的太爷爷，自己也该喊爷爷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跟学生说再见，走到老爷子面前叫道：“年爷爷。”
　　老爷子推开门，让宋默萧爬了进来，才说道：“锦瑟是在埋怨年笙没早把你娶进门么？”
　　宋锦瑟并没有坐进车里，只是恭敬的回答：“年爷爷多心了。”心里却在胡思乱想：老爷子突然出现为了啥？不会是俗气的肥皂剧里的桥段吧？下一秒钟会不会甩出一张支票来说“这是年家的子孙，如今认祖归宗，你拿着钱该干嘛干嘛去吧。”她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跟着那爷俩肥皂剧看多了啊，却看到了儿子在朝自己翻白眼：“妈咪，你要不要上车？”
　　年老爷子轻抚宋默萧的头，微微叹息：“唉，的确是晚了，早六年就该娶了。”然后有些哀怨的看着宋锦瑟，“你都不愿意喊我一声爷爷么？”
　　宋锦瑟看着老爷子篡改剧情，再看着那哀怨的眼，才明白年笙那股子哀怨劲儿是跟谁学的。于是只好上车，有些无语的解释：“爷爷您想多了，我只是再想我自己的车怎么办。”
　　“一会让小李（警卫员）来帮你开回去。以后早上就让年小笙送你，不然老公有啥用。”老爷子看着孙媳妇纠结的脸，理所当然道。
　　年小笙——宋锦瑟再度失语。家有一老，果然如有一宝啊。
　　“孙媳妇儿放心，是名人都会有绯闻的。年小笙那事，根本就是他母亲剃头挑子一头热。”年老爷子大手一挥，安抚着宋锦瑟。
　　孙媳妇儿。宋锦瑟听着这个新称呼，怪不适应的，说道：“爷爷，我理解。”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题，看看夕阳，宋锦瑟问道：“今天从B市赶来没吃好吧？爷爷晚上想吃点什么？”
　　“家常菜呗。”老爷子兴致很高，“我说孙媳妇儿啊，我很想知道你和年小笙已婚六年是怎么回事？年小笙真的在已婚状态下抛弃你们母子六年么？”
　　很显然，年老爷已经看过专访了。宋锦瑟觉得自己很难满足老爷子的好奇心，因为她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了，只能回答：“这个问题，让年笙来回答吧。”
　　“为什么？”一老一小同时问道。
　　暗自抹把汗，宋锦瑟干干的说：“因为我也不知道。”
　　众人默。只有警卫司机无比淡定的开着车。

　　回到家，年老爷子陪着宋默萧看动画，宋锦瑟换了衣服去超市采购。老爷子突然造访，宋锦瑟觉得压力很大。不知道老爷子嘴里的家常菜会怎样家常，往超市走的时候宋锦瑟还在琢磨。想起“年小笙”来，宋锦瑟忍着笑，给他打电话。
　　彼时年笙刚解决掉江氏父女的事情，接通电话之后心情很愉快。
　　“hi，老婆。”年小笙很哈皮。
　　宋锦瑟嘴角抽搐：“hi，年小笙。”
　　轮到年笙嘴角抽搐了。这不是莫言那个死小子嚣张时候的称呼么？什么时候跑了锦瑟嘴里去了？额，其实还有一个人喜欢这个叫他，就是年家大家长年老爷子。年笙被老爷子从小叫到大。莫不是——
　　“爷爷来了。”宋锦瑟很快乐的告诉他答案。
　　老爷子此行绝对不简单。年笙觉得自己头又开始大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估计老爷子已经猜到了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或者说，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我3个小时左右到家。”年笙给taxi司机看了一下机票，司机很上道的往机场开去。
　　“又跑哪里去了？”每当他超过1个小时回家的时候，锦瑟就知道他肯定又做飞人了。
　　“J市，来办了点私事。”年笙本就不打算隐瞒，“拿了点证明我洁身自好的东西。”他低低说道。
　　宋锦瑟知道他最近在忙着江思琪的事情，没打算多问，只是问了一句：“爷爷喜欢吃什么？”
　　“出去吃呗。老爷子事情多。”年笙想着老爷子忌口的东西，不忍心宋锦瑟忙活。
　　“爷爷第一次来，说要吃家常菜的。”锦瑟看着那一溜烟儿的青菜和海鲜，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
　　“老爷子肠胃不是很好，不吃蒜，生熟都不吃。你记得不要用蒜爆锅。”年笙叮嘱。
　　“嗯啊，你早点回来哈，路上当心。”宋锦瑟挂掉电话，便一头扎进了家庭主妇堆里。

　　年笙到家的时候，已经7点多了。老爷子正聚精会神的看新闻联播，警卫员端坐在边上。年笙推门进来的时候，老爷子眼皮都没动弹一下，他喊了声“爷爷”就识趣的钻进了厨房，宋锦瑟正靠在流理台上，盯着文火煲着的汤发呆。年笙上前抱住她，深深吸了口气，才觉得心思渐渐平和下来。
　　宋锦瑟微微偏头，迎接他的亲吻：“唔，回来了。”
　　“嗯，萧萧呢？”他含着她的唇，模模糊糊的问道。
　　“书房做功课。”锦瑟轻咬他不老实的舌头，看他吃痛的退回去之后，才笑道，“你去陪爷爷吧，我炒菜，一会就好。”
　　“不要，老爷子忙着关心国家大事呢。我来炒吧。”年笙看着那些收拾好的菜，去解锦瑟身上的围裙。
　　锦瑟拍去他不老实的手：“我以为你已经不爱做饭了。”
　　也是，这么多腻在锦瑟家的日子，年笙很少下厨。六年前在异国的公寓里，大多数时间其实是年笙做饭。忘记了宋锦瑟的那段时间，年笙在排斥一切跟宋锦瑟有关的事情，包括拒绝厨房。年笙摸摸鼻子，不语。
　　“去冲个澡吧，我先做着，一会你做你拿手的。”锦瑟踮着脚吻吻他抿紧的唇，安慰道。
　　年笙对关于宋锦瑟的事情，在乎的有些敏感，甚至小心翼翼了。
　　年笙颠儿颠儿的去了卧室，然后换了家居服之后又钻进了厨房。老爷子看着孙子笑的跟刚偷腥的猫儿似的，有些吃醋的嘟囔道：“光知道惦记着媳妇儿了。”
　　旁边沉默的警卫先生未受丝毫影响，眼睛盯着新闻联播，两耳不闻八卦事。
　　“我来好了。”年笙接过宋锦瑟的工作。
　　锦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利落的爆锅、清炒、掂锅，认真的样子居然跟六年前的他渐渐重合，熟悉的让锦瑟眼睛发酸，她揉揉眼睛，去关掉边上煲的汤。
　　当宋默萧窝在老爷子怀里开始看丫鬟小姐的民国肥皂剧的时候，菜已经端上了餐桌。清清淡淡的虾皮炒芹菜，看着就很清凉。丰富的膳食纤维对肠胃很好，老爷子年纪大了，肠胃不太好的他吃点这个很好。然后是扁尖冬瓜，扁尖非常鲜，把冬瓜的香味都称出来了。还有一个简单的清蒸鲳鱼，鲳鱼的个头不小，看着比盘子都要大了。还有用嫩藕、红椒、黄椒炒的藕椒三丝，红黄白三色分明，看着极为诱人。一个水晶豆腐，看着仿佛就能想象吃到嘴里去之后的鲜香软嫩。最后是然锦瑟煲的汤——竹蔗甘笋猪骨汤。里面加了陈皮，味足、营养足、量也够足。
　　老爷子看着桌子上的菜色，眼里闪过赞许的色彩。宋锦瑟很细心，几乎全是有助于肠胃消化、适合初秋养生的菜色，非常适合他这个老年人的口腹之欲。他跃跃欲试的喝了一口汤，很满足的说了一句话：“孙媳妇儿手艺不错！”
　　宋默萧在老爹的示意下，不甘示弱的夹了一筷子鲳鱼，也满足的说了一句话：“老爸手艺也不错！”
　　老爷子兴致来了：“年小笙，要不要喝两盅？”
　　年笙很无奈的看了眼警卫员，看着警卫员略显紧张的脸，淡淡说道：“爷爷，锦瑟这里没有二锅头！”
　　锦瑟笑眯眯的看着老爷子道：“爷爷，要不要喝点红酒？”
　　家里有一瓶年笙带过来的，说是女人喝点美容。锦瑟喝不习惯红酒味，一直没开，就放了起来。听说老人喝点红酒也不错。
　　老爷子豪迈的摇头：“不要！红酒没劲！那是外国人的玩意儿！”然后丝毫没有被没有二锅头打击到，跟宋默萧互相对视着，一老一小大叫：“开动！”
　　警卫员微微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没有二锅头，都则老爷子酒瘾上来，简直太恐怖了！

　　宾主皆欢的饭后，年笙带着老爷子回自己的公寓。锦瑟的房子是90多个平方的小三房，平常他来就直接占据主卧。这次老爷子来，也不好直接送到酒店去，就送到了自己老长时间没来住的公寓里来。还好，平时钟点工有按时清扫卫生。而且，年笙知道，老爷跟自己肯定有话要聊。

　　果不其然，回到年笙的公寓，泡上老爷子喜欢喝的普洱，听老爷子教导。
　　“年笙啊，这几年看你老实了许多，什么时候学会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老爷子开门见山的刺挠道。
　　“爷爷，这事我没做错。”年笙以为这句话会从父亲嘴里听到，没想到会出自老爷子之口。
　　“嗯，做的不错，虽然初衷不对。”年老爷子根本没打算训孙子，只是想挖苦一下这个笑面狐狸似的孙儿。
　　额。年笙唇畔的笑有些僵硬。的确，初衷并不是为了查江山的老底，而是为了他和锦瑟的婚姻。他需要一些砝码来对付江山，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唉。”老爷子轻轻叹息，“你父亲大概会有些伤心。”曾经的老战友，一起在政界努力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当年正直无比的人居然也迈进了贪污受贿的深渊，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了，一切成空。
　　“上面应该会压住这件事吧。”年笙问道。毕竟是一个直辖市的□□，可不是普通的官员。
　　“你小子倒聪明。”年老爷子看着孙子淡定的脸，想着以这孩子的城府的话，从政的话，绝对会比他父亲能力强。
　　“您知道我无心从政。”年笙看着老爷子哀怨的脸，再次申明。
　　“哼。政界哪有你想象的那般？”老爷子就不明白年笙为什么那么拒绝政治，“当年我还不是弃文从武，最后入仕？”
　　老爷子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参军了，后来上战场。这么多年生死下来，一直到新国家的建立，看着这个国家渐渐的繁荣强盛，八十多岁的高龄已经成了这个国家的国宝之一了，还好老爷子老当益壮，身体保养的不错。
　　年笙不怎么有诚意的恭维：“是，是，我哪敢跟爷爷比啊。”
　　老爷子白他一眼，想起什么来似的：“你什么时候跟锦瑟结婚了？”
　　“那是新闻需要。”年笙笑的嚣张，“再说了，儿子都有了，过几天我先跟她领证去。”
　　老爷子瞪眼：“好好办一场婚礼！”
　　“知道，知道。”年笙应着，“婚礼慢慢计划，先把证办下来，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你小子也有这一天啊。”轮到老爷子笑的嚣张了。
　　祖孙两人一聊聊了半宿，年笙看到手机上宋锦瑟发来的讯息：“早点睡吧，跟爷爷说晚安。”
　　手机拿给老爷子看，老爷子笑咪咪的按下了回复键：“孙媳妇儿晚安，跟重孙儿说晚安。”
　　年笙看着老爷子无比熟练的操作着手机，再度被震撼到：“爷爷越来越时髦了啊。”
　　“必须滴，跟着党的政策，与时俱进啊。”老爷子心满意足的准备去休息，“不过，年小笙啊，你这次做的有些欠考虑。”
　　老爷子话题转的很快，年笙却迅速跟上：“怎么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山既然能爬到这个地步，纪检委不是没发现问题，只是很难着手找到突破口，却被你轻易地找到了突破口。你不想想？”老爷子提点到。
　　年笙目送着老爷子慢悠悠进了卧室，思维却在快速旋转着：自己手头上的资料，很多都是从黑白两道同时入手才查到的。江山纵然权力再大，在J市也不能独大，J市一直很复杂，黑势力一直是中央都很关注的问题。他却能这么多年来，表面上保持的干干净净，连J市的打黑都干脆利落到让人吃惊，所以纪委很多事情无法入手。
　　的确是自己有些激进了。要想把江山连根拔起，必然要把他背后的黑势力也要一起剔除，否则后面的麻烦必然很多。年笙皱眉，他并不想太多的干涉进那股势力里去。
　　这个社会，并没有清晰的黑白之分，各种势力之间的互相牵制才是解决矛盾最简单的方法。再说了，并不是所有的黑，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他们只需要遵循他们那个世界里一定的原则即可。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