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记》迟颜

3、再见不再认

　　宋锦瑟的工作，除了讲课，偶尔还接一些翻译的工作。虽然目前和宋青山的关系还处于冰冻阶段，但是宋青山很疼宋默萧，每个月总会有几万块钱的生活费打到一张专门的卡上。只不过那张卡被宋锦瑟压倒了箱底。凭她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应付她和儿子和开销，而且过得还不错。
　　下午4点多的时候，下弦给她打电话，说是莫氏有一份文件急需翻译，请她帮忙。她当然乐意之极。那些文件，正是宋锦瑟拿手的商务翻译，而且报酬不菲。其实很多时候属于公司机密文件，好在宋锦瑟别的本事没有，保密工作以及专业性还是深的莫言两口子的赞赏。即使很多时候莫言自己就能搞定，可是那个男人是个极会享受生活的人，非分内的工作从不积极。
　　当然，朋友情谊归朋友情谊，该有的手续还是不会差的。她跟莫氏有签保密协议。
　　跟往常一样，她跟前台小姐说了一下是莫夫人预约，然后就被引到莫氏总裁专属电梯前，可以直达38楼。
　　她迈进电梯的时候，前台小姐抱歉的说了一句：“宋小姐，请您稍等。”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的闪进了电梯间，说了一句：“抱歉。”
　　无比熟悉的声音，是年笙。宋锦瑟有些头疼的看着前台姿态完美的微微鞠躬，按了电梯的关门键。
　　“宋小姐？”年笙疏离而又不失惊讶的嗓音传来。
　　“年先生。”宋锦瑟扯出一抹笑。
　　“来找下弦？”年先生的称呼疏远而正式，让他觉得憋屈。很显然，他忘了是他先喊宋小姐的。
　　她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然后就是一电梯的沉默。原本宽敞的电梯间，因为进来了一个叫做年笙的男人，而显得格外拥挤。宋锦瑟微微垂首，都不敢用力呼吸，就怕把那股熟悉的气息吸进呼吸道，深入肺腑，伤及心肺。
　　年笙看着那个原本应该落落大方的女子，此刻正低垂着纤细的颈子，姿态优美的像只天鹅。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那一头缱绻的卷发，垂在肩头、后背。原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似曾相识，似乎要将他的心神吸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只不过才两面之缘！他早已不是相信一见钟情的年纪！他挣扎着，用力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到宋锦瑟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挺直了起来。他的动作让她感觉到受伤了么？
　　他抗拒的动作的确让宋锦瑟觉得尴尬。即使装作不认识，你也不用迫不及待的远离我吧？我是病毒还是——宋锦瑟看着那双锃亮皮鞋略显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她垂着头，轻轻掀了掀唇角。

　　“叮”。是电梯到达的声音。三十八楼，一百多米而已，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
　　难得叶下弦没有在门口呆着，反倒是莫言站在电梯口。看到他俩一块进来，挑了挑眉。
　　真不愧是从小长大的兄弟，连挑眉的表情都神似，一肚子坏水的两个家伙！宋锦瑟腹诽道。
　　“这么巧？”莫言跟年笙说话。话里有话大概只有年笙和莫言能听得懂。
　　“嗯。”年笙看着宋锦瑟直着往总裁助理办公室走去。
　　“锦瑟，陈助理今天不在，文件你问楚秘书要。”莫言侧了侧脸，朝那个快步走的女子说道。
　　“唔。”宋锦瑟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秘书处。
　　“怎么样？决定要怎么做了么？”莫言和年笙齐步往总裁室走，莫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的身体在叫嚣着接近她，可是我的心却在抵触。”年笙冒出这么一句来。
　　“这是什么诗？”莫言失笑。
　　“是我面对她时的感觉。”年笙一脸正经，丝毫不像开玩笑。
　　“弦子在的话，绝对会抨击你是下半身动物。”莫言也一本正经。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我总感觉我对她很熟悉。昨晚我去送她，我居然知道她的家在哪。在她身边，我觉得她应该是像生动的溪水，而不是现在安静的像湾湖水。我甚至能猜到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年笙站在落地窗前低声道。“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跟她只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
　　莫言不说话了。半响后才小心翼翼的说：“或者，是上辈子你跟她本是一对，今生残留她的记忆？”
　　“你跟着你媳妇儿肥皂剧看多了吧？”年笙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真是的，在这小子面前他就很难保持他优雅贵公子的派头。
　　“shit！是你先开始肥皂剧的吧？你看看你从今天早上到现在说的话，哪句正常过？”莫言坐在老板椅上，更是没好气的唾弃他。
　　年笙重重的吐了口气，坐在了莫言的对面：“说正经事，那块地的程序走的差不多了。下一步我这边继续从建筑规划这一块跟进，你这边的媒体操作也跟上。”
　　“弦子他们部门正忙着呢。不然我早把她拖上来了。”莫言怨念。
　　“……”年笙还不待刺挠他，敲门声响了起来。
　　“一长两短，典型的宋锦瑟敲门法。”莫言边说着边站起来去开门。
　　果然是宋锦瑟。
　　就在门口站着，都没打算进门。眼睛扫都不扫年笙一眼的，目不斜视的看着莫言，扬扬手里的文件，道：“什么时候要？”
　　“周末就行。下礼拜一上午公司需要开会确定一下，然后下午给政府部门送去。”莫言也够直接的。
　　“嗯，我周六翻完，你礼拜天到时候记得邮箱里查收。”宋锦瑟也够干脆，粗略的翻了两页纸之后说道。
　　“OK。”
　　“我下去找弦子去了。”锦瑟头也不抬的准备抬脚走人。
　　年笙似乎想说什么，莫言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说：“嗯，弦子刚还念叨你，让我记得跟你说下去找她。”

　　年笙看着那决绝去的脚步，好一顿伤感，好像宋锦瑟并不是十分待见他。
　　“你刚准备跟她说什么？”莫言关上门，问。
　　是啊。我准备跟她说什么呢？说你怎么就不屑的看我一眼呢？可是看我一眼又能怎样？年笙苦笑。
　　“宋锦瑟一直是一个很懂进退的女人，八面玲珑。没道理对你这么不客气。”莫言皱着眉头不明所以，“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
　　“拜托，就见过两面，我能做什么？”年笙实在是对于莫言无语了。这等脑子居然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还能顺利盈利不容易啊。
　　莫言却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而年笙则想起《蝴蝶效应》那部电影来，他会不会患上了男主那样的病？脑皮层记忆重组？然后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被莫言传染了，开始想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记忆一直很正常，不是么？

　　30楼。莫氏传媒集团的广告部。
　　宋锦瑟找到叶下弦的时候，她正在创意吧发疯——桌子上铺满了各种资料，设计、策划、文案，从大卫奥格威到许舜英，从大众汽车到左岸咖啡。
　　“你每次都把自己搞的这么，额，狂野么？”宋锦瑟靠在门框上戏谑道。
　　“诶？小锦！”叶下弦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了笔，和写着几个关键字的纸。说道，“你知道的，我需要这些东西刺激脑细胞。”
　　“嗯哼，之前去你自己的小窝的时候，我记得你的笔记本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宋锦瑟自动的从创意吧的吧台上倒了杯咖啡。
　　“我记得你很久没喝咖啡了吧？”叶下弦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凉的呲牙裂嘴的。
　　“嗯。应该是从怀了萧萧之后就没再喝。”宋锦瑟有些怀念的啜饮了一口，然后鄙视道，“你们广告部真奢侈，居然还专门准备咖啡豆和咖啡机。”
　　“有的时候，你会在研磨咖啡的时候，感悟一些事情。”下弦笑。
　　“我会记得告诉莫先生，某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又喝冰水。”宋锦瑟也笑。
　　“不要这个样子嘛，人家偶尔喝一次而已。”叶下弦嘟着嘴，撒娇。叶下弦有寒性痛经的毛病，莫言严禁她经期接触一切寒性的东西。连家里的保姆手上有一份禁忌食物表，叶下弦经期严禁出现以下物品。宋锦瑟有一次见识到之后，才了解叶下弦之于莫言，到底是如何宝贝。
　　“这次没痛？”宋锦瑟看着那个生性凉薄的女子被莫言改造的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叶下弦无言，“我们不要讨论这问题了好不？”
　　“好了伤疤忘了痛。”宋锦瑟瞥她一眼，“广告部其他人呢？”
　　“市调、地块勘测——反正是前期准备工作。”叶下弦淡淡说道，“放心，谢总监不在。不然我哪敢让你下来”
　　谢总监谢天，广告部总监。自宋锦瑟第一次来找叶下弦之后，便声称爱上了锦瑟，从此狂追不止。宋锦瑟以未婚妈妈的身份，拒绝，谢某人在受打击一个礼拜之后，再度锲而不舍，扬言：爱情，让他不介意有个现成的儿子。
　　可是宋锦瑟介意，却也无可奈何。每个人都有爱和拒绝被爱的权利，她拒绝了，就这么简单。所以再来莫氏，宋锦瑟总是避免来到广告部。
　　“年笙，怎么在这边？”宋锦瑟状作无疑的问。她记得这些年看到他的消息，几乎全是国外投资的新闻，近一年才开始有国内新闻。
　　“年氏投资跟莫氏现在有合作房地产项目。呶，就是现在我正在做的这个。”下弦努了努嘴。
　　“哦。”也就意味着以后跟年笙见面，是不可避免的。
　　“你觉得年笙这个人怎么样？”下弦手托着下巴，有些呆呆的问。
　　“再好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了。”宋锦瑟有些故意歪话题。
　　下弦不淑女的翻白眼：“我是问你觉得。”特意在你上加重语气。
　　“很好。人，温文尔雅，家财万贯。传说中的金龟婿。”宋锦瑟心里紧了紧，半开玩笑道。
　　“要是你能跟年笙在一块就好了。”下弦看着窗外一脸憧憬。
　　宋锦瑟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沿，也望向窗外的车来车往。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陌生人相遇，有情人分离，还有曾经的恋人再见不再认。
　　然后强打起笑脸：“怎么？你想改行当红娘？”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叶下弦伸出手指，清脆的扣了扣玻璃。
　　好想法，宋锦瑟无语。大口灌了一口咖啡，不想咖啡已经凉透了，苦涩的呛了她一口。“咳咳——”宋锦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叶下弦赶紧蹦了起来，拿纸巾给锦瑟，然后温和的抚她的背，笑的一脸奸诈：“小锦变笨了哦！”
　　锦瑟擦掉呛出来的眼泪，看了看手表：“我该去接萧萧放学了。”
　　“恩啊。记得跟儿子说干妈想她。”下弦送锦瑟到楼下大堂，拥抱了一下说道。
　　“bye。”锦瑟回抱了一下，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