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
萧昭明脸色霎时苍白，她问：“他们哪里来的千机体？”
千机体不是什么种下就能长一排的大白菜，这等天工级的定制法器，耗费灵石极多，所以没人预定的情况下，她们太虚斋根本不会随地大小炼。
私贩……
斩仙楼哪来的私贩渠道，哪来的货源？
宣述沉默望着她，少顷才开口：“萧灵官，你听说过‘蚀脉病’吗？”
萧昭明脸色很差：“听说过，一种身负千机体的修士才会得的病。”
宣述没有挣扎，任由她抓着手腕，语气很淡：“最近修仙界有很多怪事，就说这患上蚀脉之症的修士，从几年前的一个两个变成了如今的过江之鲫，岂不怪哉？”
安装千机体对于修士而言是一场豪赌。
将自己某个身体部分替换为法器乃是违逆天意，若是幸运成功，便能如颜城主一般使用自如……但若原身与法器不能适配，就会日日饱受蚀灼之痛，直至灵根被蚀个干净才能死去。
这病虽是绝症，却也是个“富贵病”。
因为千机体的锻造方法掌握在器修大宗门，神机门。并且每个千机体都需要定制，费用也是天价，寻常修士根本没有机会得这种病。
可近年来普通修士患上蚀脉之症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监仙司都注意到了这一异状。
追查之下，宣述发现了黑市上很受欢迎的一样东西。
“他们都使用了残次的千机体。”宣述说。
“这些残次千机体价格不高，在黑市很受欢迎，从供货到动手安装的炼器师，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流程。至于使用残次品之后会发生什么，提供的人并不负责。”
残次千机体的危害不容小觑，使用这等劣质品，修士患蚀脉病的机率近乎就成了十成十。
黑市逐利，有炼器师敢接这档子生意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些残次的、有瑕疵的、本该报废的千机体，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本王不懂炼器，但这个‘昭’字，想来应当是象征炼器师身份之类的作用吧？”宣述一边说着，再次想去拿那颗血红晶石。
周遭众人都在忙自己的，见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也都识相地没有靠近。萧昭明手上猛地一用力，拽得这位监仙司首座一个踉跄扑过来，只好单膝跪地勉强稳住身形。
她微微侧首，贴在宣述耳边，无比冷酷地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天下只有我与师尊知道如何锻造千机体，即便是残次的，也极有可能是从我们师徒手里流出去的——你怀疑我们与斩仙楼勾结。”
玄色衣袍上沾满灰土，宣述也不觉狼狈，甚至扬眉笑了下：“灵官机敏，本王自愧不如。”
萧昭明差点气笑了，都怀疑到她头上来了，嘴上还说的这么好听。
她的确会觉得，旁人用了她炼的法器，她便对其有一份责任。
但不代表她就得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修士的一生，凭什么让她来承担！
“不是我。”她咬牙气声道，“太虚斋闭关七十年，你尽管去查。我会找出那只幕后黑手，证明太虚斋的清白！”
“你要抓他？”
“碎尸万段！”
“好。”宣述扯下萧昭明攥在他腕上的手，握起，同她击了下拳，唇角一勾，“那我们合作。”
萧昭明被突如其来的击拳弄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也太轻易就相信别人了……”
宣述神秘地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本王在仙凡两界混得风生水起，不是因为我可信任的人多，而是因为我总会跟对的人合作，即使我们之间没有信任。”
血红的千机心孤零零地搁在地上，宣述找手下要了个木盒，然后将千机心装了进去，盒子递给了萧昭明。
她默然接过，仍想着宣述方才的话。
他怎么就知道她是那个“对的人”？
萧昭明叹了口气，将木盒放进乾坤袋内，想着有关私贩千机体的线索。
太虚斋锻造的法器，一直是大师兄沈霁明负责，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带人来斋里运走一批。
内鬼会在沈师兄带的那些人当中吗？
亦或是……更高层？
萧昭明不寒而栗。
都说人经不起念叨，萧昭明没琢磨几下，“曹操”就到了。
宫观杂草丛生的高大门楣外，出现一行蓝衣修士。
为首的男子一身清水蓝门服，银白束腰长靴，显然与萧昭明是同门。
带人进来的是监仙司司值周鸣，当时需要追踪两个不同的方向，周鸣带人跟踪另一个方向了。
周鸣左右张望，好不容易找见宣述，忙小跑过来回禀，说这一队入世历练的修士听说监仙司来了人，想请监仙司施以援手。
宣述听完，瞥了眼：“就那大蓝孔雀？找监仙司做什么？”
周鸣一哽：“呃、大、沈道友说……他们发现了大批患有蚀脉之症的修士。”
宣述一听，便皱了眉。
“师妹？”
身后一道温润声线，宣述眼神一凛。
他看见萧昭明眼睛睁大一瞬，猛地转身。
“大师兄。”见到沈霁明，萧昭明也很意外。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诚不欺我。
她无语地想。
沈霁明生了一幅端方俊朗的模样，瞧着颇有君子气度。
他似乎对在启暮城看见萧昭明这件事极为讶然：“你怎么会在这里？澧玉长老允你出京了？”
萧昭明不知怎么，语焉不详：“师尊让我来帮忙的。”
“那你……唉，算了，那也不该这个时候来启暮城。”沈霁明教训道，“眼下城中不太平，你回神机门，告诉母亲不用来帮我。”
萧昭明却迟疑没应。
沈霁明隐约觉得师妹眼神不太对，还没来得及细思，下一瞬便瞧见了宣述，心中一惊。
监仙司首座也在。
师妹怎么会与他在一处？
不远处，宣述一边听司值禀报，一边眼角微弯，对沈霁明点了点头。
眼底却不带一丝笑意。
他又想起那个捕风捉影的消息——萧昭明与掌门座下首徒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将来会结为道侣。
难不成那些传闻里，也有真的？
沈霁明毕竟是掌门首徒，主动上前与宣述见礼。
“见过首座，在下神机门沈霁明。”
宣述抬起一只手，意思是不必多礼。
沈霁明：“听闻监仙司是为修士自燃之事而来，我等近日在启暮城附近历练，也有所耳闻。不知有没有神机门能帮上忙的地方？”
求人办事时，修仙界其实与凡间也没太大不同，都是如出一辙的迂回委婉，并不因为修为高几许而轻松多少。
毕竟监仙司执掌天罚刑律，连仙盟也要礼让三分。
宣述没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举手投足庄重许多。
“有劳沈仙尊挂念，事情已解决了。本王还得多谢萧灵官出手帮忙呢，到时回玉虚京，一定登门致谢。”
此话一出，沈霁明完美端方的笑脸出现一丝裂痕。
萧昭明出手帮忙？
朦胧的怪异之处终于戳破，沈霁明脑中瞬间打通任督二脉：师妹口中的“帮忙”，恐怕不是来帮他！
若真是如此，师妹早该发传讯联系自己。
可眼下是在启暮城中意外遇见她。
也就是说，他若遇不见，她也就不吱声了！
怎会如此？师妹到启暮城来，难道是找宣述那个老狐狸不成？
沈霁明严厉一瞥，萧昭明见瞒不过去，只好坦白：“唔……师尊要我来‘帮忙’协查启暮城修士自燃一案。”
一时间，沈霁明脸上五颜六色好似大染缸——宣述如是夸张道。
神机门大师兄气成了个陀螺，抓起传讯玉牌给澧玉道君轰炸了十几条传讯。
然而澧玉道君一条都没回。
萧昭明又用自己的玉牌发了遍，结果亦然。
“师尊今天一早就没回过传讯了。”萧昭明嘀咕道。
沈霁明一瞥过去，冷声问萧昭明：“母亲叫你瞒着我入世历练的？”
师尊当然没这么说过。
但师尊也没有告诉沈霁明的意思。
萧昭明摇摇头：“师尊没想瞒着谁，她只是想让我独立面对事情。”
沈霁明顾忌外人，压低声音呵道：“你自修炼以来就一直闭关，刚入世什么都不懂，能怎么独立？你知道凡间现在用何种币制，知道各派坊市用灵石还是兑票？真是荒唐！给我回神机门去！”
萧昭明忧愁地叹了口气。
她大概知道师兄在气什么。
神机门大师兄性子好，为人君子，门内弟子皆以大师兄为首，修炼岔气找他调息，被罚了跪找他求情，连山下的野猫生了崽，都要叼到他门前求收留。
沈霁明早已习惯在众师妹师弟的敬仰中帮助他们。
可萧昭明这次入世历练，沈霁明不仅不知道，还是撞见以后才被告知。
大概在沈霁明看来，这就好比把刚开始学捕猎的小猫扔进了斗兽场，是很“迫害”她的事。
萧昭明能看出他好意，不愿生他的气，但……
“大师兄。”冷冽的空气吸入肺腑，萧昭明坚定了些，指了指神像上的独眼，声音沉定，“我现在的修为已经是半步蜕神了。这个上古法器烛龙眼，就是我凭自己的修为镇压下来的。”
沈霁明刹那间顿了声息，喉间话语卡住，难以下咽。
若他没记错，一年前他离开师门入世历练时，师妹还是化神境！
化神、蜕神、飞升，三重境界之间如鸿沟难以跨越，即便是大门派，化神修士也就三五个而已。
蜕神修士更稀有，都在掌门与长老中。
年轻一辈弟子中，还没有人能摸到蜕神的边。
而萧昭明，七十年前才开始修炼，在化神停留了二十年，就要与掌门同等修为了？！
而且……她还自己镇压了一个上古法器！
沈霁明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师妹的眼神震惊且困惑。
沈霁明身后的几个修士都在等沈霁明的消息，见大师兄与一个女修争执起来，甚至落了下风，都不免好奇。
其中一个男修按捺不住，瞅准时机打断沈霁明：“大师兄，大师兄！”
他身板很薄，一副刻薄相，神机门这身光风霁月的门服被他穿得贼眉鼠眼的。
“啧，这位师妹是哪位啊？往日可不曾在主峰见过你。”他瞅了瞅萧昭明，恶意挤兑道，“你耽误我们大师兄半天时间是要做什么，莫不是眼红我们队入世历练的分值，想要白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