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岁月的容颜》张小冰

14、风雪夜归人（3）

　　众人又静静欣赏那楚霸王与虞姬的风姿，一时沉默下来。
　　玥玥却觉得姨娘今日好生奇怪，眉眼，脸上的神情和往日俱不相同。她平时骨子里倒是透着一股清冷气质，此时却是觉得她整个人似笼罩在哀伤之中，楚楚可怜。

　　顿时场内掌声如雷，那戏已至尾声，乔楚生揩众人谢幕而去。众人仍是意犹未尽，如那余音绕耳，三日不绝。

　　楼下的看客均慢慢散去，卫音与众人刚走至包厢门口，这时见隔壁包厢内的客人也出来了，正是那傅觐笙与一位青年公子簇拥着一个外国先生缓缓而出。

　　傅觐笙见了她们，笑道：“姨娘，原来你就在隔壁，早知道我们倒坐一处了。”
　　卫音笑道：“幸好没坐一处，不然我们几个女伴叨叨扰扰，怕会使你们厌烦。”
　　傅觐笙这时才注意到陪伴她左右的白老太太几人，笑道：“这几位是..........？”
　　卫音揩白老太太笑道：“这是我的姐姐”，对看着唐美莲道：“这是我姐姐的儿媳，玥玥上次去过我们家，你已见过的。”
　　傅觐笙笑着一一点头致意，又向卫音他们介绍了身边的二位男士，一个是美和银行的行长约翰逊先生，另一个是晋安财政司司长的儿子宋文博。

　　那宋文博突然站出来笑道：“我与白小姐早就相识，只是今日才得知芳名，没想到白小姐居然是子瞻的表妹。”
　　玥玥听他说的暖昧，不觉脸上飞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在这时那剧院的赖老板领着一男一女向他们走来，众人只顾看那对男女，倒没多问他俩认识的经过。

　　那走在赖老板旁边的男子三十多岁，细高身材，容长脸庞，一双眼睛仿若秋水，眉目含情。站在他身边的是个极年轻的女子，肤色白晰，吊梢凤眼，仿若月份牌上美貌的仕女。

　　赖老板恭敬向傅觐笙笑道：“大公子，这两位就是京城名角乔老板和他的弟子沈梨云小姐。”

　　众人心下骇异，没想到刚才还在台上演出的霸王和虞姬居然到了面前。那乔楚生双手抱拳向大家笑道：“多谢各位今晚前来捧场，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傅觐笙笑道：“乔老板太谦虚了，你那身装扮活脱脱是楚霸王转世，我走遍大江南北都看过有谁唱的这么好，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乔楚生微微一笑，抬头注视众人，突然脸上现出惊讶之色，眼内凄惶，默默不语。
　　傅觐笙向卫音道：“姨娘接下来有安排没有，我们呆会儿准备去丹士顿饭店，不如一起。”

　　玥玥早就觉得疲累，听他说还要去丹士顿饭店，心里暗暗叫苦，只希望姨娘一口回绝他才好。
　　可是卫音竟没有回答，只是呆呆望着地板，脸色如雪片一般苍白。玥玥忙牵了牵她衣角，卫音这时才回过神来，答道：“出来了一晚上，人也倦了，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地去，玩的开心点。”

　　傅觐笙也不再勉强，送她们至楼下上车。临走时，那宋文博似是有话要话，却未开口，只是多看了玥玥几眼才随傅觐笙他们上了另一部车子。

　　天空中突然下起雪来，寒风呼呼刮着，像是野兽的呻吟一般逼的人无所遁逃。卫音坐在车窗旁边，那片片雪花透过窗户飘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面，她也不觉得冰，只怔怔看它慢慢熔成一滴水印子。

　　她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疲倦袭上来，双耳嗡嗡作响，那锣鼓之声竟像还未消失就在耳边一般，她但愿从此睡去，前尘往事都不再想起。

　　那日黄昏也是个大雪天气，亦是寒冷彻骨，可是有人替她渥了双手取暖，亦不觉得冷。薄薄的白雪，轻轻落在嘴角不是无味竟感觉一点甜意。
　　他们的头上，脸颊慢慢结成一层白纱，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觉好笑，像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老妇，但愿从此天长地久。
　　那时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可是世事终究难料，他曾经对她说过，“等我有朝一日登上京城的高台，定会回来娶你为妻。”

　　她想那时父亲再也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了，她知道他一直在存钱，希望置一套属于自己的行头，买一个老大的铁箱子，把所有的戏服，头面，珠钗，胭脂统统放在里面，再也不用租别人的戏衣。
　　他那时在戏班里只是个不成名的小角，忙的常常忘记了吃饭。一天吃两顿，饿的两眼发昏，她真担心哪一天他会昏倒在戏台上。
　　有时她去看他排练，会带一包热的葱油饼给他，班主一说休息，他便兴冲冲跑过来就着她的手里咬几口，在他看来已是美味。那时亦不觉得苦，因为他们俩始终坚信以后会有甜的日子。
　　有时候那些甜蜜的回忆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惊扰，总疑心不是真的，触动了怕就会失去，又是彻骨的伤痛。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冷了，死了，可是现在突然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