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殇》妖梦铃

76、喜宴

　　萧初绫给他们备了一间客房，收拾了挺久。
　　他们这里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过来，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连靳天梵都是回阴缘山去住的，贺茳也会跟着他一块住阴缘山。

　　裴远鹤和阮青梧负责将他们的住处打理好，两人看起来对这活很是熟络。
　　沈既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杀父仇人在为他铺床？
　　简直荒缪至极。

　　可再荒缪这事还是发生了，他好像还不得不躺在仇人为他铺的床铺上。

　　深夜，屋里只剩下裴暻煜三人，萧初绫几人都各自回房休息。
　　沈既白瞪着不知道从哪挖来糖水给裴洛渊喝的裴暻煜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投喂他家那……不对，现在这位也不能再称之为孩子了!

　　裴暻煜感觉到了他幽怨的眼神，扭头看过去，眼神示意他有事便开口。

　　“你打算一直如此吗？”沈既白语气略不满。
　　“难道沈域主有更好的法子？”裴暻煜语气不咸不淡“若是沈域主能说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孤自会听从域主安排。”

　　裴洛渊不自觉想到还在大牢中的贺景珩，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沈既白这么着急想要离开，是否也在担心他？
　　若是贺景珩知道沈既白在担心，应该会有些高兴的吧!

　　裴洛渊轻声道：“急不得，既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是虚幻还是真实，还是莫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不管出现在这儿的那几个人到底是真是假，他们都得小心为上，况且他们现在都失去了玄力，就算想拼出一条血路，首先也得有拼的能力。

　　沈既白无言以对。
　　裴暻煜：“总不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走一步看一步。”
　　沈既白：“……”
　　什么都让他们给说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

　　一夜安眠，正确的来说是星渡城那两位一夜安眠，沈域主一夜无眠。

　　天刚亮时卧房门被敲响。
　　沈既白本就没有休息，这会儿更是唰的一下坐起来，警惕地望向门口。

　　裴暻煜两人在门被敲响时也醒了，只是他们没有沈既白那么大的反应，淡定地下了榻。
　　来人是阮青梧，沈既白在打开房门的瞬间握紧拳头。

　　阮青梧却对着他露出笑容：“岚玥让在下带着几位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阮青梧好似并没有看出他们之中的暗潮汹涌，脸上还带着一个和善的笑容：“怎么了吗？”
　　裴暻煜：“稍等片刻，我们收拾一下便出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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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阴缘山下竟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集市……裴暻煜曾经路过阴缘山，这个地方早已经破败，虽离阴缘山近，却始终不属于阴缘山，亦不受阴缘山神明庇佑。

　　沈既白抬手平放在额头，向阴缘山的方向眺望：“传说阴缘山中住着神明，阴缘山庄世代守护着阴缘山，后人不得离开阴缘山，天梵的妻子是阴缘山庄的传人，她这一辈子都无法离开阴缘山，所以天梵不会离开阴缘山太远，随时回家。”

　　裴洛渊听得很入迷，他早前便知晓靳天梵家不在星渡，知晓他还有家人在别处，却因守护星渡城而无法离开，岁岁年年被困在那里。
　　裴暻煜更是难过，他知道的事情比裴洛渊多，自然也知道靳天梵这些年站在高楼上眺望的方向，他其实也想回家，想见自己的爱人。

　　阮青梧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欢欢喜喜拉着他们跑进路边的商铺。”
　　大方一甩手，表示他们可以随便采购自己想要的物甚，自己有的是银钱。

　　掌柜尤如看到财主，赶紧将几位客官招呼进去。
　　裴洛渊跟在裴暻煜身后，东瞧瞧西瞧瞧，也不是很想买些什么的意思。

　　阮青梧没管他们，将人带进商铺后就开始自己挑选自己想要的物甚。
　　沈既白心中的怨怼不曾散去，他不愿跟阮青梧有过多的接触，默默跟在后方。
　　裴暻煜想了想，让裴洛渊去挑选他需要的物件，自己则是不经意地接近阮青梧，试图跟他攀谈。

　　所幸阮青梧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因此并不觉得冒犯，还让他尽管开口，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既如此，裴暻煜也不扭捏：“阮公子和裴公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阮青梧道：“我们自幼时便相识，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记不清了。”
　　有时候真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好像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已经散去无数岁月。

　　自阮青梧有记忆开始，裴远鹤、萧初绫和慕岚玥便一直在他身边，他们一起长大，无话不谈，视彼此为超越血脉的亲人。
　　靳天梵和贺茳是后来在他们游历诸域时所识，几人志趣相投，便一直待在一块了。

　　“你们呢？”阮青梧问。
　　裴暻煜静默一瞬，随即笑着说：“意外相识，不算熟悉。”
　　他不知道这儿到底是哪，也不知眼前这个阮青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敢轻易交付信任。

　　好在阮青梧并不多问，算是接受了裴暻煜这个回答。
　　阮青梧对一批布料产生兴趣，一一比对着那些花纹，看得极其认真，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人与裴暻煜记忆中那个阮青梧放在一块，他们好似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裴暻煜试探着开口：“不知阮公子有没有一统天下的想法？”
　　闻言，阮青梧拧起双眉：“此话何意？”

　　裴暻煜心下微动，表情依旧不显山不露水，顺便吹捧一把：“只是有些好奇，在下总感觉阮公子有一统天下的能力。”
　　阮青梧：“……”

　　“公子过誉，阮某还没有那个能力。”阮青梧不动声色地推回去，又道“且不说阮某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有，阮某也绝不会做破坏天下安定之事，天下太平，百姓乐业，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实在是不像阮青梧会说的话。

　　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阮青梧，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最后那个模样。
　　阮青梧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裴暻煜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等阮青梧转过身去，继续为他手里的两匹布纠结，裴暻煜脸上的笑意彻底散尽，只余寒凉。
　　若真像他说的这般，日后他们又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说不定这个时候的他正在谋划着怎么夺取天下，野心总不会是瞬间长出来的，只是不轻易外显，在外人面前还要继续装得清高孤傲。

　　裴洛渊伸手拉住了裴暻煜的衣袖，将他的神智唤回，瞬间将脸上的戾气撤下，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阮青梧挑得差不多了，抱着布匹回头，看着悄然耳语的裴洛渊和裴暻煜，还有一脸冷漠站在远处的沈既白，有些疑惑：“各位是什么都不需要吗？”

　　裴暻煜沉了沉自己的心，回答道：“暂时并未想到所需要的物件，多谢阮公子关心。”
　　阮青梧不太明白他们之间藏着的无边的情绪，索性不再纠结，只道：“若是各位没有需要采购的物品，这便回去？”

　　裴暻煜点了点头。
　　阮青梧同这条街上所有人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一路都能见着有人在同他打招呼，可以看得出来人缘极好。

　　“阮少侠，怎么带着三位小公子？是少侠新认识的好友吗？”
　　“是啊！”阮青梧笑着道“这几位小友可有趣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们光顾你们家的生意。”
　　“那是，一定常来，阮少侠的朋友，我们给优惠。”

　　阮青梧笑容灿烂：“多谢啊。”
　　这样的笑容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可是阮青梧，怎么可能有跟他人这般友善相与的时候？

　　沈既白咬了咬牙，时不时握紧自己的长刀，只恨没能立刻一刀砍了他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裴暻煜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收敛一下自己的态度。
　　后者很不满地瞪回去，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裴暻煜无言。
　　他们再一次回到那个院子，可就在踏进院子的瞬间，院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清闲淡雅的小院瞬间变得富丽堂皇，阮青梧抱着的布匹最后成了阮青梧身上穿着的衣裳。

　　这里……是沉垣宫。
　　裴暻煜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十年，自然是对这儿再熟悉不过了，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眨眼间来到这里，而且跟往常不同的是--沉垣宫内挂满了红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青梧好似也不像刚才那样年轻，好像变得更成熟了些……

　　没等几人看出个所以然来，贺茳突然出现，从三人身前跑过去，猛地拽了阮青梧一把：“大喜日子乱跑什么？岚玥差点以为你要逃婚，吓得要拆家了。”

　　“我只是出去……”
　　“别废话。”贺茳匆忙打断他的话，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赶紧把喜服换上，吉时快到了。”

　　沈既白很想好好说句话，奈何贺医师并不想听，他好似并没有留意到站在阮青梧身边的裴洛渊三人，“唰”的一下就给人拽没了影。

　　这可太夸张了些。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定神下来时他们站在婚宴的大厅，一对看起来年纪相对大些的夫妻坐在主位，那位夫人手里还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孩。

　　裴远鹤跟那对夫妻似乎也熟悉，站在他们身边笑着交谈些什么。
　　就在这时，礼官高声吆喝：“新郎新娘到。”

　　萧初绫扶着慕岚玥，贺茳跟着阮青梧，他们将这一对新人送进宴厅，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良辰吉时，天地为证，乾坤相配，吉昌永顺，天造为名，富贵相守，地造一对，大吉大昌。喜贺新人结连理，双双堂前站，天赐信女善男配良缘。一拜天地，天长地久；二拜高堂，四季安康；夫妻对拜，百年恩爱；礼成。”

　　新郎新娘手里握着同心结，随着礼官的话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礼成的一瞬，萧初绫带头鼓掌，一块为这对新人欢庆。

　　宴席开始了。
　　没人顾得上乱入的裴洛渊三人，他们好似跟这个宴厅格格不入，又好像他们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很正常。
　　没有人留意他们在做什么，甚至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萧初绫到后院去寻新娘子，裴远鹤正在为新郎官挡酒，看得出来阮青梧同裴远鹤的关系很好。
　　后来人不多的地方，裴远鹤还对阮青梧说：“当初我跟初绫成亲时就一直在赌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没想到一拖就拖了这么久。”

　　阮青梧道：“我也没有想到，没法子，总是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牵绊住，我又想给岚玥最好的……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裴远鹤举起酒杯“敬你一杯，以后可得跟慕姑娘好好过日子。”

　　“会的，裴兄，也要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关照……”
　　“这说的哪里话。”裴远鹤打断他的话不让他把话说完“我们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阮青梧拍了拍他的后背。
　　裴远鹤笑了起来：“行了，宾客这边我和天梵贺茳给你挡着，新娘子一直在等你呢!别让她等急了。”

　　阮青梧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不知道跟谁攀谈上的贺茳：“你们俩喝就喝，别让贺茳喝，他喝不了酒，容易出问题。”
　　“知道了，你就别操心。”裴远鹤给他逗笑了，赶紧推着他的后背把人给推走。

　　等阮青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裴远鹤折回去将贺茳从人群中拖出来，顺手将他的酒杯夺下：“你说你，明明喝不了酒，怎么还敢随便接别人递给你的酒杯？”
　　贺茳一脸茫然，探头去嗅了嗅那杯子里的“茶”：“这是酒吗？我以为是茶呢。”他没有留意看，还好没有喝。

　　裴远鹤无奈扶额：“你这个样子未来弟妹怎么可能……不对，我看你这个样子大概也找不到未来弟妹，哪个姑娘会乐意……”
　　眼瞧着贺茳的眼神越来越危险，裴远鹤终于识时务地闭了嘴。

　　贺茳瞪着他，抱着胳膊开始发难：“首先，未来我的夫人是你的嫂子，其次，本少爷多的是姑娘喜欢，不劳你操心。”

　　“生气了？”
　　“没有。”
　　“肯定是生气了？”
　　“没有。”
　　“别想骗我……”
　　“说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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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的谜之相处方式看得裴洛渊三人目瞪口呆，最后是靳天梵走过来抓着贺茳的后领将人拖走。
　　“放开，我不走，我要跟那个混蛋好好理论理论……”

　　靳天梵：“云梧也想吃喜宴，你帮我准备，待会儿我带回去。”
　　“云大夫想吃。”贺茳赶紧站直“我来帮忙，能不能让云大夫给我看看她最新研制的特殊药丸？”

　　“最新研制……你是说那个整蛊人的糖丸？”
　　“是啊！”
　　“……你想整蛊谁？”

　　贺茳的眼神微妙起来，变得有些瘆人，靳天梵开始为得罪了他的人心酸，希望这一次别又是姓裴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