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不爱说话的哨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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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爱说话的哨兵
瞿嘤鸣说到底还是个学生，诗书满腹却没什么实践经历，遇到问题，总是希望自己熟知的那些纸上谈兵理论怎么着也能派上些用场。书本上的各种案例说得玄乎其玄，似乎所有的心理疾病，只要打通一个主要结症就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瞿嘤鸣不知不觉就说多了，忘了心理治疗当中其实倾听是最重要的。当他絮絮叨叨好几天以后才后知后觉怎么一直是自己在说话，颇有一种好为人师的灌输感。好险黄福没有打断过他，总是坐在那里很认真地听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看着像是班里的好学生一样，就差做点笔记了，倾听力满分。
瞿嘤鸣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不觉有点脸热，感觉自己真是把没经验的事实暴露地彻底，突然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黄福给他添满水，今天的水里泡了玫瑰花，粉色的水倒进玻璃杯里，很好看。瞿嘤鸣虽然还是每天说很多话，但是在黄福锲而不舍每天换着花样的添水大业下，声音已经慢慢养好了。他的声音就像啾啾的歌声一样，明亮而清澈，不论说的内容是什么都好像变得悦耳起来。
倒完水后感到向导的声音突然停下来，黄福有点疑惑地看着向导，有点心虚是不是刚刚走神错过了一个应该回应的问题。
瞿嘤鸣仔细回忆了一遍这几天地治疗，模模糊糊好像找到了问题所在。并不是他真的一直霸者讲话，而是每一次他抛出地话题，黄福并不会接过去，最多用点头摇头或者单个词语回应一下，话题就又丢回给瞿嘤鸣。瞿嘤鸣为了不冷场，只能接住话题，补一两个案例，再继续说下去，不知不觉，就说多了。瞿嘤鸣想明白以后就很直接地问黄福：“抱歉，我好像一直说太多了。总感觉你不太喜欢说话？”
黄福被向导突然的问题问得有些愣住，不知道是应该先回应那句抱歉还是后面的问题。想了想说：“没关系，我喜欢听。”
瞿嘤鸣以为这是一个回答。有些慌不择言地说：“可是心理辅导应该是你多说一些才对呀。”说完就又想抽自己，为什么总是说那么直白那么门外汉的话。成熟的咨询师意识到问题以后只需要引导，不应该说“应该”这个词的。
黄福沉默了一下，感觉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向导，权衡再三才终于小心翼翼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顾虑：“你不觉得我的声音很奇怪吗？”
这下瞿嘤鸣愣住了。奇怪？哪里奇怪？这个哨兵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声音奇怪？瞿嘤鸣的眼神太直白，好像所有内心的问号都实体化插在头上。黄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觉得还挺有趣。反正已经决定开始说了，不如就都说出来吧。
原来猎豹从小时候就是可爱的娃娃音。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的好兄弟东北虎、黑豹小时候也都是奶声奶气地叫，大家都是猫科动物，谁也没嫌弃谁。没想到长大以后大家都开始变声，东北虎气势最强，单是吼叫都能让人胆寒，甚至虎啸都成为了他的一项必杀技，黑豹虽然没有那么强，但是声音至少也和形象匹配。两人说话低沉磁性，一开口就在散发着魅力。
猎豹却始终没有等来自己的变声期。小时候也能言善辩的猎豹渐渐发现自己说话总是引人发笑，明明在很认真地表达观点，大家却总是不当回事。好像朋友们都变得成熟了，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他渐渐也就不太爱当众讲话了。甚至还偷偷去自己的秘密基地练过嘶吼。无论自己气势如何愤怒，开口却还是有点搞笑的幼稚的嘤嘤嘤。甚至连猫猫向导的声音都比他更低沉。
他试过很多种方法毁自己的嗓子，吃变态辣、用烟熏、连续吼叫一整晚……各种折腾，好几次都差点哑了。但是也许是他命不该哑，休息一段时间，总是又能恢复过来。
他终于放弃了。想着自己的能力并不需要通过声音来证明。不就是不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嘛，没关系的。自己还有几个朋友可以聊天就好了。
致命一击也来自最好的朋友。东北虎大大咧咧惯了，并没有注意到猎豹兄弟关于自己声音的那些自卑的情绪。觉得最亲的朋友能开最损的玩笑。
两人在一次任务中立功，得了一个还挺了不起的荣誉勋章。照惯例是都要依次发表感言的，猎豹向东北虎求助，希望他做代表说一下，自己就不发言了。以往的小奖都是如此，东北虎也习惯了。但这毕竟是个很大的荣誉，老虎还是想劝劝兄弟把握这个难得的露脸的机会，没想到说出来的却是：
“老弟你的这嗓子怎么那么不争气，可别等咱们都退休了你都还没变声啊。”
明明退伍和退休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么说出来搞笑氛围拉满，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东北虎本无恶意，周围的人也不是故意取笑。但是这句话和那些笑声就像是一支支利箭，一下下把了猎豹本就自卑的脆弱的心戳个稀碎。
猎豹躲了起来，连颁奖仪式都没有参加，会务急坏了，东北虎也急得不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说的话伤到了猎豹，只是担心自己的兄弟是不是突然遭遇了什么不测。
自那以后，黄福就越发沉默了起来，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哪怕别人当自己是哑巴也好过嘲笑他的声音。事实上，他和瞿嘤鸣说的话已经算是很多很多了。
瞿嘤鸣静静地听着黄福讲述自己的遭遇，眼睛瞪得大大的。黄福没想到自己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把自己的那个不堪的秘密，那些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心思就这样全部说了出来，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一个向导面前。结果会怎样呢？他不知道，也不敢想。最坏不过就是眼前这个向导也嘲笑他吧，一种陌生的恐惧感突然包围了他，要是这样，他可能真的以后再也不会说任何一句话了。
以往黄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从未感觉恐惧，哪怕炸弹在他肚子底下炸开，哪怕子弹擦过他的耳朵。谁也不会想到联盟的绝对速度，最快哨兵的阿克琉斯之踵是个那么奇怪的小事情。
黄福说完后，头却一直不愿意抬起来，手里一直无意识地绞着桌布的一个角，布料都已经抽丝了。他以讲述的方式直面了自己的内心，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后果。
意料之外的，黄福没有等到回音，而是直接被瞿嘤鸣拉住了手，吓得差点跳起来。瞿嘤鸣也被吓一跳，听完讲述后他本能地伸出手，看黄福吓一跳才后知后觉想起黄福之前的调查表上说不接受身体接触来着。瞿嘤鸣嘴上说着抱歉，却并不想把手缩回去。他想，黄福的结症在声音上，就说明对声音不信任，自己想传达的力量不能只靠声音。也许拉着的手，更能传递自己的真诚。
“我很遗憾你经历这些，如果我是你，我也一定会像你一样。这件事错的是他们，不是你，你的声音不管怎样，都是你自己的，没有办法选择。”
“但是我想说，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是向导，是你的心理医生，而是我发自内心这样觉得。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很有少年感。很清澈，很干净。哪怕当时你都快进入永夜了，听到你的声音我依然相信你可以走出来。”
“我不太清楚哨兵世界的氛围，也许大家都很想显得成熟，好显得自己更强？可是少年感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你就像是生来带着一块巨大的宝藏而不自知，还数次想丢弃它。也许在塔里你可能没有意识到它有多珍贵，但我很认真告诉你，它很珍贵，多少人求之不得。而且，我很感恩它没有放弃你。”
黄福的手一开始冰冰凉，被瞿嘤鸣拉住后渐渐有一丝暖意，听完他的话，甚至开始冒毛毛汗。
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他的这个弱点，甚至是夸奖了这个他自卑的来源。就算只是谎言他都觉得满足了。而且握紧的手，向导专注的盯着他的眼神让黄福觉得这不是宽慰，他相信向导。
好像内心深处的一块迷雾在一点点散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豹豹好像也感受到这份喜悦，跳出精神空间来冲着向导叫。黄福吓了一跳。如果说他稚气的声音是他的软肋，那豹豹的叫声就是他深藏的秘密。连他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听过成年的豹豹的叫声。豹豹的叫声说是叫声更像是嘤嘤嘤的喵喵叫。是让黄福更加羞耻的存在。也许是听到了向导的话，豹豹也想获得肯定，就这样迫不及待未经主人允许就开始向向导展示自己的声音。黄福后背一凉，生怕向导绷不住笑出来。
瞿嘤鸣蹲下来，和豹豹平视着，豹豹心里期待着什么，耳朵却本能地因为害怕和防御向后撇着。瞿嘤鸣小心地伸出手，很慢很慢的试探着一点点向前，最后停在了离豹豹额头一厘米的地方。他小心地询问：“请问我可以……”话没说完，豹豹直接仰起脖子，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温热的手掌。
黄福想，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走过这道坎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不爱说话的哨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