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庞策）》子不语殇

1、第 1 章

　　“那你想怎么样？”苏鹤轩从风衣侧兜摸出打火机，将纸浆泛黄的香烟点燃。语气淡漠。

　　“你也知道，阴间有阴间的规矩。而那里和阳世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肥头肥面的人眯起小的本就看不见的眼睛，对着他搓了搓食指和拇指。像是认定了对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般，他显得高傲而狂妄，斜勾起嘴角的样子让人厌恶。

　　“哦，是这样啊。”苏鹤轩吸了口烟，享受般微抬头闭上了眼睛。之后大踏步的向着对方走过去。黑色的风衣扬起角落的阴影，他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那张油光锃亮的脸：“很抱歉，我是阴阳师，不是神父。没有义务帮你实现愿望。”

　　谈话间，苏鹤轩口中的烟雾缓缓喷吐在那人脸上。狂傲的笑还没有淡去，那人的脸一点点开始溶解。起先他还没有自觉，渐渐的，从溶解的地方嗞嗞的冒出白烟，他开始感觉到疼痛。惊恐的捂住脸，所触的地方却变得像水一样溶解掉，一滴滴的散落在地面上。

　　肥胖的面容因惊恐而扭曲，他大张着嘴，似乎在求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烟雾弥漫，将他包裹起来，很快将他溶解成了一滩水。而苏鹤轩自始至终都淡漠的望着他，就像是在观看一场平淡无聊的电视剧，显得那么事不关己。

　　直到最后的一滩水也蒸发成空气消失，他才将手中燃着的烟卷扔在地上。俯视着刚才水渍消失的地方，苏鹤轩似是在自言自语：“汝等污秽低微的生物，还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打开门，偷窥的少女因为没有来得及逃走而被抓了个正着。苏鹤轩微微皱了皱眉，狭长的眼睛里不动声色的浮出戾气：“不是说好了不能偷看的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像认错般低下头，小声的解释着。脸颊上浮现的红晕，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被他的目光注视而感到窘迫。苏鹤轩只淡淡瞄了她一眼，便抬步走开。

　　“等等、等”少女又不死心的追上来，挡在了他的前面：“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这就……结束了？”

　　“对。”

　　“……就……这么简单？”

　　“你还想怎么样？”

　　“不是应该……还有变身啊，式神啊。。。什么的吗？”少女一边思索着一边用手臂在空气中画着圆，似乎在描绘着什么。

　　苏鹤轩呼了口气，厌烦的从她的身边绕开。脱下风衣搭在肩上，他迅步走向门口，并没有停下步子或者回头：“在这个不相信神的年代里。没有阴阳师的力量，能强大到可以操纵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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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行至山间，拐角处便看见了黑漆漆的洞口。苏鹤轩拨开洞口的杂草探身走了进去。洞口虽然窄，里面却还算宽敞。错综复杂的道路宛若迷宫，还有古人建造的暗格机关，不小心的话，很可能永远都走不出去。

　　轻车熟路的来到石门前，苏鹤轩将烟灰放在上面蹭了蹭，石门便缓缓的打开了。

　　“今天你也来了呢。”青色的龙缠绕在暗阁中央突起的石柱上，慵懒的睁开眼睛，发出瓮声瓮气的浑厚声响。

　　“今天你也不打算将它给我吗？”苏鹤轩斜靠在门口的柱子旁，似乎并没有打算走过去。也许是因为洞内太冷的关系，让他本就白皙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年轻人，我说过，你的心太硬太冷，不适合使用它。”青龙缠绕着石柱晃动了几下，之后将头贴在石柱上面的木匣子上，挑衅般斜视着对方。

　　“可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站直了身子，他揉了揉细碎的短发，像是想扫掉一路走来沾上的灰尘。之后他习惯性的去掏揣在裤兜里的香烟，放置嘴边，燃着。

　　“所以你进来的时候我没有解决你。”眯了眯眼睛，青龙的鼻翼似乎煽动了一下，危险的气息便弥散开来：“哦——用符咒的纸包香烟么？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不过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没有用的。”

　　“我知道对你没有用，所以吸烟也没问题吧。”对方完全不把青龙的威胁放在眼里，靠回石柱自顾自的吸起来。隐约的雾气中可以看到他侧脸坚毅的轮廓。

　　“嚯嚯嚯。”含义不明的笑声，青龙兴奋的围绕着柱子上下翻动，发出震耳的声响：“真是个狂妄的人。——你就这么想得到它的力量么？”

　　“我只是好奇，被祖先的式神一直守护者的东西——到底有多么传奇。”苏鹤轩吞吐着烟雾，耷下眼皮饶有兴趣的翻看着手中的烟卷。

　　“嚯嚯嚯。”阴冷的笑声再次传来，青龙的眼里闪烁出神秘而危险的光：“也好。像你这么冷漠又狂妄的人，我还真想知道，触犯了它——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么说，你是同意让我拿到它了？”或许是因为烟雾的熏烫，苏鹤轩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淡漠的语调终于有了一丝丝上扬。

　　“前提是，你愿意接受它所带来的后果。”突然压低的声音，隐隐透着威严。青龙收敛了笑容，不停的围绕着石柱转动。等待着对方最后的答案。

　　“那是自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苏鹤轩将烟扔在地上，轻轻碾灭。青龙点点头，缓缓绕离石柱，盘旋在暗阁上空。

　　像是在等待一场好戏。青龙居高临下的望着一步步走上前去的削瘦挺拔的身影，眼中透着冷冷的笑意。

　　盒子开启的瞬间，像完全将周围的世界吞噬般，震撼而刺眼的巨大光芒，苏鹤轩隐约只看到光芒中间一个模糊的淡绿色的圆点。然后一切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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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霉，真倒霉。当公孙策为了一只猫不得不在阴暗潮湿的洞穴中摸索着前进的时候，他只能想到套用某个人的习惯的语言方式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蔡州府内看管马棚的王老伯于三天前无故失踪，三天后的早上下人去喂马的时候，才发现他躺在干草堆里，身体早已冰冷。王老伯毕竟年事已高，又没有受伤和被投毒的痕迹，只能当做是猝死将他的尸体草草埋了了事。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只是事件的开端。从王老伯开始，府内的丫鬟、下人、衙役，不停的有人死于非命。这些人死前没有任何征兆，死后亦没有受伤和毒杀的痕迹。一开始府尹李大人以为是瘟疫，请了大夫验尸，大夫却说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自然而然的，百姓间便渐渐流出传言，说蔡州府发生过冤案，现在冤魂来复仇了。

　　一时间府内人心惶惶。张大人无奈，只得呈报圣上。圣上便又理所当然的将包拯等人派遣了过来进行调查。

　　本来就是自己职责所在的公务，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问题是，举荐他们前来查案的，是谋反未遂的前中州王，庞统。

　　毫无头绪的案子。庞统的举荐明显是不安好心，但是圣上下旨，众人没有理由推辞。毕竟庞统虽然辞了官但威信还在，为了大局着想，皇上不想也不能和他闹僵，所以只能委派这三人组。
　　包拯着手盘问下人，想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蛛丝马迹；展昭则去府外询问百姓，四处寻找线索。下人们曾居住过的房间，死亡的地点，甚至整个府衙，他们一一仔细搜查过，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公孙策的验尸结果。

　　他们都是被吓死的。公孙策站在停尸间淡然的将结果说出来的时候，包拯和展昭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

　　此外，尸体的耳后有着几条红色的血痕，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痕迹隐藏其中，根本不易被发觉。翻看了其他尸体，每一具尸体上都有同样的伤痕。看血痕的形状，应该是猫爪留下的伤口。

　　终于有了一点突破口，包拯又立刻组织了众人询问，得知王老伯曾经捡到了一只黑猫，但不久前，这只猫也无故失踪了。

　　虽然不知道这只猫是否和案件有直接的关联，但这却是唯一重要的线索。公孙策三人加上府尹派来的衙役，一行人分开行动去找猫。

　　猫身通体黑色，左眼被伤疤覆盖。虽然有些特点，但大千世界，找一个人都如大海捞针，何况是一只猫。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正在众人找得精疲力竭还茫无头绪之时。公孙策在通往郊外的小巷拐角与这只猫偶遇，然后就追着猫，来到了这个山洞里。

　　洞内光线昏暗，公孙策只得扶着墙壁缓慢的前行。似乎有藤条之类的植物，不时缠住他的脚踝。墙壁触感湿润而滑腻，让人心生厌恶。

　　似乎越来越冷了。公孙策紧了紧衣服，停下脚步望向身后，已经看不到洞口透出的光亮，看样子走出很远了。光线减淡，此时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前路深不见底。

　　到底还要不要走下去？这是案件唯一的重要的线索，牵扯着多少人的命。不管是否真的与案件有关，公孙策觉得都得将猫带回去。既然已经进入洞穴，他就不能半途而废。犹豫些许，公孙策叹了口气，继续摸着墙壁慢慢的向前走。

　　果然一遇到和包拯有关的事情自己就要倒霉。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的辨认方向。洞内的构造很怪，洞口虽然狭窄，愈是深入就愈宽阔。除了绊脚的藤条，道路意外的平坦单一，并没有想象中的岔路之类，但却仿佛深不见底。身处黑暗中的人总是感觉不安的，所以感官也变得灵敏异常。公孙策听见猫声就在不远的前面，仿佛触手可及。走了许久，却连猫的影子都寻不见。

　　或许是在黑暗中前行太久的关系，他开始觉得疲倦，昏昏欲睡。意识朦胧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缓慢行动。唯有周围渐浓的丝丝冷意，能唤来一丝细微的意识。

　　浑浑噩噩的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天光大亮，晃得洞内宛若青天白日。公孙策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与山洞完全不同的宽阔干燥的暗阁中央，阁内有蓝色光线交错呼应，灰尘在其中雀跃翻涌。而他也不知何时，打开了放在石柱上的盒子。

　　盒内有一个青玉，扁圆形，铜钱大小，上雕反五芒星汇成的花朵图案。公孙策将其握在手中细细观看，其玉颜色剔透、色泽均匀，触之质地细腻、温润。似是件宝物，难不成是自己因祸得福走到藏宝的地点？

　　事故突然，公孙策的大脑一时有些不及反应，只是对这玉爱不释手，完全忘了追猫的那回事。自然，他也就没有注意到从光芒中掉出来的，躺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人。

　　直到苏鹤轩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揉头发的时候，公孙策才赫然发现，刚才还空空如也的身边顿时立了个一人多高的影子。

　　黑色短发细碎而随意，狭长的眼冷漠疏离，白皙的肤色质地细腻，着一身黑色长衣。身体坚韧挺拔，比自己稍高些许。

　　这打扮……怎么看也像个怪人啊……公孙策握着玉不知所云的望着来人，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苏鹤轩整理着头发，拍了拍身上的土。正想问青龙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故感受到了望向他的视线，于是他抬头，四目相对。

　　光线阴暗，只能模糊的辨认出彼此的相貌。兀长的沉默。苏鹤轩缓缓正立，托着下巴望向苍白着一张脸愣神的人，似是自言自语：“恩……身上没有灵的气息……是人类么？”

　　思维混乱的公孙策只是模糊的听到他的询问，遂拢袖颔首行礼：“在下，公孙策。不知这位兄台是？”

　　苏鹤轩一愣。公孙策？北宋时期常伴包拯左右断案如神的，公孙策？那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不对，公孙策为什么能找到他祖先埋藏玉石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穿透重重机关来到洞穴深处？是玉石的试炼么？还是青龙那个老家伙使诈？

　　大脑飞速旋转的同时，苏鹤轩不动声色的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白净的书生，样子还算俊秀。此时低眉颔首，一派正直的君子像，严肃的模样让他不禁觉得好笑。心中的敌意莫名消失了大半，他带着调侃意味的自我介绍道：“在下，苏鹤轩。来自一千年后的，洛阳。”

　　公孙策猛然抬头，刹那的寂静。光线渐渐明晰，得以让苏鹤轩看见，他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眸子。

　　那双眼睛，清冷落寞，掺和着惊讶和坚定。苏鹤轩想，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