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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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诶，你这簪子，怪好看的。”
阿苗对琴逢玉说。
两人坐在马车里，沿着官道，一路往西去招桐。
车厢不大，阿苗和琴逢玉一人坐一边，琴逢玉低头看书，阿苗坐不住，总是往外看。
天气太热，几人早晚赶路，中午休息。官道上洒过水，尘土不大，车帘便一直拉起透风，只蒙了薄薄一张纱网防蚊虫。
但纱网防不了阳光，清晨的阳光于是斜射进车内，照在阿苗脸上和琴逢玉发上。
虽然光是从外来的，但阿苗总觉得车里也有光闪她的眼睛。
她疑惑地在车厢里上下左右乱看，很快找到了源头——是琴逢玉头上的发簪。
插在乌发中的是一支茉莉簪，有微垂的金珠做点缀。
路上总有颠簸，震动之时，发中簪子上的金珠就轻轻颤抖，反射出金光。
那珠子显然有机巧，反射的光是细细的一圈，金光旋转着绽开，在阿苗的视野边界滑过，又投到车壁上，偶尔被旁边驶过的车影遮住，无声消隐片刻，再重又出现。
阿苗很惊讶。
不是因为琴逢玉今日戴了簪，她日常也戴。
但日常都是简单的木簪银簪之类，路边摊铺就能买到。今天这支簪子则显然不一样，非常精美，一定要说的话……阿苗想，是那种摆摊子上立刻就会被人偷走的贵重饰品。
贵重的簪子。
阿苗反应了一下：“诶，阿玉原来你喜欢这些的吗？那我给你买一些吧？”
琴逢玉：“……啊？”
阿苗解释：“这些天阿姐和阿情姐都说让我注意一下，看看你平日都喜欢什么，好送些你喜欢的东西给你。我说你喜欢给人看病，她们又说我脑子少一根筋，说得是那种你喜欢，但又不太能得到的东西。”
琴逢玉：“？”
“我观察好久啦，头回在你身上见到这种漂亮簪子。你喜欢吗？我给你买十根！”
琴逢玉：“……哦。”
她明白了。
琴逢玉放下手里的书，因为本来也没翻页，所以干脆合上，抓在手里，“是阿金姐姐想给谢礼吗？不用的，之前你给的那一小锭金子我已经收了，很足够的。”
阿苗：“但你不是都换成药送出去了吗？也没见你给自己买点什么喜欢的。”
“没有全送出去呀，我存了一些的。”
阿苗想了一下：“还有大司命打你的那一掌，我们都很心疼你。”
“小师兄也帮我还回去啦，而且——”
琴逢玉笑起来，指了一下车辕处。
那里坐着刚醒过来没几天的大司命阿延。
大司命伤得不轻，然而醒来后第二天就能行动自如，虽然还无法运功，但现在拿个马鞭，替琴逢玉和阿苗赶个车什么的，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是阿金阿情以及大司命，三个人商量出来的赔罪方式。
顺带一提，琴逢玉给大司命把过脉，对他远超常人的恢复力感到很惊奇。她偷偷问过阿金，阿金说是从小泡族中圣泉的缘故，琴逢玉对这趟招桐之行就更有期待了。
阿苗也往车外瞄一眼，无声咧嘴大笑。
然后说：“你还要教我招式呢，这个总要感谢的。”
“那更不用了，招式是小师兄的，要谢就谢小师兄吧。”
阿苗一脸纯真：“但是阿姐说，要谢你师兄，就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
琴逢玉：“……”
“阿姐说这样你师兄更开心。”
“哦，这样。”
琴逢玉顿一下，下意识去摸头上的发簪，还没触碰到，又收回手。
她想了想，“我没那么喜欢发簪，不用给我买。但心意我收到了，谢谢。”
阿苗的眼神疑惑地挪到琴逢玉头上：你不喜欢？
琴逢玉说：“这是小师兄送的。”
所以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买才戴的。
阿苗失望：“哦——”
车里又变得安静，琴逢玉似在发呆，阿苗则发愁嘟囔，“那到底喜欢什么嘛……”
她瞥瞥琴逢玉，“你不要害羞，阿玉，我和阿姐都很有钱，你想要什么一定能买得起，就告诉我吧……”
琴逢玉茫然地转头看阿苗，阿苗和她对视，忽然意识到一点不对劲，皱眉思索片刻：“等一下，阿玉，我书念得不好，又不是汉人，所以可能记错了……”
车外一匹快马“哒哒哒”疾驰而过，琴逢玉觉得那马蹄像是踩在了自己心脏上，让她的心跳也变得飞快。她察觉到阿苗要说什么了。
果然：“那个，你们汉人啊，男子送女子发簪，这个意思是不是……”
马车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大约是路上有个大坑。
琴逢玉整个人都被抛到半空中，滞空浮了一瞬，又重重落到坐垫上。
外面的大司命平静地致歉：“没看清路，不好意思。”
马车再次平稳行驶，琴逢玉决定自己现在不想思考这个。
阿苗这才察觉到大司命或许能听到她们说话，她双手合十，朝琴逢玉作揖道歉，但脸上还是十足好奇加震惊的表情。
道歉完毕后，阿苗解放双手，在空中迟疑地摆出各种手势，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因为缺乏经验，所以怎么都表达不出来。
其实琴逢玉完全明白。
她看了阿苗一阵，深吸一口气，开口说：“我不知道。”
阿苗歪头：“咦？”她眨眨眼，“阿玉你这方面的书也念得不好吗？”
什么叫这方面的书，什么叫也念得不好。
琴逢玉解释：“不是书的问题，我知道这个。我不知道的是，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像在胡言乱语。
琴逢玉：“……”
阿苗：“……”
琴逢玉：“哦对，我这方面的书念得不好。”
不是这样。
琴逢玉这方面的书念得很好。
她知道男子送女子发簪，是定情之意。但小师兄是她师兄，待她很亲厚，他们江湖儿女，很有可能并不是按这个规矩来。
下山前，她（被迫）和小师兄拆招，还常常互相摸手呢。按照山下的规矩，男女互相摸手不是互相耍流氓吗？她和小师兄显然不是。
更何况，她和小师兄能有什么男女之情？没错，小师兄给她簪子时，她的确察觉到了异样，但这很有可能是她感觉错了。人都很自恋，这种感觉常常出错，之后小师兄也没有明说什么不是吗？
当然，也没错，第二天小师兄来教她招式和心法时，见她没戴簪子，软磨硬泡让她答应今后天天都戴着。
但这也不代表什么。
至于为什么这也不代表什么……琴逢玉心想，因为，那是小师兄啊？
他们是兄妹情，怎么会毫无征兆变成了男女之情呢？别说没有，就算有，也很可能是因为难以分辨两者，将兄妹情当成了男女之情吧。等遇到真正的心上人，就能立刻觉出不同了。
琴逢玉想到乔姑娘。
对，大师兄不是还想借自己给小师兄和乔姑娘添麻烦吗？这至少说明小师兄和乔姑娘是有点什么的。
小师兄还在信里提到过乔姑娘好几次呢，虽然也提到了肖门主佛彼白石等等，但不妨碍他的确提到了乔姑娘好几次呀。
再仔细想想，做兄长的，在外边打拼一年赚了些钱，回看这么多年来，妹妹一直可怜巴巴地用辛苦赚来的诊金给自己买好吃的好玩的，心中感动，于是斥资给妹妹买一支漂亮簪子，单纯想让妹妹高兴高兴，也很正常吧？
小师兄就是这样。
男子赠女子发簪或许是定情之意，但小师兄赠她发簪却未必如此。
琴逢玉不知道小师兄具体什么意思，因为他没说。
但她猜他就是想让她高兴高兴。但凡送别人礼物，当然就想对方天天使用，这也是人之常情。
琴逢玉对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
所以，琴逢玉出于严谨，说自己不知道这发簪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但我觉得不是那个意思。”她思索片刻，又补充，“我觉得我觉得得对。”
阿苗：“阿玉，我的汉话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琴逢玉：“我的意思是，我的猜测——”
阿苗：“但我觉得你觉得得不一定对。”
琴逢玉：“……”
“你们汉人含蓄嘛，喜欢也不立马直说，我知道。但我们族里喜欢人都是很直接的，会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阿苗认真说，“我见过很多互相喜欢的哥哥姐姐，我觉得你觉得你师兄不是喜欢你的意思，这不一定对。”
琴逢玉：“……”
“你师兄和你在一块儿时，老让我想到阿凤哥哥，宗荣哥哥，阿杨哥哥，尼亚哥哥……”
阿苗回忆着，在继续数坠入爱河的哥哥们与总结陈词之间选择了后者，她脸色严肃，靠过来拉住琴逢玉一只手，“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像，但就是像，我之前没想起来，刚刚看到你的发簪，才意识到的。阿玉，你要小心。”
琴逢玉：“……？”
她本来心脏在扑通跳，但阿苗一句“小心”冒出来，她一下就变得满脑袋疑问，害羞的心也没有了。
“小心什么？”琴逢玉问。
阿苗回答：“小心你师兄。”
“……小师兄喜欢我——我是说，假设他喜欢我，我就要小心我小师兄？”
“没错。”
阿苗又在脑子里回忆了片刻，接着笃定道，“因为，你不像你师兄喜欢你那样喜欢你师兄，对不对？阿姐说，这叫单相思。单相思的人都是危险的，阿玉，你从今往后，不要吃你小师兄给的任何东西，不然的话，你会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他的，那就完了，你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