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玫瑰》贰石寺

7、第 7 章

　　程雨清的指尖刚碰到顾宴的手，就被他用力一把捞了起来，脚刚才蹲麻了，一时之间没站稳，整个投怀送抱的姿势，最后被顾宴的胸膛稳稳接住。

　　“顾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程雨清还不等站稳，就连忙起身解释道。

　　顾宴看着程雨清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本想要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全都自动咽了回去。

　　他回忆起程雨清刚刚蹲在地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和那天在会所的状态对上，突然间就后悔来这个摄影展了。

　　虽说是个小情人，但毕竟小了自己不少，身世又可怜，顾宴对待程雨清还算是上心的，起码比之前的每一任都要上心。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养的乐观一点，结果才不在自己身边几个小时，就又变成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顾宴看着就来气，可是又不能冲着程雨清发火，最后一张脸铁青着，怪吓人的。

　　“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话是这么说，可顾宴眼神却盯着门口的工作人员。

　　“跟着我。”

　　顾宴说着便率先往前走，程雨清连忙跟在后面，就差一个脚跟的距离，半分不敢落下。

　　门口的工作人员看着顾宴过来，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生怕再哪里做错惹着他了，那可就完蛋了。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顾宴坐在最前排，领着程雨清往前走，一时之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连台上的拍卖师都不由分出神来，不过还是用专业的能力应对过去。

　　“坐在我旁边。”顾宴随意地坐下，指了旁边的空位示意程雨清坐下来。

　　程雨清慌乱地看了一眼周围，随即立马坐下来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这一排就顾宴一个人坐，左右都是空着的，无疑是对顾宴身份的体现和尊重。

　　程雨清坐在这个位置真的是如坐针毡，他开始期待拍卖会能快一点结束，以后都不想再过来了。

　　“头低那么下面还能看到拍卖作品吗？抬起头来，你坐在我旁边，就该挺直腰板，有我在，没有人敢低看你一眼。”

　　顾宴一手挑起程雨清的下巴，让他直视前方的作品，霸道发言，“喜欢吗？喜欢就举起你手里的牌子，不管多少钱，都不需要在意，大胆拍。”

　　程雨清被迫直视前方的作品，这个位置是观赏视角最好的，能够清楚地看到照片的每一个细节。

　　他囫囵吞枣地看了几眼，随后转过头望向顾宴，见他侧着身看向自己，手悠闲地搭在椅子上，呈现一个半包围的姿势，将程雨清圈在其中。

　　顾宴见程雨清盯着自己看，对着前方微微抬起了下巴，“我脸上又没有照片，看得这么入迷？”

　　说着他毫不在意地贴近程雨清，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音调耍流氓，“这么喜欢看，晚上让你看个够。”

　　要说这么多天和顾宴相处下来，程雨清也发现这人的一个性格特点，那就是闷骚。

　　看起来一副霸道总裁分分钟几百亿上下的模样，实际上情话甚至是下流的话，那可谓是张口就来。

　　程雨清刚开始是不懂，后来听得多了也就免疫了不少，并且很是佩服顾宴这随时随地随口就来的本事。

　　程雨清转过头不敢和顾宴对视，声音闷闷的，“顾先生，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顾宴听着这话原本笑嘻嘻的模样不由收了起来，耐着性子问道：“刚刚在外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就算他们不认识你，只要你给我打电话，他们肯定会放你进来的。”

　　程雨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地握紧起来，心里就跟搅了浆糊似的，湿答答粘腻腻，想要挣扎出来却被越搅越紧，困在其中不得章法。

　　顾宴眼神略过程雨清低垂着没几分生气的脸，原本这张小脸对着自己还是很爱笑的，来了一趟摄影展，跟抽了魂似的，明显是被打击到了。

　　顾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抵也能猜出一两分意味来。

　　虽然程雨清穿着打扮很时髦精致，都是大牌子，毕竟有专门的服装搭配师会给他配套，他只需要挑选一套自己喜欢的就可以，但是内里的东西不会因为外表而马上改变。

　　说到底，小家伙是来了这摄影展感到不习惯，觉得自卑怯懦罢了。

　　“第一件拍品还有人要出价吗？”

　　第一件作品竞拍的还是少数，不过能够在这个摄影展展出的作品，大多都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成交价也不会太低。

　　第二件摄影作品很快就被展示出来。

　　拍卖师：“本件作品是今年在全国摄影大赛上获得第九名的作品，《黄昏》，起拍价1万元，每次叫价不低于5千元，开始竞拍。”

　　第二件相对于第一件的开胃小菜明显是上了一个台阶，竞拍的人数也相对多了起来。

　　很快价格就被拍到了10万元，程雨清也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作品，落日时分那朦胧梦幻的色彩被捕捉得淋漓尽致，如果不说这是一张照片，程雨清都要以为是哪位作画大师画的油画，美轮美奂的。

　　顾宴在程雨清抬头的那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的神情，明显他是喜欢的。

　　“20万！”

　　顾宴托着程雨清的手臂，将他手里的号码牌举了起来，一时之间大家都停了下来，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

　　程雨清尴尬地举着牌子，想要放下来，却被顾宴抓得死死地，根本松不开。

　　只想拍卖会尽快结束，尽快逃离这个现场的程雨清，再一次被拉到了目光的中心。

　　那些好不容易从他耳边消散的嘲讽的讥笑，那些诋毁蔑视的言论，那看不起的眼神，又一次在程雨清的耳旁和眼前不断回响。

　　纵然理智上他知道那些人并不是在说他，可程雨清还是无法抑制这个念头，他觉得一切都是在针对他，一切都是对他的嘲讽。

　　他自卑又怯懦，只想逃离这个让他压抑的空间。

　　拍卖师：“这位先生出价20万，还有人要加价吗？”

　　“20万一次，20万两次，20万三次。”

　　一锤定音，“恭喜这位先生成功拿下作品《黄昏》。”

　　直到拍卖师说完，顾宴才松开了程雨清的手。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程雨清好看的眉眼此时染上了红，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盯着顾宴。

　　顾宴被盯着反而不生气，只是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程雨清的额头，“怎么，生气了，生气就对了，要是你还这样低着头一副想要离开的模样，我就每次都抓着你的手竞拍，反正花多少钱我都不心疼。”

　　“你是想来这里当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呢，还是想着灰溜溜地逃离这里，如果是后者，那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也可以趁早结束，我没心情和一个这点小场合都应对不了的人继续玩下去。”

　　“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浪费在一个我看不上的人身上。”

　　“一次照顾你的情绪可以，但是也不要恃宠而骄，来这里这么多人，大多能猜出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觉得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带过来的人这么上不了台面，我的面子该要往哪里搁。”

　　顾宴最后一段话说得很轻，保证除了程雨清以外不会有其他人能够听到。

　　但就算说得再小声，落入程雨清的耳朵里却依旧如同阵阵惊雷一般。

　　听惯了顾宴平日里的甜蜜情话，如今听到这些话，程雨清只觉得浑身发冷，犹如坠入冰窖一样。

　　甜言蜜语转瞬间就能变成糖衣炮弹，将程雨清炸得面目全非。

　　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顾宴给予的，他原本以为，他们是情人关系，除了奶奶以外，顾宴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

　　原来情人不过是玩玩的关系而已，徐助理曾经给过的忠告如同回旋镖一样击中程雨清的眉心。

　　可是现在的他还不能没有这一切，他的奶奶还在疗养院里，昨天去看她的时候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还能认出自己，这是程雨清以前都不敢想的。

　　这些对于顾宴来说就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可是对于程雨清来说，是他无法割舍的安逸。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那困住他的浆糊，不知怎么的就化开了。

　　那些讥笑嘲讽都比不上顾宴刚刚的话来得伤人心，来得让他清醒。

　　顾宴将程雨清一系列的反应全都收入眼底，落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

　　“怎么，想清楚了？”

　　程雨清再次抬头，原本红了的眼眶依旧是红的，可眼神却不是怒意了，反而带着点伤感，强撑着笑了一下，“是我失态了顾先生。”

　　顾宴大手一抬，不在意地搭在程雨清的肩膀上，“想明白就好，来都来了，看看你喜欢的，多拍几件回去，摆在家里也好看。”

　　程雨清摆弄着手里的号码牌，连台上的作品都没看一眼，就直接举了起来。

　　接下来，只要有人加价程雨清就举牌子跟价，有种势必要得到的架势。

　　顾宴也不阻止，反而笑了起来，翘着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程雨清就一连拍到手好几幅作品。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还觉得心里有股气堵着不舒服，可到了后头，他反而笑了起来。

　　就算别人再加价又如何，就算他们的地位比自己高又如何，最终不还是自己得手。

　　他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那又怎样，只要有顾宴在，就没人敢当面轻看他一眼。

　　挥霍金钱是会上瘾的，一次次轻飘飘地举牌子，背后是成千上万的真金白银，不是欢乐豆，全都是程雨清以前根本不可能赚到的数额。

　　可他此刻也不心疼了，他只想尽情地挥霍，用来填补自己仿佛空了一角的心脏。

　　他弯着身子侧着头望向顾宴的眼睛，那里面清楚地倒映着他的轮廓。

　　他看到自己在笑，笑得很得意，他也看到顾宴在笑，笑得更加得意。

　　“顾先生，我刚刚的表现你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