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救我》足珞洛

2、切

　　“...这怎么好意思。”

　　袁憩已然犹豫着接过徐放手中的黑色套装。

　　“你穿吧，难不成一直穿着西装吗，做饭哪里方便？”

　　而且，看起来也太奇怪了...
　　徐放的某种喜好，几乎就要被勾起来了。

　　“那好吧，真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当那套意外合身的家居睡衣游走在灶台之间，厨房仿佛变成了另类的画报拍摄现场，

　　除了宽松舒适些，那套睡衣其实也有着西服款式的影子，

　　徐放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动漫周边背心短裤，喜好这东西，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固定的吧。

　　只是...当初那个男人穿上的时候，谁看得出这不过百元的衣物有何出奇？

　　自己竟然还恋恋不舍地珍藏着。

　　如果前男友唯一的作用是满足自己的□□，那么他留下的这套睡衣，如今倒是起到了更好的作用。

　　当初兴致勃勃买下的东西，心心念念的同居生活，回首皆是凉薄，

　　那些美好幻想，竟在此刻成了真。

　　“徐先生，燃气可能需要续费了，火力越来越小了。”

　　“啊？哦，我知道了。”

　　徐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思绪拉回到微妙的火苗中，

　　“不过这一餐还是撑得住的，徐先生可以先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温柔的绅士，却太过生疏，
　　仿佛面前的人是被自己高价雇来，扮演模范丈夫的。

　　徐放微微起身，无奈地回望，“好，不过你还是别这样叫我了，有些...别扭。”

　　礼貌的微笑再度出现，

　　“我今年30岁，徐先生虽然看起来比我小不少，但好歹是我的房东恩人，或者你看习惯怎样的称呼？”

　　“我...我就比你小了一岁而已，不用这样的...”

　　忽然出现在空荡房间的男人，虽然周身都散发着令徐放悦心的气息，但空气中过于疏离的意味，令他不舒服，“不用这样客气的。”

　　父母留给自己的，除了这间老破小，最好的东西可能便是这张抗老的脸了，

　　徐放刚入职的时候，还曾被同期调侃：‘你确定你拿到学位证了？’

　　与同事友好的相处中，徐放一边感到舒适，一边却也被几次无法真正靠近的现实所刺痛，

　　至于后来的破碎，徐放不再去想，只是此刻与面前的人，他忽然不希望，还是那样。。。

　　“真的吗？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放？可以吗？”

　　磁性的声音将失落的视线覆盖，徐放鼓起勇气，用同样诚挚的目光回应，“可以。”

　　“那你，就喊我...阿憩，怎么样？”

　　徐放只觉别扭，“什么呀，像打了个喷嚏一样，我还是喊你憩哥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说还真是，怪不得有时候我回应之后，收到的是怪异的目光。”

　　“噗哈哈哈哈，你真是...”

　　也许面前的男人在活跃气氛，又或许他真的不擅长私人交际，

　　徐放只觉愉悦，仿佛关了几年的窗被人推开，新鲜空气将堆积的东西吹走大半。

　　挂在墙边的照片上，母亲标志的鹅蛋脸，似乎也与父亲一起笑着望向二人。

　　“可以吃了，小放快别笑我了，来拿筷子吧。”

　　“哦，好。”

　　再次听到只曾出现在亲人口中的称呼，借由特别的声音与香气传递而来，
　　徐放的体温在火苗熄灭的同时，却是升到了高峰。

　　“味道还可以吧？”

　　“嗯，很...”

　　很像记忆中母亲为自己做过的，最简单却最美味的夜宵。

　　“很好吃。”

　　其实徐放也是和母亲学习过的，一个人的生活从实习期便开始了，一次次的视频教学下，徐放的厨艺其实也逐渐精进着。

　　反而是‘家里蹲’以后，徐放不怎么做饭了。

　　清冷的厨房与微弱的火苗，并不会传出记忆中的味道。

　　“那就好，慢些吃，小心烫。”

　　对视的瞬间，徐放觉得袁憩的嘴角，挂着那些任性岁月里，与父母如出一辙的宠溺笑颜。

　　仿佛那一声声‘没关系’又回响在耳畔，

　　“是有些烫。”徐放被高温的汤底激出些许泪花，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趁着还不算晚，一会儿去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吧。”

　　“不用...”

　　不等袁憩寻到合适的回答，徐放泛红的眼眨了眨，又抬起头，“都在合同里，要还的。”

　　“...好。”

　　棕色的眉向下垂着，像是带走了眼下的那抹青黑，袁憩郑重又感恩的眼神，盯得徐放忘记了自己的面还悬在嘴边。

　　“谢谢。”

　　傻笑着将面条塞进嘴里，徐放摇着头代替寒暄，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嗯~次吧吃吧。”

　　“嗯。”

　　当徐放将自己埋进碗里以掩盖脸颊的红晕时，袁憩浅浅地笑着，肩膀紧绷的肌肉也被面前的可爱场景融解进了温热的汤里。

　　揽下洗碗的活后，徐放换好便服，拿出了有些旧的购物袋，

　　“竟然用了这么久吗？我动作太慢了。”

　　指针已然在底部重合，徐放后知后觉地感叹，这个奇妙的晚饭，奇妙地将时间带走。

　　“是我刚才花费的时间太多，超市如果很远的话，今天就先休息吧。”

　　绅士般的声音响起，徐放鬼使神差地望向系着衬衫扣子的修长指节。

　　“不远，走过去最多十分钟，这就出发吧。”

　　“好，晚上有些凉，穿件外套吧，钥匙记得拿。”

　　“...嗯。”

　　袁憩像是知道自己曾经寻找开锁工的囧事一般，亲眷一样的叨念，倒是比外套保暖许多。

　　徐放的脚步似乎在与心跳互相较劲，以最快的速度交替前进，

　　一旁的袁憩却并不在意，长手长脚的人轻松的跟在身侧，

　　徐放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如果身处独木桥，那双手，会在左右时刻准备接住他吗？

　　袁憩像是听到了内心的疑问，望着脚边露出轻笑，徐放在意地转过头，

　　“我小时候，就喜欢在这样窄的路沿上跳来跳去，父亲就一边责骂，一边轻轻拉住我的衣角，随时准备把我抱住。”

　　徐放直觉，袁憩所说的忘记，只是不愿透露的托辞，他不想说，自己便不去问，他想说，便聆听就是了。

　　“我，也一样。”

　　说不清楚与之相似的到底是哪一部分，徐放只是也回想起了童年，

　　不同的是，他‘幼稚’的行为，却似乎持续到了成年，

　　父母也‘幼稚’地默许：‘只要我们还在，你随时可以回家，做个孩子。’

　　“只是现在，小小的岩石根本容不下我的一只脚，所幸，我也不会在这里摔倒了。”

　　只是现在...

　　几个字像是多年来枕边的刺，一不小心，便叫人在深夜痛出泪花，

　　袁憩已经蜕变为成熟的男人，而自己，却想一直做那个孩子。

　　徐放有时甚至会恨老天爷，让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中，感受过爱，又瞬间毫不留情地将一切收回，

　　一定是怨自己没有变成，应该成为的那种样子...

　　“...到了。”

　　徐放不会安慰人，关键时刻也总是讲不出什么人生哲理，只是陷入悲伤的步伐越走越快，刺眼的灯牌抬头可见。

　　“走吧，小放喜欢吃的，也买一些回去吧。”

　　“好啊，合同里加一条，做饭给我吃？”

　　“保证把你养胖！”

　　嘴角像是带着火焰，徐放的脸也瞬间被点燃，外套下的肌肤更热了。

　　“咳咳咳...”
　　明明口腔干燥得很，徐放却被胸口的悸动激起了剧烈的咳嗽，所幸周围没什么人。

　　将人点燃的一方却似乎并未觉得对话有何暧昧，信誓旦旦地眼神像是立志要拿下某个项目。

　　徐放缓了口气，向着室内的冷气走近，获得些许平复，“先来这边，家里有备用牙刷，你挑一个口杯吧。”

　　“那就...这个吧。”

　　长长的手臂在货架前滑过，直直地锁定在那个徐放再熟悉不过的款式。

　　“额，好。”一瞬的错愕被徐放收回，放进购物车里那与自己同款不同色的漱口杯，是会摆在一旁的吗？

　　抑制自己的无端发散，徐放随手拿起一盒牙膏，便继续向前，“剩的不多了，也拿一盒吧。”

　　“啊，好。”袁憩默默跟上徐放有些加快的步伐。

　　同一家超市，男生的选择相似一些也没什么稀奇的，蓝色和绿色也都是大众色，说出来有些奇怪，徐放决定，回去后，表现出对喜好相似的惊讶以缓解尴尬。

　　“香皂，毛巾，碗筷，杯子，其实家里都有未开封的，你要是看到了喜欢的样式，就买些新的吧。”

　　当初准备的生活用品，大多没有被使用，
　　徐放这才想起起来，自己也曾买过这个‘情侣款’，只是早就随着那人，一同被丢出了记忆。

　　“可以的话，就先...借用家里的吧。”

　　借用？家里？
　　袁憩小心翼翼的发言却叫徐放忍俊不禁。

　　客气与亲近似乎还是隔着一道窗，急着开窗过于唐突，徐放想抬起袖子擦一擦，让两边都更清楚些。

　　徐放侧过身，露出高中时调侃失恋兄弟的笑容，欲落在对方肩膀的手被客气的袖子压下，只灿烂地说到：

　　“只要你不嫌弃，我没用完的洗发露什么的，就都先借给你好了，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