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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从前的故事(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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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子豪在伍见英那里落了面子,就不愿再过广州,陈廉伯吩咐他一些事情,他也是能躲就躲,终日流连石塘咀的高级会所,夜夜笙歌。
陈廉伯一家在香港常住的是一处庄园,庄园里有好几栋楼。
他自从结婚以后,就从主屋搬了出来,和伍见怡搬到靠后一点的清幽小楼居住。因此,他这样夜夜笙歌也没人管他。
伍见怡识趣,也没有对公婆多说一句。
她熟睡时,她所谓的丈夫才醉醺醺深夜归来;她醒来时,丈夫还在酣睡;她时常有意避开陈子豪,或陪姑嫂逛街,或到教堂礼拜,天黑回到家,丈夫已经出门寻欢作乐。
如果还能分居,那就更好了……总之,她乐观其成。
这导致陈子豪在与家人共进晚餐时,时常哈欠连连。
陈廉伯看不过他那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当众斥责他:“你搞什么鬼?公司生意也不顾,家嫂也不顾,天天在外面鬼混,天天凌晨听到你开车回来吵死人的声音,你这样我怎么敢把家业交给你!从今日起,你的零用钱减半,等你什么时候恢复得像个人样,我再恢复你的零用钱。”
“爸爸!”
“你有意见!”
“没、没有……我知道了,爸爸……”
陈夫人看伍见怡坐在陈子豪旁边默不作声,于是关切地说:“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孙子就最好了,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要是身体不舒服,我也可以联系家庭医生过来帮你们调理。”
伍见怡淡淡笑了笑,说:“知道了,妈,我们会努力的。”
陈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太瘦了,多吃点!”说着给她夹了一块肉。
“谢谢妈。”
陈子豪零用钱减半后,时常玩不到天亮就得早早回家。那日凌晨刚过一点,他喝得醉醺醺回到家。
那时,佣人都已入睡,唯有伍见怡的房间还亮着灯,黄妈在陪她织冷衫。
他浑身酒气地走进房间,伍见怡皱了皱眉,轻声说:“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比想象的要早,早知道,她早早就睡了。
黄妈识趣,喊了一声“姑爷”,就抱着针线出去了。
陈子豪再靠近一点时,伍见怡才闻到他身上有股廉价香水的味道,浓郁,刺鼻,下意识就用手指抵住鼻子。
陈子豪被她略带嫌弃的举动气到,冷笑说:“男人是这样的了,不花心怎么叫男人?哪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不是十几二十房姨太太?”
“你要是想娶姨太太,我没有意见,你想娶便娶吧。”
陈子豪气她的无动于衷,正想发作,又听到她说:“下个月我爸爸生日,我想回广州替他贺寿,我已经跟爸、妈讲了,他们也是同意的,到时候我可能会不在个几天……”
这些话不知哪句激怒到陈子豪,他整一个人暴起,揪住伍见怡的衣服,威胁带骂:“你既然已经嫁过来,岂有频频回娘家的道理?阿爸生日要回去,阿妈生日要回去,阿哥生日要回去,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怎么,你想回去跟你阿哥控诉我对你不好?你是不是想让你阿哥来找我麻烦!啊?”
“我没有,你放手!我从来没有说过陈家半句不是!”伍见怡想推开他,但他酒劲上来,理智不清醒,用的都是蛮力,根本无济于事。
“你识相点,乖乖听话,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不然?有你好受的!”说着,他就蛮力去脱伍见怡的衣服。
伍见怡吓一大跳,下意识打了他一耳光。
那一刻,陈子豪心底所有愤怒全部涌上心头,怒吼说:“我忍你很久了,哪有老婆像你这样,整天无视我,大半年了每次同个床跟□□一样!”说完狠狠甩伍见怡一巴掌,伍见怡被他扇倒在地。
他还想有所动作的时候,看到伍见怡整个人抱头蜷缩在角落,好不可怜,显得他是什么野兽一样。
他还是愤怒,却也没了兴致,最后骂她一句:“我□□只狗都好过奸你啊!晦气!”摔门而出。
伍见怡趴在床边,小声抽泣。
这时,黄妈窜进来,手上还抱着刚刚的针线。她把针线往床上一扔,叉腰骂道:“冚家铲!好不容易才再找份工,我本来不想插手这些事的,上一份大妗姐的工,就是教唆雇主的女儿‘不落家’被‘炒鱿鱼’,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伍见怡被她吓到打嗝。
黄妈把她扶起来坐到床上,小声问她:“小姐,你有没有成为‘不落家’妇女的决心?”
“嗝……什、什么是‘不落家’妇女?”
“‘不落家’妇女就是像你这样的,迫于父母之命结婚,但婚后无法和丈夫相处,而选择自己独身终老,避免与丈夫公共生活的女子。”
“我、我可以吗?”
“当然了!黄妈我就做终生不嫁的自梳女,凭什么你不能和我一样,嫁了,不喜欢,那就走呗!我有很多金兰姊妹都是这样的!我上个雇主也是,我也是这样劝她的……”
“那、那他们岂不是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被‘炒鱿鱼’咯!但我威胁他们,要是敢‘唱衰’我,我就将他们的家丑扬出去,‘唱’到省港澳都知道。他们的名声比我矜贵,我看是他们不要做人,还是我不要做人!”
伍见怡被她逗笑了,噗呲一声笑出来,尽管脸上还满是泪痕。
黄妈见她终于笑了,怜惜地擦去她的眼泪,过了一会儿恢复正经说:“但说真的,小姐,就算回得了广州,你还有依靠吗?老爷和夫人能接受你当‘不落家’妇女吗?如果不能,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啊,走‘不落家’妇女这条路真的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行……”
伍见怡犹豫了一下,说:“我阿哥对我比较好,我想先找他商量,我一定要跟陈子豪离婚!”
“好!”主仆两人握紧了对方的手,相互打气。
第二天,晚饭时间。陈廉伯久久不见伍见怡,颇感奇怪。连陈子豪都到了,怎么不见一向规矩的伍见怡?
他问陈子豪:“怎么不见家嫂?”
陈子豪顿了顿,才说:“不知道。”
“那你还不去看看?你是怎么做人老公的!”陈廉伯生气地说。
陈子豪不情不愿地回到他们独居的小楼,一进门就大喊:“伍见怡!发什么神经,饭点还不过去主屋!你是想害我被爸爸骂!”但是无人回应。
有女佣从小厨房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说:“少夫人早上和黄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原本陈子豪没当一回事,他转身刚迈出一步,不放心,又折返上楼去看看。
他回到卧室,环视一周,看似一切如常。打开衣柜,衣服也看不出来少,但翻梳妆台时,抽屉里伍见怡平常佩戴的珠宝首饰却都不见了。
“奶奶的……”珠宝首饰最值钱,看来主仆两人跑路了。
陈子豪气急败坏,立马跑下楼叫上几个仆人,想开车去码头。
陈廉伯听到他在门外喊人的声音,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口,问:“怎么回事?叫你叫家嫂吃饭,怎么搞到要开车外出?”其他人也纷纷跟来。
“爸爸……昨天晚上……我和阿怡发生了一些争吵,她可能赌气偷偷跑回广州了,我去码头看看……”话音刚落,车子就已经开出去了,叫都叫不住。
“哎!”陈廉伯气得直杵手杖。
去到码头,码头却一片寂静,只有寥寥几盏路灯照着,售票亭大门紧闭。
“少爷,晚上不会有船出航的,我们该怎么办?”有仆人问。
陈子豪看到售票亭,原本焦急混沌的大脑终于清明开来。
“不对,正常船票都要提前购买,我凌晨才跟她吵完架,她怎么可能白天就能买得到当天的票?她一定买的是明天的票……”
这样一想,他顿时松一大口气,“先留两个人在这守着,我明天一早带人过来上船逐个搜!”
回到庄园,陈子豪免不了陈廉伯的一顿责骂。他低头跪在客厅里,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你搞什么!好好一个家,被你搞得鸡飞狗跳,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亲家交待!”陈廉伯拿手杖打他。
“能有什么事……”最应该头疼的应该是他才是。如果伍见怡真的跑回了广州,那他就必须得去广州好声好气地接她,届时免不了要看伍见英的脸色。陈子豪心想。
他烦闷地说:“爸爸,我明天将公司的伙计全部带过去码头找她,肯定不会让她回去的……”
为以防万一,他又说:“爸爸……要不我干脆借这次机会和她离婚算了,她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过日子的女人……”
陈廉伯又打了他一棍,“你说的什么屁话,你才结婚多久?你想让我们在香港变成一个笑话吗?”
“正因为香港这里思想开放,婚姻自由,我离婚怎么不可以!我不想娶一个大陆的女人!”
“当初说想娶她的是你,现在想离婚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想上天吗?何况伍家的老宅就在香港,只不过前几年搬去了广州。香港就这么一小块地方,他家在香港还有公司,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闹得这么僵,以后怎么见面?”
得罪便得罪呗,有什么了不起……
陈子豪见“此路不通”,于是换了个说法:“爸爸,我知道你想让我商业联姻以换取好处,但难道我就不能娶香港或澳门富商的女儿吗?这样我一样可以帮助到家里……”
“哼,你连叫妓的钱都是我赚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嫌三嫌四,你有为这个家挣过一分钱吗?香港、澳门豪门云集,会看得上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跟那些祖上就发家的大佬相比,我们这点家世能看吗?你怎么还不明白……”陈廉伯恨铁不成钢地说。
“香港就这么大,市场的蛋糕早被瓜分好了,我们能抢得到什么甜头?不过都是大佬们不要的零碎施舍罢了。广东现在风云诡谲,正是最好捞钱的时候。只要你有钱,有权,有枪,到时候省政府主席都是你,整个广东省都是你的,你还用得着在这一亩三分地跟一群老古董抢生意?”
“那也用不着非得和伍家做亲家啊……”陈子豪小声嘟囔。
“哼,我倒是想你娶陈济棠的堂妹,你配吗?人家早早就安排好下嫁霍家。霍芝霆,现在广州的番摊大王!再不济娶霍家的女儿也行,可惜霍芝霆没有女儿。”
“我们现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伍见英和霍芝霆的世侄霍阮生是同窗好友,能和霍家搭上一点关系你都偷笑了,还在这眼高手低!我警告你,你要是搅黄这桩婚事,你就不用回来了,我陈廉伯不认你这个儿子!”
陈子豪不敢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