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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故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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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寒天干笑两声,“你说这里是喜伤境?”
风无御点头道:“至少在我没失去的记忆中,此时此处确实曾令我心生喜悦,至少肯定对不上七伤之中其他心境。”
僵硬的笑容仿佛被冻在了寒天脸上,随时快要龟裂,她依然顽强问道:“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的伤境中?”
风无御好奇地看着她,“你难道不是更想问我,为何会知道这里是爻春山?”
“啊!”寒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华鸳兰呢?你说我的方法生效了,那她为什么没在这里?”
风无御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寒天凝重道:“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
“她未曾来过爻春山,自然不会出现在此处。更甚者,她对你心怀抵触,但凡动心起念,恐怕都将被拖入其他伤境之中。而你会出现在这里,”风无御顿了顿,回答了寒天上一个问题,“自是因为你生平所喜之处与此地重叠,换句话说——”
“不对,我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呀。”寒天打断他,转开目光瞥向旁边的空气,“你看这座山光秃秃的,还这么冷,我一路走上来心情一点都不好。”
半晌。
寒天转回目光:“你怎么不说话了。”
风无御缓缓道:“需不需要再给你三五日,让你在此地冷静一下?”
寒天:“……”
“你这样,倒是令我有些好奇了。”风无御伸手接住了一片飘雪,姿态随意,眼神落在了自己指尖,“这座山想来也不独独存在于我们二人的记忆中,若不是你对我的身份早有猜测,怎会是如此反应。”
“我现在尚未恢复记忆,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身份变换模样,若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也许对于你的疑惑,我也可以解答一二。 ”
寒天沉默片刻,眼神一点一点亮起,“你……你现在,呃,记得自己是几岁?”
风无御垂眸,似乎真的思索了一下,“我十岁时入道,此后修炼不记日月,如今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初掌爻春山之时。”
寒天回忆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封玄虽然年少时就以极高天分而闻之于众,但是正式在修仙界锋芒毕露便是他二十岁时无意间卷入东流宗分山之争,最后力压门中所有精英前辈,一剑夺魁,入主爻春山。
他不记自己的年龄,世人对于这样的天才的经历,却总是如数家珍。
寒天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了眼前之人几秒钟。
二十岁时候的封玄,岂不是比她还小?
突然扑面而来一股冷风,夹带着雪粒严严实实地糊了寒天一脸。
“怎么回事,我可什么话都没说,你这好端端地为何动起手来?”她立刻义正严辞地抗议,一边伸手抹去满脸积雪。
“是么?”
不再是风无御那虚弱中透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一道清冽而熟悉的声音先于她睁眼前响了起来。
寒天怔怔地放下手,一寸寸抬起眼眸。
满身病气如退潮之水,带着发上银霜缓缓消散,恰值天光云影变幻,待对方身上最后一缕浊息散去,阳光勾勒起金边,描摹出他原本的模样——黑发高束,身若修竹,一双琉璃目隐含神光,出尘风姿中凝着三分未敛锋芒。
是封玄,却又不完全是寒天认识的那个封玄。
“虽然不知为何之前我把自己搞成了那副样子,但是现在的模样,恐怕你我都更熟悉些吧。”封玄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是在检查有无不妥。
寒天哽住,“想到”这个人是封玄,和“看到”这个人是封玄,显然还是后者带来的冲击更为直观且强大。
“我能坦白的都在这里了。现在轮到你了。”封玄好整以暇地与寒天对视,“你先告诉我,我们此前是什么关系?道侣?”
寒天悚然,如被雷劈般:“不不不不不是!师父!!你是我师父!!”
“原来如此,是我后来收的徒弟么。”封玄不知为何略微皱了下眉,好像对这个答案还有些疑惑,“只是师徒?这倒是很难想象,日后我会为了一个普通弟子……”
“你都看出来了?”寒天小心翼翼地问。
封玄哂道:“你这一身灵骨灵根尽为我所塑,满身灵力修为也都源之于我,逆天改命,代价不小。”
看风无御此前的样子,代价岂止是“不小”。然而哪怕是失去记忆的封玄,对此也好似并不看重,只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一番事实。
寒天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听到封玄亲口承认这件事,想到原来所谓的天资、力量竟全都来源于他人,她仍旧有一瞬不想面对。
也不知道封玄对她施了什么法,让她自己凭空捏造了一堆关于“建小号”的记忆出来,合理化了重生这件事。
“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寒天垮了下肩膀,声音也跟着低落几分,“虽然师父以前确实看起来温柔又好说话,待弟子也是有求必应,但是我觉得你骨子里……其实与这尘世十分疏离,对我和师兄未必有太多那等世俗的师徒之情。”
也许是这个二十岁的封玄仍然看起来有点陌生,她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中感受。
“是么。”封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抓住了重点,“你说你还有个师兄?想必他的天资定然超凡脱俗,否则我绝无可能再收第二个庸才。”
寒天:“……”该说你现在骂人真高级,还是你真了解你自己?
“他人呢?”封玄接着问。
“他……三年前死了。”寒天面色一暗,“但是我又看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就是袭击我、夺取十方镜的那个人。这整件事……”
封玄突然抬手,做了一个止住的手势。
“那些复杂之事,容后再谈。”他微微侧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巨树,目光凝起,“有灵力波动。”
这一番对话带来的精神冲击,差点让寒天忘了二人正身处七伤阵中。
她警觉起来,顺着封玄目光看去。
那株树的树干中央,渐渐地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漩涡。
漩涡逐渐变大,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在树干上化作了一面水镜。
先是隐隐绰绰,随后镜中景象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一群人站在东流宗的主峰之上,其中有几张面孔依稀有些眼熟,像是寒天曾经见过的几名东流宗辈分极高的长老。
而为首之人是一名身姿挺拔的中年女修,荆钗束发,身无佩饰,整个人站在那却颇有威仪,似一柄利剑含而不发。
“这是东流宗上一任宗主,扶长音。”封玄的声音传来。
寒天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回到了镜中之景。
扶长音面容严肃却显不冷厉,此刻长眉微收,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
不远处,青烟袅袅,一炷香灰燃尽掉落,尚余三分之一段插在香炉中。
一名长老道:“九霄云樱百年一开花,花开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凋零,且离枝便散——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带回。宗主设下的此番比试,必能在他们当中挑出灵力、智谋最为拔尖的几人来。以实力分资源,也再公平不过。”
另一名长老点头称是:“若是一炷香燃尽仍没有人能带回九霄云樱之花,也刚好可敦促他们闭门修炼,莫要再多生事端。宗主愁眉不展,难道还有担忧之处?”
扶长音叹了口气道:“我宗门得天道眷顾,气运强盛,这几代弟子人才辈出,本是喜事。只是他们年纪轻轻便修得高强实力,难免心高气傲,如今更是为了几座灵山所属争斗不休,我只怕日后有分裂宗门之祸。”
突然有一人呵呵笑了两声。
扶长音向那名发出笑声的鹤发童颜的长老看去,无奈道:“万虚师兄,你有何高见?”
万虚长老,那不就是传说中东流宗飞升成仙的那位前辈,也就是封玄的师父?
寒天忍不住看了封玄一眼,却见他神色无殊。也是,在他现在的记忆中,恐怕没几天前才见过自己这位师父吧。
万虚道:“今日不论他们中是否有人能带回九霄云樱,宗主心中所虑或早或晚都可能发生。我看倒不如趁着此番比试,完全绝了他们的念头。”
扶长音追问:“如何做到?”
正此时,接连传来破空之声,两道人影驰剑而落,出现在扶长音等人眼前。
那两人身着东流宗高阶弟子服饰,身上剑意未消,看向彼此的眼神中满含敌意。
最先落地的一名弟子伸出手,灵力照映丹田,在空中浮出了一朵白色花蕾的虚影,灵力催动下,花蕾缓缓绽放开来。
还未等扶长音等人开口,另一名弟子怒而向前一步道:“你使诈!将九霄云樱蕴养在丹田的方法还是我想到的,你假意与我合作对付其他人,转身又偷袭于我,这才先我一步!”
扶长音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其余几名长老也是面露隐忧。
被他控诉的弟子满面傲然,似是根本不屑回答于他,闭目立于一旁调息,只待一炷香燃尽。
没多久,陆陆续续另有十名弟子御剑归来,其中有二人各施灵力法宝存住了九霄云樱,剩下的人自知时间将尽,只无功而返。
那名率先归来的弟子扫视一圈其他人,便走上前对扶长音等人行了弟子礼,志得意满地道:“宗主,各位长老,比试结果已出,弟子……”
“等等。”万虚不紧不慢地出声打断了他,看了眼尚未完全燃尽的清香,“比试尚未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