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佛》蕉映

8、头上长头虱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和母亲说话，大概是因为上初中后，还长头虱，被姨妈嫌弃，要剪掉头发，为了给我买药，花掉了一笔不小的钱。我心里还是很不忿，毕竟小学二年级时候，由于头上长头虱长得厉害，整个头上布满头包，严重到要去医院上药，医生说要想快点好，要剃光头，才能涂抹药膏，黄色的，可能是碘伏。父亲二话不说就带我去理发店，花了五毛钱把剃光头，剃之前，理发师一再问父亲，是否一根头发都不留，毕竟一个女孩子，而且这么大。剃掉，全剃掉。回到家，我闷闷的坐在床沿，用镜子照着光溜溜的头，母亲还在埋怨父亲，你怎么把头发全剃了，一个女孩子。因为，毕竟，那个夏天，母亲还带着我打了耳洞，就让走街串巷的人打的，是全村最早一批打耳洞的女孩子。那时候我的堂姐比我大两岁，都没有打耳洞，是在我母亲笑呵呵的说，我的女儿有福气，她以后要穿金戴银的，现在肯定要打耳洞。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很早起床，在麻雀的吵闹声里起床，然后，弟弟也起床，去上学了。母亲过来说，快点去学校。他们已经不再像一年级时候，轮流拿树枝，巴掌打我。我们都没有睡意，穿着昨天的衣服，坐在床边，我默默流着几滴眼泪。母亲还在劝慰我，还没有迟到，你哥哥有了，你也快去上学，她拉着我的胳膊，到了后门口。屋后，当老师的伯伯刚刚起床来，他说还没迟到，你快去。父亲之前说了一句，快上学，就拿着镰刀去了地里。母亲还是将书包放到我肩上，快去上学啊？老师说都了，还有时间。然后，又去找伯伯刚刚你载她去学校啊，她怕迟到！我别扭的坐上自行车。过了村口，伯伯就放我下了，你自己走，有的是时间。等我走到学校，就是全校最后一个进入的人。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进去，我抵着头，凭着仅有的光线走到座位上，打开书，大家都在读语文课本，应该没有几个人能看到我闪光的头皮。
　　上课后，最让人红脸的是，老师让我带领同学们认字。平时，老师在黑板上写上生字，读三遍，然后剩下的就交给我，我带着大家读五遍。回座位，老师领着大家读一遍课文，然后我带着大家读三遍课本。如果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布置写字作业，填写今天学到的新字词。当我站在讲台上，老师悄声问我，你怎么剃头了，快不认得。我长头虱，医生让剪的。
　　如果真的是如此，我应该将所有的耻辱都怨恨医生，为何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对母亲的怨多过其他人。也许，从小到大，我听到所有抱怨，都来自于母亲，外人对家里人的评论，都是说母亲怎么样，没有带还小孩子。因为，我听到看到的，只有女性对另外一个女性的评价。
　　初中时候，我又长了头虱。姑妈很苦恼，扒拉着我的头，我多少年没长头虱，你家闹色，也就是邋遢意思，把头虱传染给我。然后，从床底下掏出一条新毛巾，你以后只能用这一条，因为之前我都是用旧毛巾，她有时候记错了，也会用。我在家里，都是一家人共用一条洗脚，一条洗脸。后来，堂哥来了，他说可以去药店买药，很快能好。姑妈让我趁着周末回家把长头发剪了，不剪不准来我家住。我回去之后就对母亲说了，姑妈让我箭头，我头上有虫子。母亲哦哦两声里吃完早饭就出门玩麻将去了。晚上回来，继续吃饭。这是一个清明节，又过了一天，明天就得回城里姑妈家了。我找到了母亲留在篓子里的剪刀，拿出镜子，让弟弟帮忙举着，对着镜子，剪下去。后面的头发剪掉了。心想这下姑妈能让我住她家。三伯母经过家门口，看到我的头发，谁给你剪的，我说自己，这剪得象狗啃的。然后，带着我去村口理发店，把她的头发修一下，等会你自己回来。她是带着锄头来的，直接去了地里。晚上，母亲很生气，看到我的头发。你要剪头发，都不跟老子说，还要老子付钱。我的头发终归是剪掉了。
　　那是最后一次长头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