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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番外一——上穷碧落下黄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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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藤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清明那天的意外,他按计划将黄粱下进三月十六老鸭汤里看着黑衣喝下,然后留白引在家照看,自己等城门一开就带着月绪四人直奔码头去。
守在涷泷门下的人和以往一样尽职尽责地追了过去,可这次他没能再成功把人拦下,甚至连话都没出口就被一剑割破喉咙,无声无息地沉了江。
水上的日子总是无聊的,白藤无事可做,只能将时间消磨进笔墨中,每天晚上都在灯下把一整日的见闻和沿岸风景写成一封长信仔细封好,有时还会简单勾勒一二幅画作,交给亦邪鸟让它衔回流风城去。
他知道黑衣还没醒,但仍坚持每天寄信,心里想着等他醒来就能看到了,也不知看到这些信,他被骗的心情能不能好一些。
习惯了身边时刻有他在聒噪,突然回到一个人反倒不习惯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临走时给他盖的被子有没有掖好被角、想他醒了会不会难过、想白引能不能照顾好他……
金黄炽烈的阳光下,他放飞亦邪鸟,脸上不自觉地挂起和煦笑意,像春风,像骄阳。笑着笑着,担忧和思念一齐涌上心头,又给那抹笑容添上了丝丝阴翳,每当这时候,他整个人都格外生动,身上黑袍仿佛也有了色彩,不再像纸上偶然落下的一道墨痕。
这些心绪他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拙劣的伪装任谁都能一眼看破,仅是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相比之下,月绪的伪装就极好——他远远看着他放走亦邪鸟,不知为何凝起满面沉重,甚至隐隐有痛苦之色,但一有人看过来,他立刻能恢复一贯的笑嘻嘻的表情,不露任何端倪。
日轮半截没入江水,一点自太阳而来的黑影慢慢放大,亦邪鸟敛翼停在船舷上,月绪照常解下竹管取出白引的来信,刚粗略扫了一眼,一只苍白的手就出现在视野中,向他索要这封信。
他忽然来了兴致,故意不给他,笑嘻嘻地将信举到了高处:“螣弟,来够,够着就给你~”
他比黑衣还高上几寸,信被他举直手臂送到空中,一下变得遥不可及,仿佛是被举到了太阳上,他故意晃动手臂吸引白藤,半张娃娃脸和信纸柔软的边缘共同镀着火红的光,要一起烧起来似的。
白藤不动,阴沉着脸盯着眼前这副欠揍的笑容,就在月绪以为他会拂袖离去时,耳畔传来一记熟悉的脆响,信纸被鞭梢裂作大小不一的纸片,纷纷扬扬落下。
他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白藤身形一晃,赶在被风吹走前把所有碎片抢到手,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他有意控制力道,但薄薄的宣纸还是太脆弱了,碎得像一件开片瓷器,一点一点拼凑时,他呼吸都不敢加重,生怕吹跑了重要的部分。
月绪跟到屋外,在门前站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只是隔着门道:“螣弟,当局者迷,有些心意原就不该欺瞒自己。”
“滚!”白藤心中压抑的烦躁一下爆发,抬手掀翻了桌案。
带着墨迹的纸片纷飞漫天,雪一样荡悠悠地落下,有几片落在了他墨色的衣袍上,像从流风城追来的梨花瓣,无端的,他鼻尖萦绕上一股熟悉的冷香。
他抬头,那道投在门上的黑色影子已经没了,只剩廊上的灯火透过薄薄绢纱照进来,一片朦胧的白。
低头重新拾起散落的碎片,然后按形状拼回原处,狭长的双目因为聚精会神太久,眼白爬满了血丝,要是黑衣看到,大概要拧了热毛巾强行给他敷眼睛了。
最先拼出的是信纸正中的“一切无恙”,他心情好了些许,继续挑着碎片往前拼,隐约拼出残缺的“除此之外”,他的心绪又变得不宁,烦躁地在碎纸堆里乱翻乱找,把本就混乱的碎片弄得更乱了。
一个不慎,桌上灯台被碰翻,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扇隐约透进外面的灯火,一格一格的。
他莫名想起了月绪的话,当局者迷……什么当局者迷?毕竟黑二少要连着睡上好几天,他身板那么弱,作为朋友和始作俑者担心他难道不是正常的?略有担心,仅此,而已。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点燃灯烛,极力静下心去接着拼,他心里其实很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和月绪置什么气,而且就一封破信,为什么非得看呢?又不是黑二少的亲笔。放在以前,他早头也不回地走了,去他娘的信!
心里骂着,手上却一点不见停歇,碎片一一归回原处,前半截说的是黄双的事,他已经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对睡梦中的黑衣做什么,看后面那句“一切无恙”,暂时是没有事的,不过再往后可说不准……
屋里的灯火到深夜还亮着,月绪守在屋外隐蔽的地方,一直没有回去,有前辈来相问时,他还是用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不着四六地回应,人一走,那张笑脸又一下垮塌化为凝重,也不知究竟藏了什么心事。
夜深人静,白藤的指腹反复在信纸末端的裂痕上摩挲,那行“尚未苏醒”令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可是明明……他睡着才不会有任何影响,那么急着想要他醒来做什么?黄粱,找来黄粱不就为了让他安安稳稳地睡着?现在他已经在睡梦里了,还要让他怎么样?!
一声巨响,桌案被二度掀翻。
月绪一激灵,压下心中忐忑叩门问道:“螣弟,可是那小子出什么事啦?”
良久,门内才传出白藤压抑而生硬声音:“无事。别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
最后几个字尾音压得极低,满是警告与威胁的意味,月绪心里担忧愈发浓烈,除了白藤自己,是个人都已经察觉到他一天比一天阴郁,一天比一天烦躁不安,大家都猜得到是为什么,他自己兴许也有所察觉,但大事重要,他绝不会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慌掉头回去。
门外颀长的身影走了,白藤闭闭眼,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响,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又要黑衣人事不省又希望他醒来,为什么急着想让他醒过来?让他醒过来,然后呢?
他什么都想不通,干脆拉过被子蒙住头睡觉了。
船越是接近剪云城,他的脾气越是暴躁,眼前总有一袭轻飘飘的白衣在晃,晃得他眼晕,根本腾不出脑子想任何事。
在江上被折磨了整整七天,一行人终于来到剪云城,有人下船,就有人上船,待寥寥几个游子尽数上去,船再次发动,拨开粼粼江水远去。
已经熬到地方了,心再慌也休想掉头回去。白藤望着驶向水天相接处的客船,牵牵唇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冷笑。
月绪知道他的心事,故意嚷嚷剪云城偏得鸟不拉屎,要明天就挖了荒月宫这颗毒瘤,赶紧回流风城去。白藤不置可否,倒是白风插话说回去的船多,五天就有一班,不用太急。
许是因为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下了船,他反倒冷静了,心里开始思考怎么攻进荒月宫,他们现在只知道荒月宫的位置,其余的一概不知,要是能抓个活的审点什么出来就好了,实在抓不到的话就留他们在外面接应,自己先由大门潜入杀进去。
思考了一路,眼瞅着天色渐黑,他们随意找个客栈住下了,白藤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给他们分配了抓活口的任务,便先行回房了。
然而这一觉也没能睡安稳,他梦见黑衣了,梦里的黑二少依旧白衣绚丽,笑盈盈地立在霏霏雨里,他身后的梨花已经尽谢了,熟悉的冷香不再,随雨气泛出的惟有一股陈旧的泥土味道。
看见他,黑衣笑着的杏眼蒙上一层烟雨,委屈巴巴地牵住了他的衣袖:“藤喵喵,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可是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得好苦。”
他不知是在雨里等了多久,发髻都湿透了,宛如一只被抛弃的狮子猫,落魄狼狈地缩在街角,但看到主人还是会殷勤地跑过去,黏他蹭他,期待着被重新抱起。
白藤的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手足无措地只想先找一把伞给他撑上。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有一把描着薤草的纸伞出现在手里,雨水淋到细长的草叶上,圆圆的像眼前人含露的眼。
他匆忙撑开伞,心虚地解释:“我没有不要你,只是不想你跟着我涉险……对不起。”
黑衣立刻收起泪水,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所以你要我。”
白藤被他的样子逗出点笑容,揉猫一样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我几时说过不要你?”
“这辈子都要了,那下辈子是不是也可以……”
“你想得倒美~”怪异的气氛下,他顺口嘲了一句,嘲完就陷入了沉默。
黑衣也不急,杏眼里晕着柔和的光,淡淡笑着注视他,等了好久,终于听得他别扭道:“认识你似乎没什么不好的,若是真有来生,再相识一场也无妨~”
这次轮到黑衣没声了,他激动地想说什么,又纠结着闭上了嘴,反复开了好几次口,白藤半个字都没听到,气得不耐烦道:“你哑巴了?”
“我……”黑衣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孤注一掷开口道,“我想说……你下辈子还愿意要我,我很高兴……我是真的很想你要我,生生世世都要我那种……我对你说过的所有‘喜欢’都是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去年清明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喜欢到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去荒月宫也好,去碧落黄泉也罢……我都想跟着你,想一直这样看着你……”
他语无伦次,目光却无比坚定,说到后面,那双杏眼又开始落雨,最后竟滴出殷殷的血来。
白藤一惊,抬手想为他拭泪,他一把攥过他的手压在自己心口,流淌着血泪的脸凑上去,不管不顾地乱吻着,每一个吻都带着血泪的腥咸。
乱亲了一气,他抬起脸用袖子胡乱一抹,顶着滑稽的花猫脸极认真道:“藤喵喵,我等你回来。”
话说完他就跑了,留他一人撑着伞立在愈发大的雨里,伞面细长青翠的薤叶被雨水洗得鲜艳,宛然若生,而那个说喜欢他的人却再不见踪影……
白藤惊醒,伸手去抓那抹自眼前翩然而逝的雪色衣摆,可抓到手的只有墨一般浓的夜色。
窗外落着潇潇夜雨,掺杂隐隐雷声,教才从睡梦中惊醒的人辨不清身在何处,他茫然坐起身,冰凉的指腹摸上梦里被吻过的唇,唇上腥咸犹在,依稀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原来,想身边有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想生生世世都遇到他……叫喜欢……
他喜欢……
一丝细微的动静混入了窗外雨声,他抓过枕下长鞭抽开窗栓,只见窗外凌空立着一名和他年岁差不多的阴柔少年。
细小蛊虫自动分出一部分组成台阶,接引浑身湿透的鹤顶红稳稳当当地站到地上,将蛊虫收入腰侧竹筒,他对白藤微微一笑:“我来与薛公子做交易。”
有了鹤顶红的吃里扒外,他们的行动格外顺利,隔日就一把火结束了一切,五人里除月绪中了点轻微的蛊毒,其余均毫发无损。白藤没有等开往流风城的客船,甚至都没有休息,从荒月宫出来就独自策马踏上了回去的路,四人发现时已过去数个时辰。
他日夜兼程,鞭梢机械地抽着马耳和马的后腹,马疼得发了疯似的狂奔,他却犹嫌不够快,到了日出时,□□马匹早被打得伤痕累累,两个耳朵也抽烂了,呼吸都带上了血沫,又勉强跑了一段,终是不堪劳累,长嘶一声喷血倒地没了气息。
白藤纵身离开马背,一个空翻稳稳落在道路正中,血红的眼紧盯来路。不一会,有人策马迎面而来,被挡在道上的他硬生生逼停,不待相问,人就让他一脚踢下马去,他跨在鞍上一拽缰绳,丢下钱袋绝尘而去。
被他抢了马的人抱着一袋金叶子,骂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在饭后当乐子给人一讲,月绪等人就是循着这样的乐子一路玩命追赶,越追差得越远。
剪云城到流风城,四千里路的风月与尘土,白藤不眠不休地跑死了三匹马,最终见到的却是一座新坟。
不过分别半月不到,怎么会一人年少如旧,一人黄土新坟……
他根本不知道,这厢亦邪鸟每日衔了书信送去,那厢黑衣却已在思念和不舍中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至死都宝贝似的捧着那几页信,想将信上历历熟悉的字迹刻入心口。
他一直念着他、等着他,一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气想的都是他,他抱着他为他描摹的风景,说要葬在流风城,要亲自迎接他回来,要永远守着满城梨花与踏花打马过长街的他……
白藤轻轻拂去碑上不存在的灰尘,闭上眼,黑二少白衣曳地,浅笑依稀,和梦里一样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睁看眼,新坟黄土仍是新坟黄土,再不见那个对他温雅一笑,牵起他的手便再没放开的人。
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他狭长的眸里始终没有泪水,空洞洞的,一如生命前十五个年头,映照不进半点天地间的光。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只是伴着清风明月,负手在坟前伫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匆忙赶回的白雨等人找过来。
月绪几乎是像罪人一样被他们押过来的,他的手挡在脸上,或许是在流泪,或许是不敢看那道墨色的背影,他开了口,嘶哑的声音发着颤:“螣弟,是我骗你啦——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药,黄粱亦然……我以为……我以为……”
黄粱,药效七天,倘若睡到药效过去自然醒转,那的确是不伤身的,堪称十全十美。不过要是提前发觉身处梦境中并强行醒转,那损的直接便是性命了。曾陆续有过那么几人服药后强行醒来,即便只是提前几个时辰都大病了一场,更遑论黑衣这种隔了一天就醒转的。
他这种,基本醒了也就到命终了。
白藤原样负手而立,没有任何反应,月绪不忍再说下去,却被另外几人硬逼着继续往下说:“黄粱黄粱……其实就是根据服药者的记忆塑造出黄粱一梦,让人沉沦七日,世事这场梦本就没几人看得明白,就算看明白了又有几个敢试着醒过来?短短七日,我以为……”
另外四人中的一个开口训斥:“你以为!你以为!哪来那么多万无一失?!多说几句变不成哑巴!”
月绪垂着头不说话,早知道姓黑那小子不是金玉其外,他才不花那么多钱买下黄粱,现在钱花出去了不说,还闹得今日这样无法收场。
白雨拍拍他的肩:“事已出了,你们二人就不该再瞒着少爷,哪怕让少爷回来再看一眼呢……”
“说得轻巧~要是你来,你敢告诉螣弟吗?”月绪放开蒙在脸上的手,露出一张挂着冷笑的娃娃脸,脸颊尚带泪痕。
白雨沉默不言,是人都有私心,他们的心全是向着自家少爷的,既然报丧的信送到手里时黑衣都凉了,那自然能拖一天是一天,等瞒不住了再找借口搪塞,哪怕骗他说是人跑了呢?好歹还有个念想。换作是他,他也未必就不会瞒下。
他们吵闹的声音流水一样自白藤耳边淌过,他漠然不语,心里迷迷蒙蒙地想着,为从眼前自以为的现实中醒来,金贵的黑二少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那黑二少死了这件事,会不会也是自己的一场黄粱梦?
方才训斥月绪的那人见他一直沉默,担忧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不想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走了腰间佩剑,鲜红的血液在五人震惊的目光中自那段苍白的颈子上喷薄而出,霎时间淋漓泼满了墓碑……
黄泉路上,遥遥能听到有两个人,或者说两个鬼在吵架,循声走近,那奈何桥下白衣翩翩,正与鬼差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黑衣又是谁?
他难得有这样斯文扫地的时候,就差和鬼差打起来了,孟婆又端了一碗汤给他,他看也不看就挥袖打翻,杏眼露着下三白:“一千万。”
鬼差被逗乐了:“我说你纠缠这么多天有意思吗?从活着缠到死,人家还是没回应过你的心意,你还看不出他根本不喜欢你吗?”
“你懂个屁。”黑衣风轻云淡地说出人生中第一句粗话,随后眸里又泛出笑意,“他可说了下辈子还要我,而且我亲了他那么多次都没挨打,还不算喜欢么?明明是我不好,生前一直藏着心意不告诉他……”
“行行行!赶紧喝了上路吧!”鬼差端过不知第多少碗孟婆汤,打了个哈欠敷衍道。
黑衣接过碗摔了,继续加价:“五千万。”
鬼差吓了一跳:“你有病啊?!”
黑衣还是那副假笑:“怎么?不够?那你说,要多少钱才能不喝孟婆汤,留着记忆和他再续前缘?”
他算好了,赶快点投胎,他和他的藤喵喵才差十来岁,还是有机会爱得死去活来的,就是这不识相的鬼差一直浪费时间,烦人!
鬼差苦口婆心:“你这种痴心的我见得最多了,你们八字都没一撇,他要真有你说得那么好,找个新欢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一直守身等着你干什么?我跟你说,人心是最靠不住的……”
黑衣最听不得人说白藤不好,闻言卷袖子揪住鬼差衣襟就要开打,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又揪了揪。
动手的心思烟消云散,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但见魂牵梦萦的那道黑色身影出现在眼前,眉梢眼角尽是摄人心魄的狷狂笑意。
见他发愣,白藤不耐道:“不认识了?”
黑衣激动得失态,干脆抱住他给了他深深一吻,白藤没有推开,有力的手臂搂紧了他,在目瞪口呆的鬼差面前,二人一直吻到要喘不过气来才结束。
黑衣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此处是地府,他的藤喵喵不该出现的!
“藤喵喵,你怎么也……也来了?”
他一问,白藤眉梢眼角的狷狂笑意更浓了:“你来找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