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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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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金本是想亲手把姨娘给她的白玉石榴纹簪还回傅清致手上,以暗示他另觅良人。
但当她在梅枝环绕的长廊尽头,看见傅清致手里提着绒布小兔手炉笑着朝她走来的样子,她又有些鼻酸了。
“阿金妹妹!”傅清致走得袍袖鼓起了风,来到她面前,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把手里的绒布小兔手炉塞进她手里,
“天寒,你拿去暖手。”
“这...”佩金低头,面露难色。
“我自己做的,记得从前阿金妹妹最喜欢这种兔儿摆设的,我闲暇时候为了活络筋骨,便照着你从前喜欢的样子,给你做了一个。”
他笑得一派清风朗月,徐徐吹拂佩金的心。
“谢谢...你如今要准备备考的事那么忙,还...”
她话说到一半凝住了,觉得心脏酸酸的,嘴里的话再难以说出口。
“以后我还会对阿金妹妹很好很好的。”傅清致笑道。
“二公子,我...”
“阿金妹妹,今日你别留在这边做活了,我今日难得可以休息一日,我去跟母亲说说,就说让你帮忙一起去采买些文房用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散散心好吗?”
他笑着打断了她纠结的话。
佩金想着他平日里一直忙着备考的事,再有大房那边傅鸣玉连中三元的压力在,如今二房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他身上,想必他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确实需要一个外出散心的机会。
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敢把那些话现在告诉他了。
于是,她答应了陪他外出散心的请求。
而此时此际,傅鸣玉在城外遇刺,刺客刚开始动手,很快就被他的人抓住了。
但傅鸣玉以身做饵,肩膀上中了一箭。
“启禀世子,世子设的这一局似乎已经引那些人入局了,如今京城那边应该已经有动静了,只是世子如今受伤不轻,是否能够立刻启程回京收网?”
傅鸣玉徒手拔掉了肩膀上箭,撕掉下摆团成一团用力压住血流如注涌出的鲜血。
暗卫们一时间都看愣了,“世子...要不要先找处地方止血?”
“不必。”他眉头轻蹙:“拿酒来!”
下属递过来一壶酒,世子拍开酒塞,猛灌一口,随后掏出随身带的火折,再撕下衣物点燃了起来。
浇洒了酒液的火烧得灼灼,熊熊焰光映着他美如冠玉的容颜,因灼烫的剧痛让他汗如雨下,大颗大颗滴落。
大家都被世子这做事狠辣连带对自己更狠的行为惊呆住了。
“走,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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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冬日郊外厚厚的雪地中,佩金走在傅清致身后,看他长身玉立在雪中,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样子。
可没多久,他就转过身来等她,
“怎么又走到后头去了,是不是累了?”
他笑道:“我背你吧。”
“不用...”佩金赶紧道,手心里的白玉簪都攥握热了,都不忍拿出来给他。
“今年有梅花早开,我记得阿金妹妹从前也曾在院里种了不少名贵的梅花,这里的梅比府里的梅花开得更美,是我早几年找到的。”
傅清致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怜悯和疼爱,“阿金妹妹离府那一年,像是毫无征兆的,清澜院里的梅花全都枯死了,我本想试着帮忙救活那些梅树,翻阅了好多古籍,可到底还是难以救活...”
“幸好如今,阿金妹妹又回到这里来,又站回我面前...”他抬起眼来看她,眸光里满是温柔缱绻。
佩金觉得自己这一刻真的彻底要放不下他了。
她扭过头去忍泪,她以为当年她狼狈出府的时候,府里上下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她。
可她没想到...没想到...
“阿金妹妹...”
傅清致走近她,轻轻在她鬓边簪了一朵绢制的梅花,还掏出帕子替她擦泪,帮她拂掉肩膀上沾的雪絮,并脱下自己的外氅披在了她身上。
“二公子...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佩金流着泪,“我不值得你这样...”
见她伤心,他只能更耐心地给她擦泪,“好了,别哭了,如今阿金妹妹回来了,我现在虽然还不能让阿金妹妹过上从前大伯和大伯母给你的生活,但假以时日,我相信我一定能给你的。”
“这是绢制的梅花,不是真梅花,因为我觉得阿金妹妹惜梅,定然不忍从枝头采摘下来的,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个,赏梅兴起时也不至于扫了兴。”
“二公子你...”佩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哭了。
一想到自己若是不逃,有可能就会永远落在傅鸣玉手上,受尽凌辱的那些日子...
啊,她好不甘心啊...
在傅清致带着她找到梅树林中那朵最早盛开的白梅时,她哭得泣不成声,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傅清致起先也愕了一愕,可很快就笑着,回握起来。
雪絮在枝头飞散,佩金一边流泪一边想,就让她暂时这么牵他一下,只在这一刻,让她自私些,暂且贪恋一下他手的温暖吧...
来的时候他们是乘车的,回府的时候,佩金要求走路回去,于是,傅清致让车夫先行回去了,二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回城中。
回城一路上,佩金都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这样,她或许就可以和他一起走下去,看雪絮缀满头,也算,了了她这凡尘俗愿。
傅清致对她极是宠溺,一路都任由她牵手,她放慢步子,不管是否会误了时辰进城,他都不愿拂了她的兴。
就这样,陪她牵手走在邢北府大街小巷,看尽冬日雪絮落散,看街头小贩收摊匆匆回家,看日暮斜照青瓦,看袅袅炊烟映染晚霞...
可是不管多远的路,都总有走完的时候,永宁侯府的府门就在前方了。
佩金缓缓抽走裹挟在他大手的手,陪她走了一路的傅清致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回过身对她微笑:“怎么了?”
该说了,今日她已经拖了好久了,再拖下去...就不妥了。
佩金缓缓从衣袖里掏出那支石榴纹白玉簪,念念不舍地递到他面前,“二公子,这个...”
“阿金妹妹,”傅清致突然收起来笑,走过来。
“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在我心里...我的娘只有我姨娘一个。”
“可就因为我姨娘出身低微,哪怕她是我爹第一个女人,也依然不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妻子、母亲。”
“我不会让阿金妹妹也像我姨娘一样的,所以...姨娘的这支簪子给的,不是我的妾室,而是...妻子。”
“我会让你成为正妻的。”
他的话温柔而有力量,打在佩金心里,让她再次止不住落下眼泪。
“二公子你不要...”她边哭边泣不成声。
最后,佩金还是说不出,要他另觅良人的话。
回到崇清院,佩金以为傅鸣玉回来了,因为他先前说过今夜会回来。
可屋里依然是黑漆漆的,只有廊庑下婆子前来点亮的灯。
她静静走去推开自己耳房的门,摸着黑找到火折子,点亮那刻,她看见了她的案上多了一封信。
是傅鸣玉匆忙间给她留的信。
展开后只有几个字:先行回京,勿念。
当她看见这几个大字的时候,心里突然一下就有道阳光打破黑夜透了进来,她顿时眼睛都明亮了。
傅鸣玉他...回京了!他竟然回京了!他自己回京了!!
佩金此时此刻只想跳进没有锦鲤的鱼池里畅泳一番,又想爬到高大的梧桐树上去摘月亮。
她好想大笑着满院子奔跑,心都亮了起来。
傅鸣玉走了的这个晚上,佩金简直觉得风都是甜的,她觉得老天爷居然砸了块馅饼下来,兴奋得一晚上也没睡好。
在京城,傅鸣玉正陷入一场政治斗争的腥风血雨中。
这一场风雨是从他请休回邢北府开始策划,为的是找出如今关在兵部的罪犯背后之人。
兵行险着,完全是以自身为利诱,当他铩羽回京时,那些政敌看见他安然无恙出现在朝堂的时候,个个都震惊了,忍不住腿颤连笏板都握不住。
可是在抵达朝堂之前,无人知道路途上又有多少险难。
当傅鸣玉负着重伤带着假面笑着在朝堂上周旋的时候,佩金却在侯府里同李姨娘商量着大喜吉日的事。
在一片晴好万里的日子,佩金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工工整整写到红纸,然后让李姨娘拿给二房主母冯氏。
二房在侯府里毕竟是庶室,冯氏不敢自己擅自定夺此事,尤其是,这给庶子纳的妾室还是从前在侯夫人底下养过的姑娘。
于是,冯氏将傅清致要纳佩金的事,上报了给侯夫人。
侯夫人甄氏听了此事后,终于首次主动来崇清院找佩金。
来到崇清院的时候,甄氏方知佩金在崇清院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当她看见佩金像个下人一样,是在鸣玉正屋的耳房出来的时候,她愣了一愣:
“小金你...为何是住在耳房里?阿玉他...没给你安排厢房?”
佩金朝侯夫人行礼后,垂眸规矩道:“民女能得世子眷顾,住进侯府,帮忙打理一下崇清院,住哪里也没有关系的,住在这边做活也方便,挺好的。”
甄氏神色凝重。
“他居然...只是把你视为下人,你为何不对我说?”
佩金默了默,尔后道:“侯夫人今日来找阿金是有何事吗?”
“之前芸娘...”
“我阿娘如今安好,事情我都办妥了,往后阿娘不会再来侯府打扰夫人和侯爷生活的,至于我,阿金若进了二房的门,为二房妾,自然也很少机会来大房这边的。”
见她如此冷淡疏离,甄氏不禁伤心,“小金...你为何,要给致儿做妾呢?你不若...”
她想说收她为女儿,但一想到如今鸣玉对她的态度,倘若她一意孤行将她收为义女,鸣玉和他们傅家,可能真的从此再不往来了。
于是,她后面的话也一直说不下去。
佩金似乎有所察觉似的,长睫一直低敛着,“侯夫人,阿金明白的,你也不用为难,倘若夫人觉得曾养育过阿金一场,到底损了你的脸,我可以改头换姓,毕竟当人妾室日后只需待在后宅的多,也不必出外见人的。”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甄氏很是伤心,但她似乎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让她为妾实在是委屈了。
“我试着...悄悄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你看如何?”甄氏道。
她原本想给她找一对与侯府实力相当的人,任她做女儿,但找与侯府实力相当的人家的话,鸣玉迟早会知道的,从前她不是没想过给阿金安排,但想到鸣玉阴翳的眼神,和他从前曾遭受的屈辱,她这个做亲娘的毕竟觉得愧疚。
“阿金并非夫人的什么人,还是不要劳烦夫人了,这样你也不好跟世子交待,不是吗?”
佩金道。
甄氏怔了一怔。
“你...容我回去再想想吧。”甄氏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