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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骨山琉璃宫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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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湮后背瞬间泛起一股凉意,他微微侧头,余光向后看去,就见黑僧似乎毫无察觉,他神色依旧如常,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东西。
这很不对劲。
段湮只感觉自己手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手电就好像一条湿滑冰凉的鱼一样握不住。
以黑僧的敏锐程度,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刚刚段湮有意地晃了一下手电,他绝不可能注意不到。
要么,他看不到。
要么,是他不敢动。
不论哪一种,都非常诡异。
段湮心下瞬间冒出无数解法,他搭在胡昊身上的手不动声色紧了紧。
胡昊瞬间察觉到异样,刚要回头,段湮指尖轻点了两下,只见胡昊身体一僵,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回头的想法。
段湮装作无意间晃了下手电,胡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极其微小的动作点了点头。
段湮手指在他身上轻点。
一、二、三……
瞬间,他猛然回头,手上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匕首来,朝着黑僧的脖颈而去。
与此同时,胡昊瞬间将手电的光对准两人。
刺眼的强光下,黑僧眯了眯眼,就见一道锋利白光向他而来,段湮目光带着阴冷的杀意。
黑僧下意识想躲,但却在看清段湮的瞬间没有动。
段湮目光几乎在瞬间就看到了他的脖颈处,然而那里却空无一物。
就在他刚刚转身的一瞬间,黑僧肩膀上的东西瞬间就消失了,一切就好像他的错觉一般。
但他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刀尖偏了两分扎去,瞬间就将黑僧扑在墙上。
手上的匕首深深没入墙内,两人鼻尖对鼻尖,距离不过几毫米。
段湮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处,他喉结微动,垂眸看着他。
胡昊一脸紧张地看着两人,手电光照过来,墙上倒映出两人的影子,毫无异常。
黑僧薄唇轻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他没有开口。
段湮缓缓将刀拔出来,回头就见十几个人都楞在原地,呆呆注视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
此时,段湮把黑僧压在墙上,他本就比黑僧矮一些,微微一抬头,两人距离就更近了,几乎是贴在一起,有种诡异的暧昧感。
段湮立刻反应过来,飞快起身摸了摸鼻尖,抿唇道:“没事。”
疯爷:……
他招招手示意众人回头,继续往前走。
胡昊也一脸尴尬看着段湮:“咳,湮哥……”
段湮看着他一脸没憋好屁的样子,脸色一黑,一个眼神扫过去,胡昊立刻把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
被他这么突入其来的动作一打断,前面的人也都有点乱了方寸。
疯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数到多少步了来着?”
狼牙淡定道:“七十一。”
疯爷叹了口气,继续往前,余光却瞥向身后的段湮,以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极低的声音问道:“那小兔崽子,不会是知道了吧?”
狼牙抿了抿唇:“应该只是巧合。”
疯爷没再说话,重重叹了口气,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
队伍末尾处,段湮跟着前面的胡昊,目光散乱,脑海里不断涌上各种念头。
刚刚他看得分明,一定有东西。
但是手电照过来的一瞬间,那人又消失了。
难道是鳃人吗?
他猛地想起之前见过的鳃人,似乎也是在黑暗中出现,尤其是光线很暗的时候,才能在墙上看到它们的影子。
如果真的是鳃人,为什么黑僧会毫无察觉?
段湮想着,眉头紧锁。
身后传来黑僧淡淡的声音:“刚刚我身上有东西?”
段湮下意识点点头,转身神情复杂看着他:“你没感觉到?”
“我感觉到了。”黑僧语气平静。
段湮眉头更紧了,“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僧沉默片刻,答道:“不知道。”
段湮看着他淡然的模样,心下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甚至已经习惯了。
段湮试探着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
黑僧点点头。
“你也没有能力打过它。”段湮语气中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黑僧沉默片刻,再次点头,轻声开口:“我看不见它。”
段湮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个连黑僧都看不见的东西……会是什么?
他目光下意识落在旁边的墙上。
现在墙上的影子是正常的,什么都没有。
段湮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队伍往前走。
前面的人很快停下,胡昊回过头,脸色发白:“前面还是石头。”
段湮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淡定点点头。
之前几次都没有走通的路,不会因为走的次数多了就通。
前面的人脸色都很差,每个人心里都非常烦躁。
闫叔更是已经濒临崩溃,整个人都带了哭腔。
他这辈子带队进行过十几场地宫的考察,没有一次跟现在一样,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老天爷,怎么偏偏让我遇到这种事!”他哀嚎着捶地,全然没有了最开始那种老学究的气派。
疯爷现在也没有心情安抚他,商量一番,几个人又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甬道里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绝望,靠着墙坐在地上,生无可恋双目失神。
胡昊恶狠狠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往嘴里塞了两块,又灌了几口水。
“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情吃。”疯爷瞪他一眼。
胡昊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道:“就算是死,也不能饿死。”
段湮站在一边,回头看了眼黑僧,问道:“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他求助。
黑僧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沉吟片刻,从包里拿出一股绳子。
这是之前他们在悬渡时用的最普通的麻绳,都是人工一股一股编起来的,非常结实。
黑僧将其中一股麻绳一条一条拆开,地上很快散落了厚厚一团线。
段湮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思索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配合着黑僧将所有绳子拆出来,目测大概有五百多米长,足够这个甬道的长度了。
段湮让胡昊踩着绳子的其中一头,两人拉着绳子很快往甬道尽头走去。
两人速度很快,一路无言,大约十分钟后,就看到了尽头处的巨石。
地上的绳子弯曲着,应该还剩不少。段湮很快开始收绳,想将绳子绷直。
手上抓着绳子飞快绕圈,然而过了一会,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剩下的绳子也太多了,这甬道比预想的还要短不少。
段湮微微皱眉,越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很快,他目光定格在不远处。
那是绳子的另一头,很明显是从中间被截断的,上面还有摩擦产生的长短不一的线头。
段湮猛然抓住绳子,抬头与黑僧对视一眼。
这里剩下的绳子大约有三百米,也就是在两百米的时候,绳子遇到了外力才断裂。
这个断裂处,很有可能就是甬道变动的地方!
段湮心下为之一振,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他刚要往回走,却被黑僧一把抓住。
他沉思片刻,又放开了手:“走吧。”
段湮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也没多问,转身向前走去。
他的一步大概是一米左右,大约走到第三百步的时候,他停下,目光仔仔细细看着面前的墙壁。
一转头,却见黑僧正往回走去。
段湮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绳子像是被什么力牵引着一样,缓缓上升,直到倾斜着向头顶上方绷直。
他一怔,下意识看了看面前的甬道。
“黑僧?”
漆黑的甬道中,无人回应。
段湮微微蹙眉,目光很快落在不远处杂乱的脚印上。
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这是他们来主殿的时候,留下的脚印。
只是脚印上面,还覆盖上了杂乱鞋印,是那个日本人。
段湮心下猛地一亮,瞬间知道了这甬道的构造。
如果这甬道当中真的有机关,应该是类似于一种两头装置,中间有一个“开关”。
人走过后,甬道变动,再次走过,就进入了所谓的死胡同。
看起来两头都是石头,实则是他们所有人进入了更下一层,由于构造的原因,看起来像是直线,实际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拐了弯。
而最初是日本人先跑,踩动机关,甬道变动。众人便只能进入“下一层”的甬道。
但是刚刚,黑僧掉头回去重新通过甬道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不在同一层了。
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人留下来,其他人才能顺利进来。
段湮眯了眯眼,他推测,这个日本人,或许就是当时留下的那个人。
地上的脚印是往远处走的,段湮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脚印顺着甬道走,突然在不远处五六米的地方消失了。
段湮心下一紧,立刻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手电的光照在身后,他突然看到了墙上的影子。
那是藏在人皮俑身后多出来的一个人,带着帽子,正鬼鬼祟祟探头往外看。
正是那个日本人。
段湮嘴角微微勾起,从包里拿出炸药,漫不经心装作点燃引线的样子。
他知道,那人在看他。
这熟悉的炸药,就如最初抓到那人的情景一样。
那日本人身体一僵,之前的阴影让他也顾不得其他了,飞快开始往后狂奔。
段湮目光淡淡一扫,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皮俑,轻轻一推最前面的那个。
所有的人皮俑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倒了下去。
巨大的声响扬起灰尘,那日本人在人皮俑中艰难穿梭,飞快往前跑去。
但纵使他再快,也快不过人皮俑倒塌的速度。
段湮目光顺着倒下的人皮俑一个一个挪动,很快,一个巨大的人皮俑轰然倒塌,压倒在了他身上。
日本人瞬间发出惨叫,挣扎着想爬起,但身后接二连三倒塌的人皮俑瞬间将他淹没,整个人动弹不得。
之前段湮就注意到,这些人皮俑非常重,加上它们能够移动,里面应该还有某种装置。
段湮不紧不慢踏着倒下人皮俑,一步一步走向那日本人的方向。
随后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抬起脚来,重重踩到那人皮俑的身上。
最底下的日本人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我错了……我错了……”
下面传来的声音让段湮一愣,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
“你不是日本人?”
底下那人又哀嚎了两声,好像正在遭受非常的疼痛。
段湮手电透过缝隙照在他脸上,很快发现那人脸上手上都是血,应该是刚刚倒下的时候受了伤。
他眯了眯眼,一脚将上面的人皮俑踢开,这才发现,那人的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弄了一身,整个人脸色苍白。
段湮皱了皱眉,身后,很快传来胡昊他们的声音。
其他几人都下来了,段湮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忽地开口:“狼牙呢?”
“他在上面,”胡昊漫不经心摆摆手,解释道,“必须得有一个人留在上面去过甬道,原本黑僧要留下的,但是下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所以狼牙就先留在上面了。”
段湮点点头,看了眼疯爷,见他没说什么,便将目光转了回来。
胡昊走近,一看见地下那人,整个人瞬间跳脚,满脸怒气大叫:“小鬼子!”
“各位老板,我真不是故意害你们进甬道的。”那人不断求饶,看起来惨极了。
胡昊一愣:“你他娘的不是日本人?”
“我就是个翻译,谁知道他们下来之后就把我扔了。”那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疼得龇牙咧嘴。
胡昊脸色缓和了片刻,紧接着又逼问道:“那你为啥之前不说!还他娘的装疯卖傻骗老子!”
“我、我……这不是看你们各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怕你们把我杀了,这才……”那人眼珠子一转,很快想好了措辞。
段湮深深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疯爷。
疯爷冷笑两声,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冲旁边胡昊使了个眼色:“去,给他包扎。”
胡昊瞬间了解疯爷的意思,从背包里拿出绷带和止血药,将那人的裤子撕开,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疯爷抱臂,漫不经心开口问道:“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
刚刚那套说辞,疯爷显然是不信的。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也就骗骗别人,但是像疯爷这种打小在江湖上混的老油条,明显不好使。
那人咽了咽口水,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摆摆手:“各位老板,我真是给日本人当翻译的,我啥也不知道啊!”
疯爷嗤笑一声,旁边胡昊立刻往他腿上撒了些伤药和酒精。
“啊——”那人瞬间痛得大叫,冷汗顺着额头大颗大颗滴落,脸色又惨白几分。
疯爷笑眯眯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这是消毒。”
他说着,笑意不达眼底,眸中泛起冷意,继续道,“不过你要是不说,就得一直消毒。”
胡昊咂咂嘴,似是印证疯爷的话一般,狠狠往伤口上又泼上一盖酒精。
酒精稀释了血液,顺着裤管滴落在地上。
面前惨烈的场景让身后不少人都别过脸,段湮默默把祁安支开到一边,目光淡然盯着他。
那人痛得咬着牙,双手攥得发白,脸上原本的怯意如面具般一点点破碎,整个人露出一副疯狂的狠意。
他知道,面前的几个人根本不信他编出来的鬼理由。
他咬着牙反问:“那你们呢,你们是为什么来这里?”
到了这种时候,疯爷也不再藏着掖着,坦然道:“找一种石头。”
“石头?!”那人面色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似乎是觉得他编出来的理由更可笑。
也不知是笑的还是痛的,他整个人捂着脸颤抖起来,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股嘲讽的笑意。
“这里成千上万的石头,还用找?”
疯爷脸色奇差看着他,一脚踩在他受了伤的那条腿上,咬牙道:“所以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那人看着疯爷,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尽管他身处下风,但却像在可怜他的一无所知。
“我们要抓土肉尸……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鳃人。”
“鳃人?!”段湮眼皮一跳,目光灼灼盯着他。
那人冷呵呵笑了两声,目光逐渐缥缈起来,似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所谓土肉尸,就是借人皮。它们为了呼吸,不得不在两腮开口,看起来也就像鱼鳃一样,一翕一合……”
“当年,你太爷爷也曾来过这里,还真让他抓住一个土肉尸。他有本事啊,不过他没想到……段家,竟然折在你的手上。”
那人话锋突然一转,目光越过疯爷,直勾勾看着段湮。
看了片刻,突然表情一滞。
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他整个人呆滞了一会,随即又看向疯爷,似乎在探究两人的关系。
段湮皱眉,心头咯噔一下。
什么叫折在他手上?
疯爷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只当他发疯,冷笑道:“行啊,认识我太爷,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们?”
“害你们?”那人痴笑一瞬,目光再次露出那种悲悯,“我是在救你们啊。”
段湮默默抓住疯爷的胳膊,将他拉后一步,目光淡淡落在那人身上,半晌没有开口。
这人知道的信息似乎远比他们多得多,他眼见着疯爷耐心已经耗尽,怕他一个冲动就把人杀了。
“这个地宫到底该怎么走,带路吧。”胡昊起身,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那人目光落在段湮身上,转头又看了看黑僧,最后定格在疯爷身上,忽地笑起来:“你们都被他俩给骗了。”
疯爷脾气一下子上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摁在墙上。
他向来讨厌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早就被他磨没了耐性。
“狗日的再不好好说话……”
那人被掐得整个脸都开始涨红,却疯狂地笑起来,声音从嗓子缝里往外挤:“你问他们啊,他,还有他,不是都已经来过了吗?”
他目光落在段湮和黑僧身上。
疯爷眯了眯眼,猛地回过头。
那人继续邪笑着开口:“去过地宫的人,身上都会带着土肉尸的味道。黑暗中,你就能看到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
不止是疯爷,就连段湮也愣了一下。
他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刚刚在甬道中看到的黑僧的影子。
他身上的确带了东西,但是他却说没看到。
段湮手指缓缓掐进掌心,脑海中飞快理着思绪。
他说自己也曾到过地宫,但段湮可以肯定,他从未来过这里。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说明他身上也有鳃人。
并且……自己看不到。
段湮鸡皮疙瘩一瞬间爬满胳膊,只觉得脖颈一凉,转头与黑僧对视。
黑僧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旁边,疯爷已经彻底恼了。
他一脚踹上那人的肚子,大骂:“死疯子。”
当然相比这人,他更相信段湮。
若说段湮来过地宫,他是一万个不相信,于是只能将那人的话归结于发疯。
疯爷恶狠狠给他伤口处缠上两圈绷带,然后狠狠一系,随后用手指粗的麻绳将他绑了个结实。
·
主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唐宫盛宴已经结束,所有人皮俑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几个人在地宫内修整片刻。
段湮皱着眉头盯着那石门。
那人没有出去,说明这甬道肯定不是出口。
段湮凝神细想,转头看了眼黑僧。
此时,他正靠墙站着,指尖无意识转动着脖颈处的嘎巴拉。
一瞬间,段湮再次感觉到一种熟悉感。
这个动作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一怔,脑海里疯狂搜索,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关生。
脑海中散落的疑点仿佛突然有了一条引线,一个一个串了起来。
为什么日记上能如此精准地提示线索,为什么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为什么他对地宫如此熟悉,为什么他身上有土肉尸的味道……
如果,他是关生。
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段湮难以置信地盯着黑僧,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偏了偏头。
段湮迅速收回视线,手有些颤抖,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包里翻找着那本日记。
手电光下,他快速往后翻。
第六页,2002年1月22日,上面只有四个字。
【好久不见。】
段湮一愣,心下一股不明的情绪翻涌。
一瞬间,许多问题有了答案,又有许多疑问冒了出来。
他强压下杂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拿着日记的手指一松,纸页往前翻了翻,定格在几天前,他在本子上写的那句“你在哪”上。
下面,多了一行字。
【我在你身边。】
·
段湮缓缓闭上眼,思绪瞬间回到几个月前的海底。
在那沉船之下的海市幻境,一个狭小的房间内堆满了炸药,似乎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一般。
那时,关生迅速反应过来,推上石门的同时,将他推了出去。
就是这一炸,所有人都葬身海底,只有他捡了一条命。
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关生,那当时死于南海海底的是谁?
亦或者,他根本没死……
段湮心下一亮。
同一个时间,不可能出现两个关生,所以他一直没出现。
但是,他为什么以黑僧的身份出现?甚至长相身材,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而且,他似乎在隐瞒些什么。
段湮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日记,默默收了起来。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旁边的人皮俑身上。
这些人皮俑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它们的姿态、位置都与夜宴前一模一样。就好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的夜宴开始。
段湮眯了眯眼。
他不动声色走到黑僧身边,淡淡开口:“关生,这里该怎么出去?”
黑僧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每晚十二点,唐宫夜宴。”他顿了片刻,转头与他对视。
段湮眸光微敛:“突破口在于夜宴……”
他说着,忽然想到了昨晚那些人皮俑的停顿,身后石门打开后,所有人狂热跪拜。
也就是说,那个停顿或许就是突破口。
段湮与黑僧对视,默契地转身朝着身后的石门。
这个石门非常矮小,隐匿在墙砖之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两人仔细查看石门周围,段湮漫不经心开口:“疯爷知道吗?”
黑僧抿唇片刻后点点头:“知道。”
段湮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微微挑眉,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
“你这身体……”
他盯着黑僧身上的袈裟和清冷的眉眼,欲言又止。
黑僧低头看了看自己,伸手扯下蒙在脸上的黑色袈裟。
“易容。”他淡淡道。
段湮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的脸,这张脸的确有些地方跟关生非常相似,比如眼睛。
只是他之前一直隐匿在黑暗中,所以段湮完全没往那上面想过。
段湮轻笑,“手艺不错。”
黑僧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中却有一闪而过的遗憾。
他淡淡转过身,目光却长久地落在段湮的身上。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昏暗的光线中,黑僧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没有了袈裟的遮挡,他两腮不断涌动,如鱼一般,缓慢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