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299、谕旨先于报告

　　冬日的宁静仿佛一层薄冰，看似坚固，实则不堪一击。

　　就在沃尔夫冈·莫扎特侯爵感觉自己体力稍有恢复，精神也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向皇帝陛下递交一份谨慎的“复工申请报告”的当天上午，那份工笔誊写、墨迹刚干、言辞恳切、详细列举了自己目前身体状况、可承担工作量以及未来工作计划草案的报告，甚至还没被送进霍夫堡宫的大门，一道加盖着皇家火漆印、由皇帝近侍亲自送达的紧急谕旨，就已经摆在了侯爵府的书桌上。

　　莉莉安当时正在客厅里和克洛可玩积木，看到宫廷侍从官严肃的表情和手中那卷文件，心头便是一紧。她立刻示意女教师带克洛可去游戏室，然后亲自来到书房。

　　沃尔夫冈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份刚刚完成的报告，手里拿着羽毛笔，似乎在斟酌最后几个词句。看到莉莉安带着侍从官进来，他灰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深沉的凝重。

　　侍从官恭敬地行礼，奉上谕旨：“侯爵阁下，陛下急召。谕旨在此，请您即刻过目。”

　　沃尔夫冈接过，展开。谕旨的行文异常简洁，甚至带着不容置辩的急促：

　　致朕忠诚的兄弟，沃尔夫冈·冯·萨尔茨堡-斯提里亚-卡林西亚-帕绍侯爵：

　　见旨速至帝国枢密院。急务待议，刻不容缓。

　　汝之健康朕深念之，然国事维艰，非汝莫属。着御医随行照料。

　　约瑟夫

　　没有说明具体事由，但“急务待议，刻不容缓”、“非汝莫属”这几个词，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和紧急性。皇帝甚至直接安排了御医随行，既体现了关怀，也堵死了任何以健康为由的推脱——至少，不能是立刻推脱。

　　沃尔夫冈抬起头，与莉莉安担忧的目光相接。他看到她眼中瞬间涌起的焦虑和不舍，也看到那焦虑之下迅速强撑起的镇定与支持。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份已经无用的复工报告推到一边。

　　“看来，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他的声音平静，但眼底燃烧起熟悉的、属于“帝国引擎”总设计师的锐利火焰。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当危机来临，当皇帝用“兄弟”和“非汝莫属”这样的字眼召唤时，蛰伏的雄狮必须醒来。

　　“我立刻让人准备马车和衣服。”莉莉安没有多说一句劝阻的话，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也明白这道谕旨的分量。她迅速转身，以一贯的高效开始安排，同时低声吩咐侍女去请迈斯纳和常驻侯爵府的御医。

　　沃尔夫冈站起身。久坐之后突然站起，眼前还是黑了一下，身体微微晃了晃，但他立刻扶住了桌沿，稳住了身形。他深吸了几口气，感受着胸腔里依旧不那么顺畅的气流和胃部隐约的不适，强迫自己忽略它们。

　　很快，迈斯纳和御医赶到，快速为他做了简要检查。御医眉头紧锁，显然不赞成他此时外出，更别说是参与高强度会议。“阁下，您的脉搏仍然偏快，气息短促，胃部需要绝对静养……”

　　“陛下的谕旨写着‘刻不容缓’。”沃尔夫冈一边由着仆人帮他换上正式的侯爵礼服——特意选了较为轻便保暖的一件，一边打断御医的话，“给我准备路上和会议期间可能需要用的药，还有，如果可能，弄点温和提神但不刺激胃的东西。”他的指令清晰明确。

　　迈斯纳没有说话，只是迅速检查了随身医疗箱里的药品，又额外添加了几样。他比御医更了解沃尔夫冈的身体底子和意志力，也知道此刻劝说无用。

　　不到半小时，一切准备就绪。沃尔夫冈站在门厅，脸色依旧苍白，但腰背挺直，灰色的眼眸在略显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格外深邃锐利。他接过莉莉安递来的厚绒披风和大氅。

　　“别担心，”他握住莉莉安的手，低声道，“我会量力而行。有御医在。”

　　莉莉安用力回握他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一切小心。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沃尔夫冈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在侍从的搀扶下迈出大门。寒风立刻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脚步没有停顿。

　　马车早已备好，车内铺着厚毯，放着暖炉。沃尔夫冈坐进去，对车夫吩咐：“帝国枢密院，最快速度，但要稳。”

　　车轮碾过积雪的街道，向着霍夫堡宫疾驰而去。沃尔夫冈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是什么“急务”，让约瑟夫如此急切，甚至等不及他的复工报告？东方的合作出了问题？英国有了新的挑衅动作？普鲁士不甘失败再次蠢蠢欲动？还是内部出现了重大变故？

　　每一种可能性都意味着麻烦，都需要他调动全部精力和智慧去应对。身体的虚弱感如影随形，但一种更强大的、源于责任和使命的驱动力量，正在他体内苏醒。

　　马车驶入霍夫堡宫。当沃尔夫冈在侍从搀扶下走下马车，踏上通往枢密院会议厅的冰冷石阶时，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步伐显得稳健。他知道，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这位久病初愈、却被皇帝紧急召唤的传奇侯爵。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会议厅内凝重的气氛几乎实质化。长桌旁，帝国最重要的几位大臣——外交、财政、军事、内政——均已到场，个个面色严肃。皇帝约瑟夫二世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当看到沃尔夫冈走进来时，皇帝眼中明显亮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歉意、如释重负和急切的复杂神情。

　　“沃尔夫冈，你来了。”皇帝没有客套，直接指向长桌尽头一个特意留出的、铺着软垫的座位，“坐。很抱歉打断你的休养，但事情紧急，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沃尔夫冈向皇帝和诸位大臣微微颔首致意，在侍从帮助下坐下。御医和迈斯纳被安排在隔壁房间随时待命。

　　“陛下，诸位，”沃尔夫冈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已了解情况紧急。请开始吧。”

　　皇帝深吸一口气，拿起面前一份文件，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沃尔夫冈脸上。

　　“我们刚刚接到驻法大使和我们在英国情报人员的双重急报。”约瑟夫二世的声音沉重，“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迫于国内严重的财政危机和启蒙思想带来的压力，已经秘密决定，并极有可能在近期正式宣布——全力支持北美十三州的叛乱，并与他们缔结军事同盟。而英国，绝不会坐视不管。一场跨越大西洋的战争，即将爆发。而这场战争，将不可避免地，把整个欧洲都卷进去。”

　　会议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在噼啪作响。

　　沃尔夫冈的瞳孔，微微收缩。

　　北美独立战争……法国正式介入……欧洲即将全面卷入……

　　历史的车轮，在他的干预下已经加速和偏转了许多，但某些巨大的惯性，依然隆隆向前。而这一次，漩涡的中心，不再是中欧的土地，而是遥远的新大陆和整个世界的海权与殖民体系。

　　“帝国引擎”，和他的侯爵，被皇帝紧急召唤来，要应对的，是这场即将重塑世界格局的狂风暴雨。

　　他的休假，彻底结束了。

　　莫扎特业绩进度：1047.0% （休假被国际重大危机强行中断，被迫提前重返战略决策核心，应对世界级变局。）

　　个人理想准备度：1059.5% （个人健康与家庭安宁让位于更宏大的历史责任与帝国存续挑战，意志面临更高强度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