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303、来自凡尔赛的信笺与橄榄枝

　　北美战火正式点燃、欧洲外交界风声鹤唳之际，一封盖着法国王室百合花纹章火漆、由特殊信使秘密送达的信件，静静地躺在了沃尔夫冈·莫扎特侯爵的书桌上。

　　发信人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法兰西王后，曾经的奥地利女大公，皇帝约瑟夫二世的妹妹。

　　莉莉安将信交给沃尔夫冈时，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位在维也纳宫廷记忆中被描绘为骄纵天真、如今在凡尔赛却卷入巨大政治漩涡的年轻王后，她的来信，在此时刻，意义非同寻常。

　　沃尔夫冈小心地拆开信封，抽出带着淡雅香水味的信纸。字迹华丽而略显急促，用的是德语——这位远嫁法国的公主，似乎在此刻更愿意用母语向一位她认为可以信赖的、来自故国的“奇才”倾诉和求助。

　　致我兄长信赖的友人，沃尔夫冈·冯·萨尔茨堡侯爵阁下：

　　愿此信能在维也纳的冬日暖阳中抵达您的手中，并祝愿您身体安康。听闻您前些时候身体抱恙，我深感挂念，望您务必珍重。

　　此刻的凡尔赛，已被一种混合着亢奋、焦虑与不确定的奇异气氛所笼罩。陛下（路易十六）做出了他的决定，整个宫廷乃至整个法国，似乎都因此而旋转起来。人们谈论着自由、复仇与新世界的荣耀，沙龙里充满了对英国暴政的抨击和对北美勇士的赞美。这一切如此喧嚣，如此……真实，却又让我时常感到一种置身事外的恍惚。

　　阁下，您知道的，我并非热衷于政治的女性。音乐、艺术、宴会、时尚，这些才是我熟悉的领域。然而，身为王后，我无法完全避开这汹涌的潮水。我的夫君沉浸于他视为正确的、也是被迫做出的抉择之中；我的朋友们（那些真正的、或者我以为的朋友们）对此事态度各异；而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无论来自国内还是国外，似乎都变得更加灼热。

　　我写信给您，并非以法兰西王后的身份（或许此刻，这个身份只会带来隔阂），而是以一个对故国仍怀有深切情感、并对您的智慧与远见抱有无限钦佩的奥地利女儿的身份。我想寻求一些……超出凡尔赛喧嚣之外的、清醒的视角。

　　这场即将席卷大洋两岸的纷争，究竟会将法国引向何方？对奥地利，对我的兄长约瑟夫，又将意味着什么？我听说，维也纳宣布了‘武装中立’。这是一个明智而复杂的姿态。我……我并不期待奥地利会站在法国一边（那或许会引发更可怕的连锁反应），但我真诚地希望，这道海峡（指英吉利海峡，也隐喻隔阂）不要成为我们之间新的、更深的鸿沟。

　　另外，请允许我提及一件旧事。您还记得吗？当年您为了邀请拉瓦锡先生前往维也纳，曾通过秘密渠道请我略施援手。我很高兴当时那样做了，因为事实证明，拉瓦锡先生在维也纳取得了比我预想中更辉煌的成就，而法国……似乎并未因此受到真正的损害（尽管有些迂腐的学院派至今耿耿于怀）。这让我相信，有些超越国界的智慧与知识交流，或许比单纯的军事同盟更能造福于更广泛的领域。

　　如今，情况更加复杂。法国需要朋友，需要理解，也需要……一些不那么引人注目、却能切实增强实力的东西。我并非指直接的军事援助（那会破坏你们的中立），而是指其他形式的……合作可能？比如，在确保法国财政能够支撑这场战争的前提下，稳定而有利的金融安排？或者，在硝石、优质木材、某些特殊金属等战争物资的稳定供应方面？我知道奥地利如今在这些领域，通过您神奇的‘引擎’，有了令人惊叹的进展。

　　我明白这其中的敏感与风险。这只是一个身处漩涡中心、却感到无助的女人的一些不成体系的思绪。或许我太过天真，但我总觉得，在冰冷的国家利益算计之上，应该还存在一些人性的温度与智慧的共鸣。您，沃尔夫冈侯爵，是我所能想到的、极少数可能理解这种共鸣，并有能力在现实的磐石间为其找到一丝缝隙的人。

　　这封信的内容，仅限您知。我信任您的谨慎，如同我兄长信赖您的能力。

　　盼复。

　　您真诚的，
　　玛丽

　　沃尔夫冈缓缓放下信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壁炉的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

　　这封信的信息量巨大，情感复杂。它是一位身处权力中心却深感无力、试图抓住任何可能援助的年轻王后的私人求助；它是对奥地利中立立场的试探，也是对未来两国关系走向的担忧；它隐晦地提出了合作请求，尤其是在金融和关键物资领域，但又小心翼翼地将之包裹在私人情谊和对过往“愉快合作”（拉瓦锡事件）的回忆之中。

　　玛丽王后并不像后世史书描绘的那般纯粹无知。她敏锐地感觉到了法国在此次豪赌中的巨大风险（财政、国际孤立），也隐约意识到奥地利（或者说，沃尔夫冈代表的“帝国引擎”体系）可能掌握着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但却渴望利用的力量。她试图以“奥地利女儿”的身份和私人情谊为纽带，为她的新祖国争取一些实质性的帮助，哪怕只是一点“不那么引人注目”的优势。

　　“她比很多人想象的，要敏锐，也更……无助。”沃尔夫冈轻声对莉莉安说。他将信递给她看。

　　莉莉安快速浏览，眉头微蹙：“她这是在为法国寻求绕过公开同盟的暗中支持。金融和战略物资……这很危险，一旦泄露，我们的‘武装中立’立场会受到严重质疑，尤其是来自英国的。”

　　“是的，风险极高。”沃尔夫冈点头，“但……机遇也同样存在。”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你想帮她？或者说，利用这个机会？”莉莉安问。

　　“不是简单地‘帮’。”沃尔夫冈的眼神变得深邃，“玛丽王后的请求，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一扇可以直接、相对隐秘地与法国决策核心（哪怕只是通过王后这个非正式渠道）沟通和交易的窗户。这比通过正常外交渠道要灵活得多，也隐蔽得多。”

　　他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看着庭院里未化的积雪。“法国的财政是它最大的阿喀琉斯之踵。戈德曼早就盯着了。如果我们能通过某种高度保密、结构复杂的金融工具，比如以‘中立国商业信托’或‘国际慈善基金’名义，为法国政府提供一笔条件‘优厚’的短期周转贷款，或者承销一部分其战争债券，并通过交叉持股等方式，将其与我们在法国控制的某些优质资产（比如矿山、港口特许权）进行隐性绑定……”

　　“同时，在物资方面，”他继续分析，“我们可以以‘民间商业合同’的形式，向法国指定的、可靠的代理商（最好是看似与政府无关的公司）提供一些他们急需的、我们又能通过大陆供应链稳定获取或生产的非关键性战略物资，比如改良后的瑞典品质铁矿石（通过我们的渠道转运）、中欧优质木材、甚至是一些标准化的通用机械零件。价格可以‘随行就市’，甚至略高于市场价，但确保供应稳定。这既能赚取高额利润，又能让法国欠我们人情，还能实际影响其战争能力的某些非核心环节。”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绝对保密和层层防火墙的基础上。”沃尔夫冈转过身，目光锐利，“不能留下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奥地利政府或侯爵本人参与其中。所有操作必须通过戈德曼在海外的‘白手套’公司、玛丽王后信任的中间人、以及艾森贝格能完全掌控的物流渠道来完成。收益，一部分注入‘帝国引擎’的发展基金，一部分……可以以‘王后私人智囊酬金’或‘奥地利文化遗产保护基金’等名义，返还一小部分给玛丽王后本人或其指定的慈善项目，巩固这条私人渠道。”

　　莉莉安听得心惊，也暗自叹服丈夫思维的缜密与大胆。这完全是在刀尖上跳舞，利用玛丽王后的私人关系和焦虑心理，在法国这艘即将投入风暴的大船上，悄悄系上一根由奥地利控制的、兼具援助与束缚功能的“安全绳”，同时大赚特赚。

　　“这需要约瑟夫皇帝的默许，至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莉莉安提醒道。

　　“我会私下向陛下汇报。”沃尔夫冈点头，“重点强调这是利用法国内部渠道获取关键情报、影响其决策、并为我方牟取巨额利益以充实国力、同时不损害我方公开中立立场的机会。陛下……会明白的。”他对约瑟夫二世的务实和野心有着清晰的判断。

　　他回到书桌前，提笔开始构思回信。这封回信将同样用德语书写，通过安全渠道送回。

　　在信中，他将首先表达对王后挂念的感谢，并委婉提及自己健康正在好转。然后，他会以充满理解和同情的笔调，回应玛丽对局势的忧虑，肯定她超越单纯政治计算的“人性温度与智慧共鸣”的追求，并含蓄表示，真正的友谊和支持，有时确实可以以超越公开条约的、更灵活微妙的方式存在。

　　接着，他将以“基于私人友谊和对科学艺术共同热忱”的立场，提出一些“非正式的建议”：可以介绍几位“可靠的、国际信誉良好的金融顾问”（戈德曼的马甲）为王后分析法国财政状况，并提供一些“优化方案”；同时，如果王后需要为“某些有助于法国长期福祉（如医院、科学院）的项目”寻求特定的、难以通过常规贸易获取的物资或技术支持，他或许能通过“私人商业网络”提供一些“有限的、谨慎的”帮助。

　　整封信将保持一种优雅、关切、略带忧郁而充满智慧的调子，绝不作出任何具体承诺，但留下充分的暗示和操作空间。他将强调“谨慎”与“保密”的极端重要性，并暗示这一切的基础，是他们之间“超越国界的相互理解与信任”。

　　这封信，既是对玛丽王后橄榄枝的回应，也是一根悄悄抛向凡尔赛宫深处、试图在风暴中拴住某些利益的、更为纤细也更为坚韧的丝线。

　　沃尔夫冈写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胃部传来熟悉的隐痛。他按了按腹部，眼神却依旧坚定。

　　全球棋局上，又多了一枚可以利用的、来自风暴中心的特殊棋子。而他，这个病弱的棋手，正试图用最精细的手法，同时操控欧洲、美洲和远东的多个棋盘，既要收割现实利益，又要布下未来格局。

　　莫扎特业绩进度：1051.5% （成功利用法国王后的私人渠道，开辟了一条隐秘而高价值的对法金融与物资影响通道，将“精明中立”推向更高风险与收益的层面。）

　　个人理想准备度：1062.5% （在复杂的国际情感与利益纠葛中，展现出高超的政治智慧和人性洞察力，将私人关系转化为战略资产的能力臻于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