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310、新叶

　　1779年的盛夏，维也纳的暑气被一场酣畅的雨水稍稍驱散。就在这雨后初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午后，侯爵府迎来了新的生命。

　　生产比预想的要顺利许多。或许是莉莉安的身体经过精心调养更为强健，或许是这个小生命格外体贴母亲，没有让母亲承受太多折磨。在经验丰富的御医和稳婆，以及迈斯纳从旁协助下，一阵嘹亮有力的啼哭划破了产房的紧张与静谧。

　　“是个健康的男孩，阁下！夫人一切平安！”御医擦着汗，满脸喜色地出来报喜。

　　等候在书房（被莉莉安和御医坚决禁止进入产房）的沃尔夫冈，闻讯后一直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下来，一直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那空气中仿佛也带上了新生命的气息。

　　当他被允许进入卧室时，莉莉安虽然脸色疲惫，但眼中洋溢着母性的光辉与满足。她怀中抱着包裹在柔软细麻布中的婴儿，那孩子有着稀疏的浅金色胎毛，皮肤还泛着红润，正闭着眼睛，小嘴微微蠕动。

　　沃尔夫冈走过去，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在床边坐下，凝视着那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敬畏、喜悦与深沉责任的暖流，瞬间淹没了素日以冷静甚至冷酷著称的帝国侯爵。

　　“他真小……”沃尔夫冈的声音有些沙哑，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碰了碰婴儿握紧的小拳头。那小手立刻本能地张开，抓住了他的指尖。温暖而微弱的触感，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抵他灵魂最深处。

　　莉莉安温柔地笑了：“但很健康，哭声可响亮了。看，他的眉毛，有点像你。”

　　沃尔夫冈仔细端详，确实，那眉骨的形状依稀有着莫扎特家族的影子。这奇妙的血缘纽带，将前世钟蔷的灵魂、今生莫扎特的身体、以及眼前这个全新的小生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联结在一起。

　　“名字想好了吗？”莉莉安轻声问。

　　沃尔夫冈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儿子的小脸。“安德烈亚斯。”他清晰地说出这个名字，“安德烈亚斯·沃尔夫冈·莫扎特·冯·萨尔茨堡。”

　　“安德烈亚斯……”莉莉安低声重复，品味着这个名字的含义。在希腊语中，它有“勇敢的”、“男子汉”之意，也是一个经典而稳重的名字。“很好听，也有力量。沃尔夫冈，谢谢你。”她知道，这个名字里，寄托着丈夫对儿子的期望。

　　“愿他勇敢、正直，拥有自己的力量和道路。”沃尔夫冈低声说道，更像是一种祈祷或誓言。他将自己的中间名“沃尔夫冈”给了儿子，这是传承；而“安德烈亚斯”，则是对这个新生命独立人格的祝福。

　　小安德烈亚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无意识的笑。

　　克洛可被女教师带了进来，她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踮着脚尖看着母亲怀里的小包裹。“妈妈，这就是小弟弟吗？”她小声问。

　　“是的，亲爱的，这是你的弟弟，安德烈亚斯。”莉莉安柔声说。

　　克洛可凑得更近些，仔细看了看，然后抬起头，对沃尔夫冈认真地说：“爸爸，他好小，我会保护他的！”

　　稚嫩的话语让沃尔夫冈和莉莉安相视而笑，心中充满暖意。沃尔夫冈将女儿也揽到身边，一手轻轻抚摸着新生儿子柔软的胎发，一手搂着乖巧的女儿。在这一刻，帝国侯爵、工矿总局局长、“帝国引擎”总设计师的身份似乎都远去了，他只是沃尔夫冈，一个拥有妻子和一双儿女的丈夫与父亲。

　　喜讯很快传开。皇帝约瑟夫二世送来了丰厚的贺礼和一封亲切的信函，戏称“帝国未来又多了一位潜在的总工程师或财政大臣”。戈德曼、伊丽莎白、艾森贝格、霍夫曼等核心成员也纷纷前来道贺，府邸难得地充满了纯粹的喜庆气氛。

　　然而，在这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与希望之下，某些深埋的“旧根”，也开始悄然萌动。

　　就在安德烈亚斯出生后不久，一封来自波兰的信，经由某个隐秘的渠道，送到了戈德曼手中。写信者是戈德曼一位早已疏远的远房表亲，但信的内容却绝非简单的家族问候。信中以一种隐晦而沉重的笔调，提到了波兰国内近期日益高涨的“爱国”情绪，以及对某些“身居高位却为外邦效力、甚至可能损害故国利益”的“游子”的非议。信中“无意”间透露，华沙和克拉科夫的一些沙龙里，戈德曼的名字近来被提及的频率在增加，且并非都是友善的谈论。信末“善意”提醒：“树高千尺，莫忘其根；风起于青萍之末，智者当察。”

　　戈德曼面无表情地读完信，将其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镜片后的眼神，冰冷而锐利。

　　几乎在同一时间，沃尔夫冈也收到了一份来自艾森贝格的简短密报。情报显示，英国东印度公司驻广州的代表，近期与清廷负责海关和外贸的官员接触异常频繁，且似乎在散播关于“奥地利人与法国秘密勾结，其技术援助包藏祸心”的谣言。虽然目前看来效果有限，但显然，英国人不打算坐视奥地利在东方扩大影响力。

　　新叶萌发，生机盎然。但滋养大树的土壤之下，盘根错节的旧根与暗流，也从未停止它们无声的纠缠与较量。

　　沃尔夫冈站在卧室窗边，望着庭院中在夏日晚风中轻轻摇曳的树木。屋内，莉莉安正轻声哼唱着哄安德烈亚斯入睡，克洛可安静地画着画。

　　他感受着身后的温暖与宁静，目光却投向远方逐渐暗沉的天际。

　　安德烈亚斯的诞生，是希望，是延续，也是一种更深沉的羁绊与责任。它让沃尔夫冈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所奋斗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抽象的帝国或理念，也是为了给克洛可、安德烈亚斯，以及未来无数的孩子，创造一个更安全、更进步、更有希望的世界。

　　而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更加警惕地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成果，铲除那些试图从根基处破坏它的“旧根”与“暗流”。

　　“好好长大吧，安德烈亚斯。”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对自己，也对那个新生的儿子说，“这个世界，父亲会为你，为你们，努力变得更好一些。”

　　夜色降临，侯爵府的灯火，在维也纳的夏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坚定。

　　莫扎特业绩进度：1058.2% （家庭迎来新成员，获得情感慰藉与深层动力；同时，波兰与远东的潜在威胁开始浮现，提醒前路并非坦途。）

　　个人理想准备度：1066.5% （新生命的诞生深化其责任与守护意识，在喜悦中更清醒地认识到成就背后的暗流，心态更加成熟与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