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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潮涌与暗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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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2年的秋天,维也纳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高远清澈的湛蓝。沃尔夫冈·莫扎特侯爵,在皇帝陛下“关切”的询问和御医团队“谨慎乐观”的评估后,正式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强制休养,以“逐步恢复有限工作”的姿态,重新回到了工矿总局那间俯瞰城市变迁的顶层办公室。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光洁的桃花心木办公桌上,那里已经整齐地码放着过去半年关键事务的摘要报告。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墨水和新油漆(办公室刚刚重新粉饰过)混合的气息,熟悉而略带陌生。
伊丽莎白·施米特——霍夫曼夫人,如今更加沉稳干练,作为首席运营官,她第一个走进来汇报。她的简报精准高效,如同她本人一样:帝国铁路总里程在过去半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二,首次突破了三千公里大关,初步形成了以维也纳为核心、辐射斯提里亚、卡林西亚、下巴伐利亚、并深入波希米亚和匈牙利部分地区的网络骨架。电报线几乎与铁路线同步延伸,信息的神经脉络已然清晰。工业产值在战后需求刺激和内部整合下,维持了年均百分之十五的高增长率。帝国理工学院第三届招生即将开始,预计竞争将空前激烈。
“一切都在轨道上,阁下。”伊丽莎白合上最后的文件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甚至比某些激进预测还要好。团队做得非常出色。”
沃尔夫冈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桌面。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个离家的船长回到船上,发现船员们不仅将船保养得很好,还沿着既定的航线稳健地前进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你们辛苦了,伊丽莎白。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引擎’运转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平滑。”
“是因为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设定了清晰的航向。”伊丽莎白真诚地说,随即语气微转,“不过,平静的水面下,并非没有暗流。”
她抽出另一份标记着“待关注事项”的文件。
“首先是东方。”伊丽莎白说,“广州的合作项目进展顺利,清国官员对成果非常满意。李侍尧大人最新的密信甚至暗示,朝廷可能会考虑在江南地区(如上海或宁波附近)再设立一个类似的、规模更大的‘技艺交流与工坊试点’。这无疑是重大突破。”
沃尔夫冈眼中精光一闪。江南,中国的心脏地带,经济文化最繁荣的区域。如果能将触角延伸至此,其象征意义和实际影响力将远超偏远的广东。
“但是,”伊丽莎白话锋一转,“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干扰升级了。他们不仅继续散播谣言,最近更开始尝试以更低价格、更灵活的条件,向清廷推销他们的纺织品和某些‘新奇玩意’,甚至主动提出帮助训练水师、改造港口,意图明显是挤占我们的合作空间。他们在广州和澳门的活动异常频繁。”
“预料之中。”沃尔夫冈语气平静,“英国不会坐视我们在东方建立据点。他们的海军优势和殖民经验是他们的长项。我们的优势在于技术更成体系、姿态更‘无害’、且与清廷初步建立了信任。告诉我们在广州的团队,稳扎稳打,凸显实效,不参与恶性竞争。同时,让戈德曼评估,是否可以通过我们的贸易网络,帮助清国部分传统出口商品(如茶叶、瓷器)开拓新的欧洲市场,增强他们对与我们合作的经济依赖。”
“明白。”伊丽莎白记录下要点。
“第二,”她继续道,“是德意志内部。普鲁士方面,腓特烈大帝似乎将重心转向了内部改革和有限的军事现代化,表面偃旗息鼓。但我们注意到,普鲁士与萨克森、汉诺威等北德意志邦国的私下接触在增加,似乎在酝酿一个以普鲁士为核心的‘北德关税同盟’构想,虽然还很粗糙,但意图明显是抵消我们的影响力。”
“合纵连横,老把戏。”沃尔夫冈微微冷笑,“经济上,我们继续保持开放和优惠,但关键技术和核心产业链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政治上……或许可以‘提醒’一下萨克森选帝侯,他与波兰王位继承有关的某些历史债务,维也纳的档案馆里还存着有趣的记录。至于汉诺威,他们与英国王室的关系是软肋,也是机会。可以让外交部门透个风,就说我们正在考虑与北美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签订一份涵盖贸易和最惠国待遇的条约……你猜伦敦会不会紧张?汉诺威会不会重新考虑站队?”
伊丽莎白会意地点头。侯爵虽然休养了半年,但那双眼睛看穿局势、直击要害的能力丝毫未减。
“第三,”伊丽莎白的表情严肃起来,“是关于我们自己。‘幽灵’行动的善后与转型。”她压低声音,“随着战争结束,法国那边的需求锐减,但依赖性依然存在,且从战时物资转向了战后重建的贷款和技术。玛丽王后的信函最近语气有些……焦躁,似乎凡尔赛宫内的压力很大。同时,我们布置的几个外围‘替罪羊’,除了被处理掉的意大利人,另外两个(荷兰投机商和波兰破落贵族)最近也不太安分,似乎在利用之前建立的一些模糊渠道,尝试进行自己的‘小生意’,这增加了不可控风险。戈德曼和艾森贝格都建议,是时候对‘幽灵’体系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收缩和转型了,将部分合法化的资产和渠道并入公开的商业网络,同时切断所有高风险且不必要的尾巴。”
沃尔夫冈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清理是必要的,战争红利期已过,继续维持庞大而危险的秘密网络弊大于利。但如何平稳转型,既保住核心利益和人脉(尤其是与法国宫廷那条线),又安全地甩掉包袱,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
“同意收缩转型。”他最终决定,“制定一个为期六个月到一年的逐步退出与资产重组计划。保留与凡尔赛宫最高层的、最隐秘的单线联系渠道,将其降级为纯粹的‘私人友谊与信息沟通’。其他所有金融和物资操作,要么并入戈德曼控制的合法离岸商业实体,要么彻底关闭。至于那两个‘小生意人’……”他眼中寒光一闪,“让艾森贝格‘帮’他们一把,制造点足够引起其本国或债权人注意的‘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自然就会远离我们的圈子。记住,要干净,不留后患。”
“是,阁下。”伊丽莎白肃然应道。
汇报持续了一个上午。当伊丽莎白离开时,沃尔夫冈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秋日下繁忙的城市。铁路的蒸汽、工厂的烟囱、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马……这一切都显示着帝国的活力。
但伊丽莎白带来的信息也清晰地表明,和平的表象之下,潮水正在新的方向涌动,暗礁也从未消失。东方的机遇与挑战并存,德意志的整合远未完成,昔日秘密行动的遗留问题需要妥善解决。
而他自己,虽然身体有所恢复,但深知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毫无节制地燃烧。他必须找到新的节奏,一种既能继续驱动巨轮前进,又不至于再次将自己焚毁的节奏。
他按响了召唤铃。片刻后,秘书走了进来。
“下午的安排是什么?”沃尔夫冈问。
“阁下,下午三点,帝国理工学院院长拉瓦锡先生和伏特先生请求会见,汇报电力研究的最新进展。四点,戈德曼先生预约了财政简报。晚上,皇帝陛下邀请您共进私人晚餐。”
沃尔夫冈点了点头。科学、财政、皇权……熟悉的领域,熟悉的节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似乎穿越了城市和山脉,投向了更遥远的东方。
他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办公桌后。
“告诉拉瓦锡和伏特,我期待他们的好消息。请戈德曼准时过来。至于陛下的晚餐……”他顿了顿,“回复陛下,臣荣幸之至。”
潮涌时代,已然来临。而他,将再次校准航向,破浪前行。
莫扎特业绩进度:1066.5% (正式结束休养,重返岗位,迅速掌握全局,面临东方深化、德意志博弈、秘密遗产处理等新挑战。)
个人理想准备度:1069.5% (以更成熟、更平衡的心态回归,目标聚焦于更高层次的文明交流与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