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科学的微光与帝国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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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沃尔夫冈的办公室，为室内带来暖意。他刚刚结束了与戈德曼关于财政状况和“幽灵”资产转型方案的初步讨论（戈德曼提交了一份详尽但风险控制到极致的计划，沃尔夫冈基本同意，只要求在某些关键资产的剥离上更“优雅”一些），稍作休息，便迎来了帝国理工学院的两大支柱——安托万-洛朗·拉瓦锡与亚历山德罗·伏特。他们带来的并非关于电与磁的进一步报告（那方面主要由卡文迪什勋爵的理论团队和鲍尔的工程团队在深化），而是另一些同样关乎“帝国引擎”未来的关键进展。
“阁下，”拉瓦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而精准，他将几个密封的玻璃罐和一卷写满数据的羊皮纸放在桌上，“关于您之前提出的‘材料瓶颈’问题，我们在‘星光’坩埚钢的基础上，取得了阶段性突破。”
他指着一个罐子里灰白色的粉末：“这是我们通过改进的焦炭还原和精炼流程，结合特定矿渣添加剂，得到的一种新型合金粉末。经过特定的烧结和锻造工艺后，其硬度、韧性和耐高温性能，比现有的‘星光’钢平均提升了约百分之十五，而成本仅增加了不到百分之五。我们暂时称它为‘晨星合金’。” 他又指向另一个小罐子里的黑色颗粒，“这是关于‘硝化纤维’稳定性的初步研究成果。通过特殊的浸泡和塑化处理，我们得到了一种相对稳定的、可塑性很强的材料块。它依然可燃，但已经基本消除了自发爆炸的风险。我们正在测试它作为防水密封材料、轻型内衬，甚至某些需要高强度和一定柔韧性部件的可能性，比如新型马车轴承的垫片，或者……某种特殊书写或印刷介质的基底。”
沃尔夫冈仔细端详着那些看似普通的粉末和颗粒，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材料的进步，往往是工业跨越的无声基石。更优质的钢材意味着更精密耐用的机床、更强悍的武器、更高效的蒸汽机；而硝化纤维的稳定化处理，虽然距离真正的“塑料”或安全炸药还很遥远，但已经开辟了全新的材料应用思路，更不用说其背后蕴含的有机化学的巨大潜力。
“非常出色的工作，拉瓦锡先生。”沃尔夫冈赞许道，“‘晨星合金’立刻安排小批量试产，优先用于精密机床的关键部件和下一代蒸汽机的核心气缸。硝化纤维的研究继续，但要绝对注意安全，所有中试必须在郊外专门的安全工坊进行。另外，除了物理性能，我需要你们开始系统研究材料的疲劳、腐蚀等长期性能，建立测试标准。帝国理工学院应该设立‘材料科学’相关的课程和实验室了。”
“这正是我们的计划，阁下。”拉瓦锡点头，“与鲍尔先生的机械工程系合作，我们已经草拟了课程大纲。”
伏特紧接着开口，他的热情通常留给电学，但此刻也充满干劲：“阁下，除了材料，关于能量转换效率的研究，我们也有些新想法。虽然卡文迪什勋爵负责主要的电磁理论，但我们注意到，无论是蒸汽机还是初期的电堆，能量的浪费都非常严重。我和拉瓦锡先生讨论过，或许可以从热力学的角度进行一些基础研究——能量是如何传递和转化的？为什么大部分热量都白白散失了？有没有可能设计更高效的锅炉、冷凝器，甚至……寻找除了燃烧煤炭之外的其他能量来源？比如，深入地下的热量，或者……流动的水力中蕴含的更规律的能量？”
沃尔夫冈心中一动。热力学的基本定律，能量守恒与耗散……这是另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理论基石。而伏特对地热和水力规律化的思考，虽然粗糙，却已经指向了未来能源多样化的方向。
“非常具有前瞻性的思考，伏特教授。”沃尔夫冈鼓励道，“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就叫‘能源效率与转化研究组’吧，由你牵头，拉瓦锡先生提供化学和材料支持。先从蒸汽机热效率的精确测量和损失分析开始，建立数据。关于地热和水力，可以先进行文献调研和可行性初步评估。记住，基础研究往往比急于应用更重要。”
两位科学家带着新的任务和充足的经费授权满意地离开了。科学探索的疆域，在沃尔夫冈有意识的引导下，正从单一突破口，向着材料、能源、理论等多个维度稳健拓展。
拉瓦锡和伏特神情一肃，表示明白。科学的竞争，同样是国家实力的竞争。
送走两位科学家后，办公室里的阳光已经西斜。沃尔夫冈独自站在窗前，心中激荡着对未来的憧憬，但拉瓦锡最后低声提醒的一句话，也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阁下，还有一事需请您留意。”拉瓦锡在离开前，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最近学院里，以及维也纳的一些学术沙龙中，关于‘普遍人权’、‘社会契约’、‘民族自决’的讨论……越发激烈，尤其是来自法国和北美的新出版物和思想，传播得很快。其中一些观点，对现存秩序……颇具颠覆性。虽然学术自由是您倡导的，但我担心，某些思想可能被别有用心者利用，特别是针对帝国多民族的结构和……您所推动的某些集中化改革。”
思潮。无形的浪潮，比蒸汽和电流更难控制，也更具破坏力。北美独立和法国启蒙思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欧洲腹地扩散。奥地利可以封锁商品，可以控制电报，但如何封锁思想？尤其是当这些思想伴随着“自由”、“平等”等诱人旗号时。
沃尔夫冈深知这其中的危险。他的“帝国引擎”建立在效率、技术和威权（至少是开明专制）之上，与那些激进的民主共和思想格格不入。一旦这种思潮与帝国内部的民族矛盾（匈牙利人、捷克人、意大利人等）、或者与对“变革太快”不满的旧势力结合，将会酿成巨大的麻烦。
“我知道了，拉瓦锡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他当时只能这样回答。
现在，独自面对夕阳，他思考着对策。一味压制是下策，可能适得其反。引导？吸纳？还是创造一种新的、更能凝聚帝国的叙事？
这个问题，比处理财政危机或技术难题更加复杂，也更为根本。
傍晚，他乘坐马车前往霍夫堡宫。皇帝约瑟夫二世在他的私人小餐厅设宴，没有其他大臣，只有他们两人。
餐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食物，气氛随意。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先询问了沃尔夫冈的身体，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他最近推行的几项行政改革（减少贵族特权、简化法律程序等），言语间充满了“开明专制”君主的抱负。
“沃尔夫冈，你看，帝国正在变得更有活力，更有效率，就像你的‘引擎’一样！”皇帝举起酒杯，“为了新时代！”
沃尔夫冈举杯回应，但心中保持着警惕。他等到酒过三巡，才委婉地将拉瓦锡提醒的关于思潮的问题提了出来，并补充了自己的一些观察。
约瑟夫二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放下酒杯，手指敲击着桌面。“思想……哼，那些法国沙龙里夸夸其谈的玩意，还有北美乡下佬的造反理论。”他语气带着不屑，但眼神并不轻松，“朕的臣民需要的是面包、工作和秩序，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口号。加强出版审查，监控那些活跃的沙龙和俱乐部，把带头煽动者抓几个典型……”
“陛下，”沃尔夫冈轻声打断，“堵不如疏。严厉压制或许能暂时平息，但会让不满潜入地下，酝酿更大的爆发。而且，这会损害维也纳刚刚建立起来的‘学术自由、思想开放’的国际形象，影响我们吸引人才。”
皇帝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我们自己的‘叙事’，陛下。”沃尔夫冈缓缓道，“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基于帝国现实和未来愿景的、能够凝聚人心的理念。比如，‘在皇帝陛下的仁政与法治下，各民族团结协作，共享技术进步与繁荣成果，共同建设一个更强大、更文明的新奥地利’。将陛下的改革、‘帝国引擎’带来的实际好处、以及对未来的承诺，包装成一种积极的、建设性的帝国认同，去对抗那些外来的、破坏性的抽象理念。”
他顿了顿，继续说：“同时，在帝国内部，对那些合理的、不触及根本的改良诉求，可以给予有限度的回应和疏导。比如，在匈牙利或波希米亚，给予地方议会更多经济事务的自决权，但军事、外交、核心财政必须集中在中央。这既能安抚地方情绪，又能将他们的精力引导到经济发展上来，而经济发展离不开‘帝国引擎’的支持。归根结底，让大多数人因为切实的利益和可期的未来而拥护帝国，比用恐惧和禁令让他们屈服，要稳固得多。”
约瑟夫二世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沃尔夫冈。用利益和希望捆绑，比用锁链更牢固。这件事，朕会仔细考虑，也需要你的‘引擎’在各地创造更多的利益和希望。”他顿了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不过，对那些真正试图动摇国本的害虫，该抓的还是要抓，该杀的……也不能手软。恩威并济，才是帝王之道。”
“陛下圣明。”沃尔夫冈微微颔首。他明白，皇帝接受了他的主要思路，但绝不会放弃强力的最后手段。这或许就是现实政治的平衡。
晚餐在略显沉重的思考中结束。离开霍夫堡宫时，夜已深沉。维也纳的街道上煤气灯（刚刚开始试点）发出昏黄的光晕，与远处工厂区隐约可见的蒸汽和火光交织在一起。
马车里，沃尔夫冈闭目养神。科学的微光已经点亮，指引着技术的未来；而帝国的阴影——思想的冲击、内部的张力、外部的竞争——也从未远离。他不仅要锚定技术的飞跃和物质的繁荣，或许，更要尝试锚定一个庞大帝国在思想激荡时代的灵魂。
路还很长，夜正深沉。
莫扎特业绩进度：1067.0% （肯定并推动电磁学突破，着手应对启蒙思潮冲击，为帝国构建新叙事，内政外交与思想战线同时布局。）
个人理想准备度：1070% （视野从技术、经济扩展到思想与意识形态层面，对文明发展复杂性的认知达到新高度，应对挑战的维度更加全面。）
作者有话说
第316章 科学的微光与帝国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