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319、皇帝的决断与“帝国叙事”

　　霍夫堡宫的御书房内，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一种沉凝的决策气氛。沃尔夫冈·莫扎特侯爵刚刚结束了对拉法耶特来访的详细汇报，以及自己对此番交流背后政治意涵的分析。皇帝约瑟夫二世靠在厚重的橡木座椅里，指间夹着半燃的雪茄，眉头微锁，目光投向窗外暮色中的宫墙。

　　“一个满脑子自由、改革，却又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理想主义贵族……”皇帝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一丝惯有的嘲讽，但眼神却颇为锐利，“他看到的法国，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取经？哼，怕是来找救命稻草的。他和他背后那些人，想把法兰西也变成某种……‘开明’的样子，但又怕玩火自焚。”

　　“陛下明鉴。”沃尔夫冈微微欠身，“拉法耶特侯爵的焦虑是真实的。法国宫廷的僵化、财政的深渊、启蒙思想的渗透，三者叠加，危机一触即发。他来找我们，既是想看看有没有一条‘奥地利式’的平稳改革道路可借鉴，恐怕也是想试探，一旦法国生变，奥地利的态度。”

　　约瑟夫二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沃尔夫冈：“你的建议呢？我们该给法国人指条‘明路’吗？还是坐看他们自己折腾？”

　　“陛下，法兰西的内部事务，我们无力也无权过多干涉。”沃尔夫冈谨慎地回答，“但我们可以，也必须为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好准备。拉法耶特带来的信号，包括此前玛丽王后密信中的不安，都表明凡尔赛宫的权威正在松动。如果法国真的陷入动荡，无论结果是成功的温和改革，还是更激烈的变化，都会对欧洲格局产生巨大冲击。我们的‘武装精明中立’政策，需要预判和调整。”

　　皇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被法国的麻烦卷进去，但也不能被它掀起的浪打翻船。”他用力将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你之前提的那个‘帝国叙事’，朕仔细想过了。光靠利益捆绑和铁腕控制，确实不够，尤其是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到处传播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人心……至少让大多数人心里踏实、愿意跟着朕、跟着帝国往前走的东西。”

　　他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帝国地图前，手指划过奥地利广阔而复杂的疆域：“你说得对，要基于现实和未来愿景。朕的改革，你的‘引擎’，带来的铁路、电报、工厂、学院，还有打败普鲁士、在北美乱局中获利的事实——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要告诉朕的臣民，告诉德意志人，告诉欧洲：在哈布斯堡王朝的领导下，在皇帝的保护与推动下，一个更强大、更繁荣、更安全、也更……文明的新时代正在到来！”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带着一种帝王的雄心和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个新时代，尊重传统（只要它不妨碍进步），保障各民族的合法权益（在帝国统一框架内），最重要的是，它带来前所未有的机会和实实在在的好处！ 农民可以坐上火车把粮食卖到更远的地方，工匠可以在新工厂里获得更高报酬，商人可以沿着帝国的铁路和电报网络把生意做到全欧洲甚至东方，学者可以在理工学院里研究最前沿的知识！就连那些匈牙利马札尔人、波希米亚捷克人、伦巴第意大利人，只要他们承认皇帝的权威，遵守帝国的法律，他们就能分享这份繁荣和进步！”

　　沃尔夫冈静静地听着，心中评估着皇帝这套说辞的力度和潜在缺陷。这本质上是一种“开明专制下的发展主义”加“帝国爱国主义” 的混合体，强调权威、秩序、实用利益和共同未来，巧妙地回避了敏感的“民族自决”和“民主权利”问题，而将“进步”与“皇帝领导”牢牢绑定。

　　“那么，陛下，我们该如何传递这个‘叙事’？”沃尔夫冈问。

　　“多渠道，多管齐下！”皇帝显然已经有所构思，“帝国的官方报纸、新设立的‘帝国新闻署’要带头，多报道各地因铁路和工厂带来的新气象，多宣扬理工学院的研究成果，多渲染陛下巡视各地、体恤民情的场面。学校，尤其是你那个理工学院和各地的中学，教材里要加入合适的帝国历史和地理，强调统一市场的益处和科技进步的荣耀。艺术和音乐……嗯，你的妹妹南内尔不是很有名吗？可以请她创作一些歌颂帝国建设、展望未来的作品。还有，各地的官员、教士、有影响力的乡绅，都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让他们去说给老百姓听！”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对于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特别是鼓吹分裂、暴力或者全盘否定现存秩序的家伙，当然不能手软。但正如你所说，要讲策略。抓几个最跳的、证据确凿的典型，公开、依法审判，以儆效尤。同时，我们的‘叙事’要更响亮、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用希望和现实的好处，去挤占那些危险思想的生存空间。”

　　这套方案，结合了宣传引导、利益许诺和必要的强力压制，虽然略显粗糙，但在当前帝国内部矛盾尚未彻底激化、且“帝国引擎”确实带来普遍经济增长的背景下，很可能行之有效。

　　“陛下思虑周全。”沃尔夫冈表示赞同，并补充道，“除此之外，或许还可以设立一些‘帝国荣誉’或‘贡献奖章’，颁发给在工业、农业、科技、教育等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各族臣民，无论其出身如何。这既能表彰先进，又能直观地体现帝国对才能和贡献的认可，强化‘努力就有回报、贡献得到尊重’的印象。”

　　“好主意！”皇帝眼睛一亮，“具体的名称和章程，你来拟定。要体面，有分量！”

　　“是，陛下。”沃尔夫冈应下，随即话锋一转，“关于北德意志的动向，以及拉法耶特侯爵可能传递的法国潜在变局信息，我们的外交和军事准备……”

　　“外交上，按你之前说的办。召开帝国会议，把水搅浑，不能让普鲁士轻易成事。军事上……”皇帝沉吟道，“‘帝国引擎’计划中的军队现代化不能停，尤其是铁路机动和电报指挥的应用要加快。但大规模扩军暂时不必，以免刺激各方。保持足够威慑力即可。至于法国……”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密切关注，暗中评估。如果真有大的动荡……或许是我们进一步巩固在意大利和莱茵地区影响力的机会，但也可能是难民潮和思想瘟疫的源头。让艾森贝格的情报网盯紧点。”

　　“遵命。”

　　离开霍夫堡宫时，夜幕已然降临。皇宫走廊两侧墙壁上的新式煤气灯发出稳定而明亮的光，照亮了哈布斯堡先帝们的肖像。沃尔夫冈走在其中，感受到一种新旧交织的奇异氛围。

　　皇帝的决断清晰而有力，他试图用权威、利益和希望编织一张大网，网住帝国庞大的身躯和多变的灵魂，以应对内外涌动的思潮与变局。这套“帝国叙事”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帝国引擎”能否持续带来普遍的、被感受到的繁荣，以及皇帝本人能否在推行改革时把握好力度，避免激起无法调和的激烈反抗。

　　而对于沃尔夫冈自己，他看到了一个更清晰的行动框架：在皇帝设定的宏大叙事下，继续推进他的技术蓝图、东方战略和全球布局。同时，他必须更加小心地处理与各种思潮的关系——既要利用其中合理的、有利于进步的成分（如对科学、效率、教育的推崇），又要警惕和化解其中可能颠覆现有秩序的危险内核。

　　马车驶过夜晚的维也纳街道，远处工厂区的灯火和隐约的蒸汽轰鸣，与内城沙龙里流泻出的音乐和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这座城市，这个帝国，正站在一个新旧时代湍急的交汇处。

　　而他，既是这变迁的推动者，也需成为这艘巨轮在激流中保持航向的压舱石之一。

　　莫扎特业绩进度：1068.5% （与皇帝共同敲定“帝国叙事”战略，明确了应对内外思想挑战与政治变局的整体方针，获得最高授权推动相关措施。）

　　个人理想准备度：1071.5% （对帝国意识形态构建的参与度加深，个人理念与皇帝意志找到结合点，在宏大叙事中为自身更长远目标争取到空间与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