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57、番外1：北方的雪与西南的云

　　自从我们分手后，我离开了重庆。
　　那家琴行，那个清晨她气喘吁吁跑来找到我的教室，还有她听着琴声时专注又仿佛透过音乐在看别的什么的出神样子……一切都成了心底不敢触碰的倒刺。母亲松了口气，开始张罗着介绍她认为“更合适”的姑娘。可我总觉得，哪里都不对。空气不对，声音不对，连指尖触碰琴键的感觉都不对了。
　　于是，我走了。去了北方，一个冬天会下很大雪的城市。在这里，没人知道我和一位名叫钟蔷的大学讲师有过一段近乎私奔未遂的往事。我找了一家音乐培训机构任教，生活按部就班，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得知她消息的渠道。不去打听西南大学，不看可能与她研究领域相关的期刊。我以为时间能磨平一切，把那段短暂的时光真正变成她所说的“云烟”。
　　直到昨天。
　　一个辗转通过好几层关系、迟到了不知多久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破了我苦心维持的平静。
　　一位以前在重庆琴行认识的、知道我们一点往事的朋友，在微信上小心翼翼地问我：“青禾，你……还记得钟蔷老师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了？”
　　对面输入了很久，最后发来一行字：
　　“她去世了。猝死。好像……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是刚听原来学校的人说起……”
　　后面还说了什么，关于她似乎一直独身，关于她研究的课题后来好像没太大动静……我都看不清了。
　　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碎裂开来，像我心里某个地方一样。
　　她死了。
　　那个理性到近乎冷酷，却又在谈起音乐时眼里会有光的女人。
　　那个能用最锋利的笔触写下惊世骇俗的论文，却会在听我弹琴时悄悄红了眼眶的女人。
　　那个在我拿出户口本，说“我们去登记”时，明明心动了一瞬，却最终选择推开我，说“这太难了”的女人。
　　死了。
　　我以为我们只是走散了，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运行，永不相交。却从未想过，她的轨道会戛然而止。
　　我坐在北方的寒夜里，窗外是飘飞的雪。它们无声无息地落下，覆盖万物，就像死亡一样安静，一样冰冷。我想起重庆湿热的夏天，她额角细密的汗珠，想起她说“视作云烟”时那刻意维持的镇定。
　　我终究没能成为她可以依靠的现在和未来。
　　而她，也真的成了我生命里，一场彻底散去、再无踪迹的云烟。
　　只是，这云烟散去之后，留给我的，是北国无尽的寒冬，和一场再也无法醒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