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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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医生的诊室依旧是暖色调的装修，浅米色的墙壁柔和得像一团棉花，墙上挂着几幅治愈系的油画，画里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和澄澈的蓝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氛，清甜又安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医生看着她的复诊记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苏然，你的状态比上次好太多了。量表评分下降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的调整很有效果。”
苏然坐在柔软的布艺椅子上，手指轻轻攥着衣角，指尖微微泛白，她点了点头，声音轻软却带着一丝真切的暖意：“嗯，最近……过得挺开心的。”
“那就好。”医生放下手里的笔，语气温和得像春日的风，“抑郁症就像一场感冒，只要好好调理，就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已经迈出了很重要的一步，接下来继续保持就好。如果觉得又开始胡思乱想，就多出去走走，增加点体力消耗，让身体累一点，心里就不会那么容易钻牛角尖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苏然站起身，心里像是被温热的熨斗熨过，平整又舒服，暖暖的。
走出医院的时候，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光芒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苏然沿着街边慢慢走着，看着路边嬉笑打闹的孩子，他们手里攥着彩色的气球，跑起来的时候，气球在风里晃悠，像一串串会飞的梦；看着牵着小狗散步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小狗摇着尾巴，时不时蹭蹭主人的裤腿。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湖面被风吹过，最后归于沉寂。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傅景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很好的邻居。她应该珍惜这份友谊，而不是胡思乱想，徒增烦恼。
这样想着，苏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她拐进街角的超市，买了些新鲜的食材，打算晚上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努力调整状态的自己。
可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窗照进屋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那种熟悉的孤单感，又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像潮水般将她裹住。
苏然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白色的瓷杯氤氲着淡淡的热气，可她的指尖却依旧有些发凉。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墙上的空白，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微信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新消息。
傅景今天没有找她。
苏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她点开和傅景的聊天框，输入了一句“你今天在忙吗”，看着屏幕上的字，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犹豫了很久，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怕打扰他，怕自己的关心显得太过刻意，怕那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被他一眼看穿。
放下手机，苏然蜷缩在沙发上，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清冷而寂寥，像一层薄薄的霜。黑夜和孤单像是两只无形的手，紧紧地将她包裹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习惯了他每天的早安晚安，那些带着温度的文字，曾是她一天里最期待的开始和结束；习惯了他车上的木质香氛，那淡淡的味道，曾让她觉得安心又踏实；习惯了他餐桌上的笑容，那明亮的笑意，曾照亮了她整个灰暗的世界；习惯了他的存在，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现在，他只是一天没有出现，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
第二天一早，苏然是被生物钟叫醒的。天刚蒙蒙亮，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光。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忽然想起医生说的话，多出去走走，增加点体力消耗。
她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生怕惊扰了隔壁的人。路过傅景家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门紧闭着，深棕色的门板上没有一丝动静，里面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他应该还在睡觉吧。
苏然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手指微微蜷缩，终究还是没有敲门，转身轻轻地下了楼，脚步声在楼梯间里，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小区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去，乳白色的雾气萦绕在树梢和草坪上，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吸一口，沁人心脾。苏然沿着健身步道慢慢跑着，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让她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她跑过湖边的梧桐道，金黄的落叶铺了一地，像一张柔软的金色地毯，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树叶在低声呢喃。她跑过开满鲜花的花坛，月季和蔷薇开得正盛，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甜而不腻。她跑过孩子们玩耍的秋千旁，听着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悦耳，可她心里却依旧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
没有傅景在身边，连晨跑都变得索然无味。
苏然慢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看着远处的湖面，湖面波光粼粼，映着天边的朝霞，可她心里的失落感，却越来越浓，像墨汁滴进水里，晕染开来。
她跑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区。路过傅景家门口，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动静。
晚上，苏然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傅景喜欢吃的，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翠色欲滴的蒜蓉西兰花，鲜嫩爽滑的清蒸鲈鱼，还有一碗热乎乎的菌菇汤。饭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勾得人食指大动，可餐桌对面的位置，却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刺眼。
苏然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的饭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酱汁在舌尖蔓延，可她却尝不出丝毫的味道，味同嚼蜡。
她想去敲傅景的门，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想问他这一天，到底在忙些什么。可脚步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她怕打扰他，怕他不在家，怕自己的关心，会变成他的负担。
苏然拿出手机，想给傅景发一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聊天框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第三天，第四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傅景的家门始终紧闭着，深棕色的门板像是一道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屏障，里面安静得像没有人住一样。苏然每天早上出门跑步，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他的家门，目光里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忐忑；每天晚上回家，都会忍不住在他门口停留几秒，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可始终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这一周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漫长而难熬，像走在没有尽头的隧道里，看不到光亮。
苏然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连情绪都变得麻木起来。
同事林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午休时凑过来，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关心地问：“苏然，你最近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眼底都是青黑，是不是太累了？”
苏然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她怎么能告诉别人，她只是因为一个人一周没出现，就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
晚上回到家，苏然习惯性地走进厨房，想做点晚饭。可看着空荡荡的冰箱，里面只剩下几瓶矿泉水，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连抬手打开冰箱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然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墨色的天空里，连星星都躲了起来，只剩下一轮残月，孤零零地挂着。眼眶忽然有些发酸，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淡蓝色的彩纸，指尖无意识地折叠着。以前难过的时候，折五芒星总能让她平静下来，可今天，她折了一次又一次，纸张在她手里皱了又皱，边缘都被揉得发毛，却始终折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
她将揉皱的彩纸扔进垃圾桶，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蹲下身，看着那个装满五芒星的玻璃罐，罐子里的星星五颜六色，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却再也照不亮她此刻灰暗的心情。
原来，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真的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在的时候，她觉得空气都是甜的，连窗外的月光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他不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连饭菜都失去了味道。
她喜欢他阳光开朗的笑容，喜欢他温柔体贴的关心，喜欢他看她时，眼底藏不住的暖意。她喜欢和他一起晨跑，喜欢和他一起吃饭，喜欢和他一起聊天，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些时光，都像是被镀上了金边，闪闪发光。
可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让她坐立难安，心乱如麻。
苏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她犹豫了很久，指尖攥得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快步走到傅景家门口，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格外清晰，却没有人回应。
苏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冷的海底。她又敲了敲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都有些发飘：“傅景，你在家吗？”
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暮春的黄昏总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夕阳把天边的云染成了蜜糖色，粉粉的，暖暖的，像融化了的棉花糖。余晖透过居民楼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踩上去，像是踩碎了一地的金子。
苏然脚步有些拖沓地走出单元楼，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了几圈，停在路中央。这几天的日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灰蒙蒙的，看不清方向。上班时对着电脑屏幕走神，指尖悬在键盘上，半天敲不出一个字；下班路上看着车水马龙发呆，车流穿梭，霓虹闪烁，却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连晚餐时对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都尝不出半点滋味。傅景消失的这一周，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原来习惯真的是一种会渗进骨血里的东西——习惯了清晨门口的那句“早啊”，那声问候曾是她一天的光亮；习惯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那味道曾是她心安的来源；习惯了餐桌上对面那个笑眼弯弯的身影，那身影曾是她所有的欢喜；习惯了那些细碎的、温暖的陪伴，那些陪伴，曾是她对抗孤独的勇气。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心里空落落的，连晚风拂过脸颊，都带着几分凉意，凉得刺骨。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像一道暖阳，猝不及防地撞进耳朵里，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温柔。
“好久不见。”
苏然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她缓缓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那个让她牵肠挂肚了好几天的身影。
傅景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手表，表盘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路灯的暖光又给他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就那样站在光亮里，身姿挺拔，笑容依旧是那般阳光肆意，温和从容，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风停了，云也停了，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苏然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像是打翻了调味瓶，惊喜、诧然、委屈、想念，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堵得她喉咙发紧，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直到傅景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两声，三声，敲在她的心尖上。她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