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光》舒琊

4、运动是最能减少胡思乱想的办法

　　晨曦刚漫过小区的楼顶，浅金色的光像被揉碎的糖霜，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苏然卧室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连带着空气里都浮着点暖融融的绒绒感。

　　迷迷糊糊间，一阵轻柔的敲门声传来，不重，却像羽毛似的，刚好搔在睡意的痒处，将她从混沌的梦境里唤醒。苏然揉了揉眼睛，指尖划过床头的闹钟——六点半。这是她离职后，起得最早的一次。

　　“苏然，你醒了吗？”门外传来傅景温和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像冰镇过的柠檬水，“我想着要不要一起去楼下跑跑步，呼吸点新鲜空气？”

　　苏然愣了愣，下意识想拒绝。她向来不是爱早起的人，更别说晨跑这种苦差事了。以前上班时，她都是踩着点起床，能多赖一分钟床都是赚到，可面对着傅景的热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软乎乎地咽了回去。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门边，隔着门板轻声回应：“等我十分钟。”

　　“好嘞，我在楼下等你。”傅景的声音里漾着笑意，脚步声轻快地远去了。

　　苏然快速洗漱完，打开衣柜翻找运动装。她的运动装少得可怜，只有一套浅灰色的速干衣裤，还是去年公司组织团建时发的，标签都没拆，一直压在箱底没怎么穿。换好衣服，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看着镜中那个眉眼舒展的自己，确认没问题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傅景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他穿着一身亮蓝色的运动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额前的碎发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手里捏着两瓶矿泉水，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瓶身，看到苏然出来，立刻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这里！”

　　苏然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那点残留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你平时都起这么早跑步吗？”她轻声问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额角的薄汗，显然是已经提前热身过了。

　　“差不多吧，在国外养成的习惯。”傅景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骨节分明的手在晨光里格外好看，“早上空气好，跑跑步能让人一整天都有精神。你平时不怎么运动吧？”

　　苏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指尖卷着衣角：“确实很少运动，以前上班太忙，下班就只想瘫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

　　“那正好，从今天开始跟着我跑，慢慢就习惯了。”傅景说着，率先迈开了脚步，步伐不快，还特意放慢了节奏，“不用跑太快，跟着我的步子就好。”

　　小区里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去，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着路边的草木，带着湿漉漉的湿润气息，吸入肺里，清清凉凉的，沁人心脾。灌木丛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被晨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钻。

　　傅景跑得不快，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两人沿着蜿蜒的健身步道慢慢跑着。一开始苏然还有些吃力，跑了没几分钟就气喘吁吁，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像染上了胭脂。

　　傅景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状态，脚步一顿，停下来等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苏然摆摆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喘着气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傅景没再催促，陪着她慢慢走了一段，等她气息平稳了，才重新迈开步子，依旧是不快不慢的速度。“你看前面，”他突然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湖，语气里带着点雀跃，“那边的荷花好像开了。”

　　苏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小湖中央的荷叶间，点缀着几朵粉色的荷花。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鼓鼓囊囊的，像害羞的小姑娘；有的已经完全盛开了，花瓣舒展着，亭亭玉立在水面上，在晨光里美得像一幅画。“真的开了，”她忍不住轻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我住在这里三年，还从来没这么早来看过。”

　　“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是要早起才能看到的。”傅景转头看着她，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就像生活，有时候换个节奏，换个角度，就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苏然心里微微一动，转头看向他。晨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那双眼睛明亮而真诚，像是盛满了整片星空的光。

　　她突然觉得，傅景的话很有道理。以前她总是被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推着走，脚步匆匆，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感受过身边的美好，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两人一边跑一边聊，傅景很会找话题，从小区里新开的花店聊到最近的天气，从国外街头的趣闻聊到国内的热门综艺，语气轻松又幽默，偶尔还会说几个冷笑话，逗得苏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苏然发现，和傅景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能很轻易地放松下来。那些积压在心里的烦恼和焦虑，那些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东西，似乎都在这清脆的笑声里，不知不觉消散了。

　　晨跑结束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苏然虽然有些累，额角也沁出了薄汗，但浑身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许多。“没想到晨跑还挺有意思的，”她笑着说道，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汗，“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是吧？”傅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讨赏的大狗狗，“我就说吧，运动最能让人心情变好。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苏然没有拒绝，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并肩走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弥漫着浓郁的豆浆香、油条香和小笼包的鲜味，热气腾腾的，透着满满的烟火气。傅景让苏然找位置坐下，自己则转身去排队点餐，还不忘回头问她：“你想吃点什么？”

　　“一杯豆浆，两根油条就好。”苏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冲他挥了挥手。

　　“好嘞。”傅景应了一声，转身融进了排队的人群里。

　　苏然托着腮，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提着菜篮的老奶奶，有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小朋友，还有互相挽着胳膊的年轻情侣。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们身上，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点岁月静好的味道。以前她总是行色匆匆，掐着点买了早餐就往公司赶，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一顿早餐，现在不用赶时间上班，反而能静下心来，感受这种平淡而真实的生活。

　　很快，傅景就端着满满一托盘早餐走了过来。除了苏然要的豆浆油条，他还额外点了一笼小笼包和一份凉拌海带丝。“这家的小笼包是招牌，你尝尝。”他把小笼包推到苏然面前，又将海带丝摆好，“还有这个海带丝，清爽解腻，配油条正好。”

　　“谢谢你，其实我吃不了这么多的。”苏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指尖轻轻戳了戳桌布。

　　“没关系，多吃点，早上要吃好才有力气。”傅景笑着说道，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响，“对了，你昨天说你在接兼职？是什么类型的兼职啊？”

　　“就是一些文案策划的兼职，”苏然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舒服，“医生说让我忙起来，别胡思乱想，对抑郁症恢复有好处。”

　　提到抑郁症，苏然的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了一些。她很少跟别人提起自己的病情，一来是不想让别人担心，二来也是怕招来异样的眼光。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傅景面前，她却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连带着那些藏在心底的、沉甸甸的心事，都好像变得轻了一点。

　　傅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浮起一丝真切的关切，语气也放柔了不少：“那你别太辛苦，兼职是为了让你放松心情，不是让你累着自己的。如果觉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不用勉强自己。”

　　“我知道，”苏然点了点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傅景笑了笑，夹起一个小笼包递给她，“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店里，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气氛轻松而融洽，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慢悠悠地走回小区。“我先回家了，等会儿还要赶一个兼职的方案。”苏然停下脚步，对傅景说道。

　　“好，”傅景点了点头，眼神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那你忙吧，记得别太累了，中午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许随便糊弄。”

　　“知道了，你也一样。”苏然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单元楼。

　　回到家，苏然洗漱了一下，就坐到电脑前忙活兼职的方案。这份兼职是她前几天在网上找的，给一家小型电商公司做产品推广策划，报酬不算太高，但胜在工作内容简单，也能让她保持一点工作的状态。

　　医生的话确实没错，忙起来之后，她就没那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了。那些曾经让她焦虑、让她抑郁的念头，那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的负面情绪，在她专注工作的时候，都会被暂时抛到脑后。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方案的策划中，时不时查阅资料，时不时修改措辞，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苏然简单煮了点面条当午餐，吃完后趴在桌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下午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难题，方案的某个环节总是觉得不够完善，反复修改了好几次都不满意。

　　她有些烦躁，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到窗边透透气。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还有楼下草坪上嬉笑打闹的孩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是她太急于求成了，不如换个思路试试。

　　她重新坐回电脑前，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果然豁然开朗。解决了难题之后，方案很快就完成了。她将方案发给客户，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客户说方案很满意，还夸她构思新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苏然心里瞬间充满了成就感，连带着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忙完兼职的工作，已经是傍晚时分。苏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都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疲惫，但心里却格外充实。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换了件舒服的衣服，打算下楼去买点菜，晚上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走出家门，路过傅景的房门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有说有笑的，还有轻快的音乐声和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在开一场小型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