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逾期不候》墨挽晴

9、夜夏

　　教学楼旁的路灯，把许之夏的影子拉到夏知许颀长影子上投成了平行线，一长一短，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许之夏点头应下，却没有立刻走，只把笔记本和卷子紧紧抱在胸前。
　　她的目光像抓住一根稻草，怔怔地落在夏知许身上。
　　“你想说什么，说！”夏知许稍看一眼她的目光，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夏知许我........我物理卷子有好........好几道大题不会做，能不能........”
　　眼看夜更黑了，头顶上的路灯，光芒照下来。
　　许之夏感到发顶被光照得微微发烫。
　　许之夏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
　　“算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她心有不甘，又不忍不敢地垂下头，欲要朝校门外走。
　　刚抬脚，后肘的校服不了被轻轻拽住。
　　她回头，夏知许朝她弯了弯唇：“没事，我不饿。”
　　他说完松开了许之夏那截柔软的布料。
　　“倒是你，哪有不会的赶紧问，要是回家再微信问我，时间更晚了。”
　　许之夏噗地轻笑，却掩不住落寞，眼底莫名发烫，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夏知许转头走到路灯下的花台边，转身坐下来，抬眼瞄了瞄教学楼装置的路灯方向，又往左挪了半格。
　　他把背包搁在花坛的地上面，两条校服裤腿随意叉开，再弯腰从包里抽出笔袋里的一支笔。
　　笔尖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定住。
　　趁夏知许转身找坐，许之夏飞快抬起袖子抹去眼角泪花，又把肩带勒紧了下，抱着那本笔记和卷子小碎步跟过去。
　　她没急着落座在夏知许身旁，而是先把书包搁在他坐得位置旁侧。
　　然后再把他给的笔记和卷子小心铺在书包上面，生怕台面上的灰蹭脏了他的笔记卷子，于是拿自己的书包给垫在下边。
　　她低头翻开自己书包，抽出了自己那张皱巴巴的卷子。
　　夏知许等着她，见她指尖捻着卷子边缘，朝他递到一半，又怯怯地缩回，脸上窘迫不安地看着他。
　　夏知许抬眼时，之前路灯正落在他背后，阴影掩住了许之夏。
　　此刻他调坐的光一转，他才看清，她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一样。
　　“你.........”夏知许怔愣住了。
　　你怎么哭了？
　　你是不是哭过？
　　他喉咙滚了一滚，终究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潜意识里他明白，若问出口，把她好不容易拼起的自尊又撞碎得七零八落。
　　于是他垂下眼，假装没瞧见那两只桃子似的红肿双眼，只把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紧抱试卷的苍白指节上。
　　“你........你不要笑我。”许之夏声音发颤。
　　一想到自己考出糟糕的成绩，双颊瞬间通红得滴血，一路满眼到耳根上，与肉色助听器形成鲜明对比。
　　由于紧张，手心沁出薄汗，把试卷边缘攥出轻微的咔咔声响。
　　夏知许轻轻笑了一下，心里隐隐想催她快点，可看到她脸红得跟苹果熟透了。
　　脑海里忽然闪回他那年小小的，排在男孩队伍后面，远远看到小小的她，穿着漂亮小裙子，站在滑梯口下，对着他们羞羞点点地笑。
　　童年的她在他的记忆里，自信又温软，眼神总是亮晶晶的，从不需她现在这样怯怯俯身，小心翼翼地把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他。
　　许之夏见自己迟迟拿不出手来，脸上更觉一窘，只得硬着头皮，低眉双手奉上，把卷子展开给夏知许看。
　　夏知许伸手接过，目光刻意避开卷子正面，打着红色醒眼的分数。
　　他直接把卷子翻到背面，忽略掉大题旁那两道空白处，打着大红叉划破的痕迹。
　　他眉眼认真严肃地扫过她写的每一行公式，心里却暗暗叹气。
　　这些错题一分未得，几乎扣得全部精光。
　　“其实你只写对了一半。”他直接轻轻叩向她写题旁的卷面，声音低沉郑重。
　　许之夏涨红得脸还憋着，却听到他语气平静，没有笑话的口气，也没有说教的压力。
　　她眉心倏地松开，咚咚乱跳的心也慢慢回落。
　　“是吗？”她压着自己微颤的尾音，眼睛亮了一下。
　　她自己没想到，卷子落在夏知许眼里，还能看出她扣光的分数题里面，还有对的时候。
　　她倾身凑过去，歪着脑袋，循着他修长指骨的方向，侧脸慢慢挨近。
　　夏知许指节轻点那道题，语气低而清晰：“你最起码记着把‘解’字写出来，这道题只拿了1分。”
　　可是不知为何，夏知许还是微微蹙眉，发现许之夏一道大题上面明明按程式写对了一半，物理老师却把她的分全扣的一分不剩。
　　“嗯。”许之夏虚心地点点头，她真想学好物理这两道大题。
　　夏知许抬眼，灯光下许之夏的侧脸近在咫尺，莹白肌肤上细小的绒毛随着她一呼一吸轻轻起伏。
　　他眸光微闪，唇上不自觉抿了抿，低头继续放慢语速讲题，笔尖在她卷子的空白处写下几行清晰的解题思路。
　　“这两道大题，必须先列方程推理，符号化一步一步往下推，别接着直接代数值。公式先行，代数开路，思路才不乱，物理图像也清晰。
　　写到末尾，夏知许忽然瞥见卷子最后一道大题下方，歪歪扭扭一行字。
　　一看嚣张的字迹就知道，绝不是许之夏写的。
　　一定是有人恶作剧，才写在她的卷子上骂她。
　　【妈蛋，傻B滚出我们班！】
　　粗黑的字迹，一巴掌扇在了卷子上，也扇在了夏知许心坎上。
　　夏知许喉咙紧了紧，手指骨节探进书包里，翻出笔袋里的修正涂改带，对着那行恶心的一行字默默涂了干净。
　　“夏知许！”凉风中忽然有人扯嗓子大叫一声，又急又喘。
　　夏知许指尖下刷刷写字的笔一顿，笔尖在纸上点出一粒铅墨。
　　他抬眼，目光平静而缓慢地看过去。
　　是关喆，她沉着脸站在晚风里，目光从夏知许移到许之夏脸上，眼底瞬间犀利得要吃人。
　　许之夏被关喆视线盯得浑身一抖，小脸煞白，这才惊觉自己几乎贴着夏知许身边。
　　她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在关喆犀利怒火里，脚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只想立刻离夏知许远远的。
　　“你什么意思？”关喆狠狠瞪着，恨不得当场剐下一寸肉来。
　　“关喆——”夏知许刚张口，再也坐不住地站起来，手里慢慢叠起许之夏的卷子。
　　“没说你！”关喆吼断，咬牙朝许之夏逼问。
　　“说你呢！你想干嘛？”
　　许之夏被关喆冷刀子的目光，吓得连退好几步，几乎偏离路灯照不到的暗处，唇瓣哆嗦。
　　“我........我........”她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夏知许瞧许之夏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下，抖得像暴雨中的小白花。
　　转头怒哼关喆：“嚷什么嚷！没看到我给她补习物理吗！”
　　关喆听了，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为这个聋子冲她发火！
　　“什么破卷子！”关喆知道自己争不过夏知许，干脆一把夺过卷子来，刷地展开。
　　“嗬，20分！”关喆嗤笑，甩了甩卷子：“就这分数，也好意思照学习委员请教？”
　　她越说越觉得上火，刚刚她在校门外苦等夏知许足足半小时，他都没出来。
　　她折回校门里，来到教学楼附近，远远看到路灯光下。
　　夏知许侧身坐在花坛台子上，旁边站着许之夏弯腰俯听，两人侧脸几乎要贴上。
　　距离再走近一步，关喆理智上承认，他们俩中间还隔着半尺，可那两道身影紧挨的画面，已经让她胸口轰地窜起了火苗。
　　关喆受不了许之夏离夏知许走太近，那位置原本是她该呆的，谁抢谁就是她的敌人。
　　青春的悸动刚冒头就被旁人占据，关喆瞬间翻涌起一股无名的妒火。
　　许之夏成了她的眼中钉。
　　预感关喆下一秒要撕卷子，夏知许一把夺过来，顺势塞进许之夏手中。
　　随后无视关喆涨成紫红的脸色，只淡定望向许之夏。
　　“很晚了，明天可以再来问我。”他指尖一挑，把笔掏进书包插回了笔袋里，抬眼冷冷瞪了关喆。
　　“看什么看！”他随即甩起书包挎到肩上，眉心紧蹙，伸手按住关喆肩膀调转了个儿。
　　至于么，她要着急回家，自己回去啊！
　　夏知许嘴角不耐地撇了撇，手用了点力，推着关喆往校门外走。
　　关喆往前踉跄了一步，没料到夏知许下手那么重。
　　她愤愤地回头，龇着小虎牙吼：“赶什么赶！我自己会走！”
　　目光越过夏知许挺拔的肩头，眯眼远远盯住许之夏，抬手把刚撕下的卷子一角送到唇边。
　　轻吹一口气，纸片随风飘散。
　　“傻B！”她用口型无声张扬笑了一下，转身贴着夏知许身旁，融进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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