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十八媛

6、难题

　　　　女子八百米结束后，班上大多数人回到了大本营。

　　傅西延想起昨天与今天看的比赛项目表，走向体育委员那里，道：“韩伟强，参赛表在哪里？”

　　韩伟强递了过去。
　　傅西延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韩伟强踮起脚尖一看：“老师，是不是我看错了，我记得这会儿班上没有有项目啊？”

　　傅西延对上韩伟强认真的神色，知道他没说谎。

　　运动会学校不禁手机，此刻班上同学也都认为班上没有项目，不用前去呐喊助威。要么坐在一旁玩手机，要么三五成群的拍照，要么在一旁嗑瓜子。

　　全班人都在，但唯有一人没在。
　　但全班也都没发现。

　　韩伟强心里有些发憷，颤巍巍开口：“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嗯。”傅西延薄唇吐出一个单音节，不怒自威：“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傅西延看向还在吵闹的班级，声音不再是以往的温和，语气沉而有力：“全班跟我去看张雪莲丢铅球。”

　　张雪莲这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像是在刻意强调。
　　强调全班都忽视了这女生。

　　老师都这样说了，班上懵逼之后迅速回过神来，连忙纷纷跟着前去。

　　丢铅球在草地上，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张雪莲检录出来后，没想到会看到傅西延。更没想到，全班同学都来了。

　　在她的世界里，她习惯了一直被人无视。
　　毕竟自己的学习成绩位于中下，性格也木讷，是老师与同学最容易忽略的女生。更何况，自己还长得又肥又胖又难看，男生故意给自己报名丢铅球，不前来嘲笑自己就好了。
　　更别说来虚情假意地为自己加油了。

　　而现在，对上傅西延那双关怀的浅色眸子，张雪莲心都快跳出来了。
　　咚咚咚，像是什么要破膛而出。

　　但张雪莲仍头垂到胸口，不敢看他，也不敢和她对视。

　　傅西延走到张雪莲面前，语气温和：“张雪莲，加油。就当做一次体验，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你能报名这个项目就算给班级争光了，不要想太多，自己快乐就行。”

　　张雪莲红着脸点头。

　　彼时，云星瑶就站在傅西延身后。男人悦耳磁性的嗓音传到了她的耳膜，她觉得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涩然。

　　他好像对谁都很好。
　　可他好像，对张雪莲最温柔。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傅西延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

　　傅西延看着张雪莲黄瘦的脖颈，突然想起一些过往。他躬身想再安抚一下焦灼的女同学，却在垂首时，不小心望到张雪莲破线的鞋子上，浑身一怔。

　　张雪莲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但傅西延没像其他男生一样明知故问，反而什么都没说。
　　他用沉默的方式，留给了她最大的尊重。

　　傅西延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递给了张雪莲：“补充点能量，加油。”

　　耳边已经响起了加油声。
　　但在云星瑶心中，却始终盖不住傅西延说的话。

　　她眨了眨眼，望着傅西延的手心。

　　一、二、三……
　　一共五颗巧克力。

　　他给张雪莲的巧克力比自己的多了两颗。

　　那么，在他心里。
　　他是不是，也觉得张雪莲更……

　　-
　　张雪莲的铅球项目得到了倒数第一名。

　　成绩公布出来后，云星瑶不自觉地看向傅西延。

　　傅西延仍瞳孔柔和，没有任何的不满，漆眸像熠熠星光望着张雪莲，语气也很温柔：“张雪莲，比赛重在参与就行。”

　　很奇怪，明明他是老师，对学生说这样宽慰的话，实属正常。
　　可却让云星瑶像心口被人打了一拳，涩然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班上接下来又有项目，韩伟强生怕又重蹈刚刚的覆辙，连忙召唤着班上的同学，前去加油。
　　“哎，下面有男子八百米。”
　　“进行检录了，我们先去为他加油一下。”

　　四周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外加周遭没有任何赛事，先前的嘈杂声如潮水回落，未有之前喧嚣聒耳。

　　傅西延望着张雪莲，尽量用随性的语气问：“你怎么会想报铅球了？”
　　张雪莲：“就是想报。”
　　傅西延：“很少有女生想报。”

　　一阵凛风吹来，却让张雪莲的面颊发烫，她眼里含有泪光。
　　“老师，别问了。”

　　傅西延眼神带着愧疚，怀着心疼。他没有继续往下问，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
　　“别怕，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师说。”

　　这一句话，是承诺，也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雪莲，以及云星瑶的心间。

　　云星瑶刚与傅西延擦肩而过。

　　她先前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不想去做窃听者。直到王欣打了一通电话，问她厕所上完了吗？让她赶紧来和舍友拍照。

　　于是，云星瑶脚下的步子才向班级大本营走去。
　　也在这时候听到傅西延说的这一句话。

　　——“别怕，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师说。”
　　——“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可以和我说。”

　　她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的世界。
　　而他们，好像也从未发现她。

　　-
　　来到加油队伍中。

　　云星瑶努力摒弃那些影响心情的想法，她拿着手机，尽心尽力地给赛前准备的朋友与同学拍照。

　　比赛即将开始。
　　在同学们加油声的高涨之下，云星瑶看到同学挥手，也听到一句响亮的话“老师，我拿到第一请我喝奶茶啊！”

　　云星瑶垂眼，她知道，傅西延来了。
　　但她没有回首，没有转头，就这么垂首，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看向他。
　　想看他，又不想让他发现，矛盾至极。

　　比赛开始。
　　傅西延也加入加油的队伍中，也还是在结束后前去慰问。

　　这次参赛的是体育生，身体极好，外加是短跑，奔跑后反而活蹦乱跳，场面一片热闹。

　　接下来也没有任何的赛事，外加学校要求在十二点集合后才准解散吃饭，于是不少学生看了看老师，没有继续在班级大本营玩手机。
　　三五好友便互相拉着拍照。

　　云星瑶也跟朋友们在拍照。
　　拍了很久的照片之后，小腹有些坠痛，云星瑶便前去厕所。

　　等到从厕所回来的时候，云星瑶收到王欣发来的语音。
　　【哎，你口红刚刚掉了，补一补口红，我们去找小傅老师拍照。】

　　找傅西延？

　　云星瑶一懵。尚未反应过来，心动的本能已经驱使着她抬眸寻找那道身影。

　　她看到了人群正中的傅西延。
　　他被人簇拥着，眉眼温和地和人拍照。但很快地，身边又换了一批人。
　　他还是那么受欢迎。

　　云星瑶掏出变色唇膏，拿起小镜子，补了一个口红。
　　等到她再次抬眸的时候。
　　就看到傅西延和张雪莲站在一起。

　　明明老师与同学合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云星瑶却心底涌现出一股不适的感觉。
　　他怎么对张雪莲这么好？
　　别人都是拿手机和他合照，为什么遇到张雪莲，就是他弯腰拿着手机，主动和她合照？

　　青春期的少女气性长，遇到在乎的人和事，总忍不住做个比较。

　　王欣久久看不到云星瑶的到来，忍不住又打了一通电话。
　　“姐姐，你掉厕所了啊？怎么还不来？”

　　云星瑶：“你们先去拍吧。”
　　王欣问：“你该不会来姨妈了吧？”
　　云星瑶：“刚刚来的。”
　　王欣：“哎，那你明天的项目，孔云露说帮你跑。”

　　王欣也不催了，赶紧让休息，挂了电话。

　　云星瑶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这姨妈真是来的不是时候。恰逢冷天，撞上运动会，让她的心情也在此刻变得非常不爽。
　　尤其是，挂断电话后，她看着王欣跟傅西延在拍照。

　　傅西延笑得还是那么开心。

　　老天，这公平吗？
　　凭什么女生来姨妈小腹重重的，而男人什么事情都不用承受？
　　凭什么……

　　算了……
　　云星瑶承认，她确实有些后悔。
　　明明小腹不疼，却还是因为莫名的小脾气，不去拍照。

　　世界上总有一些女生，后悔也要咬牙前行。这不是自尊心在作祟，只是善良的害怕。
　　害怕自己突如其来的回首与加入，会打破现有的规则，会让别人觉得不适。

　　云星瑶拿起手机，寻找好角度。
　　嗯，这个视角。
　　他应该会在吧？

　　接连调整好了几次角度，他终于入境。

　　大家围绕着他，他也在笑。脸上少了几分往日的温和深处的淡薄，在热闹非凡的环境下，也被染上了几分放纵与肆意。
　　好像不是老师。
　　在此刻，像是她的同学。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她没忍住，在没人看到的角落又悄悄地拍了几张。

　　暗恋就会沉浸在他的世界，眼里只有他。
　　以至于傅西延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云星瑶慌忙地收了手机。

　　他向自己走来，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

　　“云星瑶。”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星瑶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转过头，礼貌地唤了一句“老师好”。

　　傅西延停在她面前，垂眼望着她，语气带笑：“怎么还偷拍老师呢？”